第024章 牢饭难吃
铁门关上,小屋子里就一片漆黑,柳玉叶拖着脚镣手铐摸索着到那床边坐下,坐了一会儿,瞌睡上来便躺下睡去。
“开饭了,开饭了,柳玉叶。”
柳玉叶听到吼声,睁眼看时,那铁门左角下旁边开了一个小口,从外面伸进一只手来,手上端着一只碗,碗上搁着一双筷子。那只手将碗筷放在地上就缩回去了。
柳玉叶下了床,摸索着挪到门边,又摸到碗筷端起来,尝了一口,很是难吃,便放下了,又摸到床上躺下。从前听别人说过牢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今天一尝果然难吃,不仅难吃,这是人吃的吗?
昏昏沉沉的,又不知睡了多久,外面有人敲着铁门喊:“开饭了,开饭了,柳玉叶。”
柳玉叶感觉肚子真的饿了,端起碗来才吃了两口,实在不能下咽了,便放下了,又去床上躺着,躺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尿意,想起墙角角有一只马桶,摸索过去,蹲在上面“哗啦啦”一阵小解了,小腹一空,肚子显得空落落的,咕咕地叫着,她想吃东西了,但她只有那碗剩饭可吃,而那碗剩饭实在让人无法吃下去,如果她不吃,她也只有忍着。
她曾经无数次想像过自己的人生,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牢狱之灾。除了过去的革命者,她从来都认为牢中关押的都是坏人,显然,她不是革命者,但她是坏人么?她自己肯定不会这么认为的,她是一个好人,一个遭遇有点不幸的好人,但就是她这样一个好人现在也已经被关在牢狱中了,这样想来,牢中关的并不都是坏人哦。
肚子持续地咕咕叫着,她坐起来,小屋子依旧黑暗,她睁大了眼睛,可是依然什么也看不见。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她依然睁大眼睛摸索着走到铁门边,弯下腰去,双手在地上摸索,摸到那只碗了,她端起来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嚼都没嚼吞了下去……
“哇!”
她又一口吐了出来,吐得搅肠刮肚,头昏目眩。
这样苟活着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她感到绝望。
她想到了一个字——死。
她要死了,她想死了,尽管生是十分美好的,但她却难以生存下去了,这样苟活着于她有什么意义呢?她需要的是一个有意义的人生,她的人生可以是平淡的,可以如同白开水一样,但一定是非常有意义的。
死?
怎么死?
这是个问题。
投水?
这小屋子里没有水,如果硬要说有,那也只有她才撒出的几泡尿,如今也挥发得差不多了,因为屋子里充满着一股浓浓的臊味。
上吊?
看着这漆黑的小屋子怕是连勾勾也找不到一根吧?绳子也没有呀,昨天那根系裤子的绳子在进来之前就被警察收走了,似乎是怕她用绳子上吊似的。没有绳子系裤子,裤子现在都是松松跨跨地勒在腰间,不时得用手提一提,否则便要掉下去。她摸摸裤子,可以扯成布条结成一根绳子,但她现在恐怕连扯裤子成布条的力气也没有了。
割腕?
她怕血,也怕痛,她不能想像自己流干血时的样子,再说那痛她也受不了呀,还有,刀子呢?
的确,死,也是个问题。怎么死?更是一个问题。
她试着两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她要这样把自己掐死,她用力地掐着……掐着……她透不过气来了……她真的要死了……她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她的手松开了脖子……呼吸自然就顺畅了……心跳也正常了……她还是没有死得成!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死法,一头撞死!撞死很容易的,古书上常有大臣撞死在金銮殿上,那是多么容易的死法呀。她高兴起来,为自己想到这样奇妙的死法而高兴。好嘛,就这样了,一头撞死,这牢狱的墙看上去是石头砌成的,很硬,碰到脑壳上,脑壳一定会开花,脑壳开了花,那还不死呵!
她爬起来摸到墙壁边,轻轻地用头碰了一下硬硬的墙壁,还好,不那么痛,她稍稍地用了力,嗯,有点痛,她想长痛不如短痛呵,用力撞一下,脑壳开了花就一切都结束了。她站起身来,用手摸了一下墙壁,身子向后退去,估摸着身子与墙壁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能太远,太远则冲过来时可能找不到墙壁在哪儿,也不能太近,太近则没有冲击力,除了可能给脑壳撞一个大包包痛一下,死是死不了的,死不了那痛一下有什么意义呢?
她退后三步,她认为这样一个距离是很合适的,她摸摸脑壳,还不算太硬,她摸摸墙壁,坚硬无比,好,好,就这样,三步,只须三步,她的生命就可以结束了,一切痛苦也就没有了,她用不着再和程浩然吵架了,她也用不着再为那个杨金枝吃什么干醋了,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她也不可能下地狱的,她没有做坏事,连做坏事的想法也不曾有过,她怎么会下地狱呢?她想到了升天堂,天堂里有什么呢?她的儿子在天堂里等着她么?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你在哪儿?你知道妈妈现在监狱之中么?”
想到儿子,柳玉叶忽然说:“我为什么要死?我还有儿子,儿子一定还活着,如果我死了,儿子找不到我一定会很伤心的,他那么小怎么照顾自己嘛?他不会给自己穿衣服,他不会给自己系鞋带,他要是感冒了,谁喂他药吃呢?”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找到我的儿子。”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柳玉叶觉得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柳玉叶听到“开饭了,开饭了,柳玉叶”的喊声时,心里便有些激动,她爬起来,摸索到了铁门边,双手在地上乱摸,摸到了碗筷,端起来扒了一口进嘴里,嗯,还居然有些香味哩,她又扒了一口,不错,果真是香!
她风扫残云般将一碗饭吃了干干净净,尚意犹未尽,伸舌去舔了碗底,碗里连一粒饭粒都不剩。再清高的人在“饿”字面前也不得不放下身段。
她放下碗,摸摸还未吃饱的肚子,心想再来一碗米饭才好呀。
吃了饭,有了一些精神,她活动了一下身子,忽然小肚子隐隐地痛起来,坏了,是不是刚才吃坏了肚子?她扯开裤子摸到马桶上坐着,坐了半天,也不见拉出一粒屎来,原来不是吃坏了肚子,那是什么原因搞得肚子痛了呢?
呵,她恍然大悟,是不是月经要来了?尽管进了号子中,啥子事都不方便,这月经可是不管,该来的时候,仍然是要来的。
“完蛋了,完蛋了。”柳玉叶心说,“这下真的完蛋了,没有卫生纸,这月经岂不要流到裤子上?不行,我得喊人,让他们给我拿卫生纸来。”
她扯起嗓子对着铁门外喊着:“来人呵,来人呵。”
喊了半天也没人来,喊得累了,她休息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喊。
终于有人应了,来了一个警察,是个女的,那女警察问:“你喊什么?”
柳玉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来月经了。”
那女警察说:“来月经很了不起撒?我也有的嘛,怎么不像你一样扯起嗓子喊,生怕别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