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夫妻别离
鄂东市警察局。
程浩然提着行李，柳玉叶抱着儿子程小龙，三人一起出了门，直奔鄂东市长江轮船码头。
到了码头，程浩然去买了船票，送娘儿俩上船，给娘儿俩找到座位，安顿好行李，看看表，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上班去了。”
柳玉叶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想数说他几句，想一想又忍住了。半晌，叮嘱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要勤换衣服，尤其是内裤，天天要换要洗。不要穿湿衣服，穿湿衣服容易患病的，别看你身体现在好得很，到了中年时，就会现出毛病出来。还有……”
看着周围，却又不说了。
程浩然说：“你真哆嗦，有话就一气儿说完，不要说一半留一半的。”
柳玉叶忽然红了脸，低声说道：“你不要去找那个杨金枝，即便去找她，也不要和她说话，即便和她说话，也不要和她一起吃饭，即便和她一起吃饭，也不要和她一起……睡……觉！”
说到最后，声音细得可能只有她自己听得到了。
程浩然叫道：“你看你，都胡说些什么？这么几年，我几时曾去找过她一回？人家现在也有家有室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何必非得去插一杠子，闹得别人家里不和？再说，她又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对于我来说，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程浩然的嗓门大，这些话说得周围的人都向他们这边看，颇觉尴尬，于是笑说：“好了，老婆，我爱你，还有儿子！”
说着，凑过嘴巴去，在儿子的小脸上“啵”地亲了一下，又作势要和老婆亲，柳玉叶把头一摆。程浩然呵呵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脖子上解下一只龙形玉佩系到儿子的脖子上：“儿子，这只玉佩爸爸戴了二十多年，是你祖爷爷传给爸爸的，因为他属龙，你爸爸也属龙，儿子，你也是属龙的，现在我给你带上，希望这只玉龙能保佑你一生平平安安。”
柳玉叶说：“你别说那么多，不就是回一次娘家，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这玉佩你还是自己带着，小孩子家没的弄丢了，套在脖子上，要是和小朋友们干祸还不安全。”
程浩然笑说：“没事，没事，就给儿子带去。”
程小龙倒是喜欢那玉佩的，听见妈妈说要拿回去，赶紧用小手捂住。柳玉叶见状也就作罢。
忽然一声哨响，这是要开船的哨音，程浩然便辞别母子俩急匆匆地下船去了。
“呜——”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轮船缓缓离开了码头。
抱着儿子，柳玉叶倚在船舷边，看着站在岸边向她们挥手的程浩然，心里不曾想到，这一别，几乎竟成了俩人的永诀，再见时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七月的长江，风急浪高，铁壳船在水上颠簸前行。
七月的太阳，是一年中最暴烈的时候，虽然江面风大，但船舱里依然闷热无比。这样的环境，人是最容易疲劳的，也最容易瞌睡。一会儿工夫，船上就东倒西歪的躺倒一大片。程小龙在妈妈怀里早就睡着了。柳玉叶见儿子睡着，自己也眯了眼，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七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明晃晃的太阳，一会儿一片云来，瞬时就布满整个天空，将偌大的天空遮掩得无一丝缝隙，连暴烈的阳光一丝儿也射不进来。天地间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突然，一道闪电划亮整个天空，如一条银蛇在天际狂舞，接着，那雷声轰隆隆滚滚而来，然后，像是天河溃堤似的，漫江都是大雨瓢泼。
柳玉叶惊醒过来，看着这令人心惊胆颤的景象，心里便暗暗后悔了，为何要选择今天回家，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死了无所谓，可是儿子，儿子还那么小，他可是不能死的呀？
想到儿子，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依然在酣睡，全然不理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她忽然看到头顶有一只救生圈，连忙取下来，套在儿子脖子上。
有人看了笑说：“大嫂，长江上行船，这样的时候多着哩，我们经常碰到，不用怕的。”
也有的说：“如果真的出事了，这样的救生圈也是没有用的。”
柳玉叶只是笑笑，仍旧将儿子和救生圈紧紧搂在怀里，眼睛却时刻盯着船窗外面。仿佛一有风吹草动，她便要马上跳出去。
正在这时，船身却猛然一震，只听有人大叫：“撞船了！撞船了！”
随着这声音，船身立刻倾斜，许多人立足不稳，纷纷向低处滚去，船舱里顿时混乱一片。
有人想都不想，便跳进滚滚长江之中；有人哭爹叫娘，茫然不知所措；有人趁机抢救生衣……
柳玉叶紧紧地将救生圈和儿子一起搂着，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有人来抢她的救生圈，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便将那人踹了开去。
见到众人纷纷跳水，她还在犹豫着，跳，还是不跳？
“大嫂，赶快跳水吧！再不跳就来不及了，这船要沉了！”一个人对她说着，却自顾不暇地先跳入惊涛骇浪的长江之中了。
柳玉叶此时方清醒过来，眼看着江水逼近船舱，再不跳便要和轮船一起葬身江底了。于是便顾不上行李，搂抱着儿子和救生圈，一起跳入江中。
一入水，便一连喝了几口浑浊的江水，肚子膨胀起来，脑壳却渐渐昏迷。
她一手托着儿子，一手扶着救生圈，双腿踩水，试图浮在水面上。可是江浪翻滚，一会儿将她们母子推向浪尖，一会儿又卷进水底。可怜的柳玉叶只有在大学读书时，和程浩然、杨金枝他们在学校游泳池戏耍时才学得一点儿游泳技巧，那点儿水性怎么应付得来长江这样的滔天巨浪！那浑浊的江水不由自主地从鼻孔、嘴巴灌进去，柳玉叶心中明白，自己和儿子今天难逃这一劫了，后悔不该坐船回去，但却已经迟了。又一个巨浪打来，柳玉叶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沉向江底，那攒着救生圈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
松开手时，依然想着：程浩然，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