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借宿
初秋的深山之内,已有了几分冬意,枫叶早早的挂了霜红,在越发清冷的月光里红得妖艳而诡异。
翠兰山庄的小榭内,今日住进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客人身份尊贵,这位客人山庄里的人都没有见过,只看见庄主收到一封飞鸽传书的信,便吩咐庄里上上下下的人开始劳作,打扫卫生,收拾客房,也是庄园里许久不见的热闹了,终于在折腾一天之后,傍晚时分,两名男子出现了他们眼前,一名玄青色衣服,另一个月白色,玄青色男子长着一对儿妖媚的眼睛,碧绿色瞳孔,看得久了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另外一个明显体格偏小,肤色白皙,若不是身上穿男子的衣服,只怕会让人误会,多像一个俏丽的姑娘,只是身后背了一把和他身材不符的剑,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宫玄烈云忆。
二人进院以来,受到了庄主特别款待,庄园上上下下自然不敢怠慢,晚饭过去,宫玄烈寻找了一座独院,和他一起过来的那位尊客,住在小榭东阁,那人早早的进了房,不要任何人侍候,看起来有些特别。
庄主白日里将客人迎进山庄,先陪他们去了兰亭溜达,再安排吃食,随即一直在听风小榭里呆到三更后才告辞,他踩着凉夜霜白的月色往自己寝居走时,神色中有几分忧虑,妖王这次来的怎么这么低调,身边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他走后的小榭恢复了安静,灯火一盏盏灭去,不管明日将要发生什么事,觉还是要睡的。夜静,夜无声。上弦月冷冷镂在浮云顶端,光芒如流水迢递。
“呼。”
冷光里一道黑影如断线风筝般飘过庭院飘过天井飘过前堂飘上第二进里那座飞檐画角的小楼。黑影落叶般悠悠挂在二楼檐角,在檐下荡了荡,身形化为一道黑烟,荡入听风小榭里最高的西阁楼。
如此轻,如此快,如此安静。连小楼旁一株榕树上一只闭着眼睛打瞌睡的鸟儿都没惊动。
黑影飘入珠帘,穿入内室,黑色面罩下露出一双明光璀璨的眸子,属于云忆的眼睛。
“谁!”
黑影刚刚闪进门内,黑暗中立时传来一声沉冷的低喝。室中男子语气冷静清醒,毫无夜半被惊醒的人所应有的困意。
眼底掠过一丝厉光,云忆不声不响,猱身直进,衣袖一抖,一柄黑得毫无光泽的匕首无声无息从袖底滑出,如毒蛇般一闪间便到了床上那人的心口。男子冷笑一声,衣袖一拂,明明只是柔软的寝衣,一拂间却钢般坚硬玉般光滑,铿然一声,匕首撞上衣袖竟然一滑,直直滑向床沿。
云忆应变也是超卓,匕首滑脱,立时一个倒翻,呼的一声大鹏般从那人头顶翻了过去,落到床的另一边,落地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刀,直戳对方后心,这可是爹爹教给她的防狼神功。
男子似也起了怒气,突然平平自床上飘起,如一匹雪白的软缎般诡异的叠了几叠,便躲过了那狠厉的一刀,随即一道雪亮的剑光自腰间明月般升起,刹那间室内辉光大盛,
云忆觉得已经错失了良机,立即趁这机会抱头直奔窗户,似是根本不敢和对方打照面,身后一声冷笑却带着凌厉的杀气突然响起,“想去哪?”
声音在后动作在前,剑光刹那间成一条线,如一道割裂空气的闪电,直追“抱头鼠窜”的云忆后心。
“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了。”帘子后面的人冷笑一声
“我已经全部联系起来了,当时害我全家的真相,当时我年幼无知,如今这般,只想早日
报仇雪恨。”云忆坚决的说道。
“但是,你连我这个测试都过不了。”宫玄烈终于从帘子后面露出了他那张冷艳的脸。
“我会努力的。”云忆回答道。
就在一天前,看到令牌的云忆,似乎被打开了记忆阀门,很快,她就了解了一切。原来,自己当年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某人安排好的政治棋局,她家的满门抄斩只是别人登上皇位的棋子,司空幻这个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居然也是策划人之一,当时的约定,定要见面之后问个清楚,今日的追杀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堵上自己的性命。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自己还活着的话,那一定是司空幻。
这个雄心勃勃的司空家!
云忆盯着手中的暗卫令牌。
她从小就和和这位天之骄子,司空幻定下婚约!司空幻天纵奇才,实力天赋卓越至极,绝对的第一人。
“洛洛,对不起,我恐怕得先完成我的这个事情才能帮你。”云忆在心里默念。
“没关系,我要查的事情和你的身世息息相关,跟宫玄烈也是息息相关。”洛洛在如是安慰她。
带我入宫……”她不信。
她要亲眼确认他是否当年真的这样做了,亲耳听到他的解释。
或许……这真的只是个误会呢?
帐里的那人听完这话婉然一笑,转而缓缓回眸。
“还抱有幻想?”
淡淡话语一出,便将她坚定的请求化为了荒谬之词。
终于坚强了许久的云忆在这一霎那彻底崩溃,似乎对一个人所有的感情与寄托被活生生的挖走,她清灵眸底逸出几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划过脸庞,静静落在青纱上,如水花般点点晕染开来。
似乎早已预料到宫玄烈漠然的回应,她眼中流着泪却丝毫没有错乱之色,竟是出奇的定然与安静。
“我求你……”
“还真是令人感伤呢……”宫玄烈说着,话锋一转,事不关己地挑眉道,“不过,此时带你入宫,我着实没有兴致。”他的凤鸳眸底隐出一丝不屑。
人类所谓的失落与不安,不过是因为理所应当地寄予了旁人太大的期望。
说到底,太过自以为是。
不过,他倒是有些讶异。
不为别的,就为她的这番姿态。
当初那般自恃清高不肯屈膝,如今却愿卑微地低头乞求。
他有些好奇,能令她如此转变的,究竟是何人?
人类,还真是善变的动物呢。
一阵微风拂过,手中青纱已然消散。
空落落的房中,独剩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