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温暖
日光温暖。
青丝如瀑、亭亭玉立如花骨朵的少女在白发苍然的老人面前单膝半跪着蹲下了身,目光安静仿佛不带烟火气。
少女扶上老人苍老满是皱纹的脸,老人红着眼圈却露出笑,看着另一个老人，似乎他在她眼里犹若清朗少年。
坐在角落里的老头子怔怔地望着他们,突然失去了言语,似乎有什么沉静的力量让他无法开口说出半句话——所有的言语都会在这样的画面前失了颜色。
美好的仿若一池映着日光的清水中静静盛放了一株干净清雅的莲。
那么的动人心弦,那么的让人动容。
老头子闭了闭眼。
已经多久没看到这样深刻的情谊了呢。
在这里，怎么会找到这样的人,这样的情……
世间的情真是一种无解而奇妙的东西,连这样不染尘世的少女也会为其以即便毁灭世界的法子去救对方。虽然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何必探究这么多呢。
隐婆也无声地笑了笑,并非什么嘲讽或是冷嗤,而静静望着他们,面上慈眉善目,莫名地腾生一种宽容宽怀的感触。这样好吗……为一个人毁灭一个世界。她突然摇着头,不想再劝杰西让夏洛洛放弃那个念头。或许,这个充斥罪恶的地方……毁了也好。
只是可惜……以后……
“洛洛”杰西有些颤抖地手扶上少女的脸颊,声音苍老,却有些惊恐的担忧,“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静静望着他,并不解释。
那一双本来只是隐隐闪烁着藏青色碎光的眼眸此刻有一只完全成了藏青色。
隐婆闻言也望向夏洛洛,有些吃惊,“只有一只真实之眼。”
当她再次扭过头去看狱塔之外,阳光明媚灿烂,树叶随风摇动,沙沙响——然而,空无一人。
那个管家已经不见了。
夏洛洛不声不响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迈开双腿,却被杰西拽住了手。尽管那只握着她的手腕的手皱巴巴的,没有丝毫力气,她还停下来垂着眼看他。
“诅咒无解的。”杰西轻轻地说。
她垂着眼安静地望着杰西。
“诅咒无解的。”他轻声,那一刻他真的沧桑如一个老人,而并非只是被剥夺了时间的少年人。
既然无解……那么倾覆一方世界又有何用。
所以……所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递到他面前,让杰西怔了怔。
杰西伸出手要握住她的手,却在看到自己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时瑟缩了一下,他站起身。
显然对方并不在意,而是转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那么安静的神态,阳光洒落在她身上都仿佛能镶出一条金边。
杰西犹豫了一会,望着她前行的背影。
她总是目光直视前方。
虽然琢磨不透……可是,为什么有那么温暖的感觉,温暖得让他鼻尖酸涩,让他想落泪。
真是糟糕——他最近一直都在哭!
自从见到她以后总是让她看到他那么狼狈,精神崩溃,还有哭得一塌糊涂。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软弱。
杰西望着她挺拔纤瘦仿佛新生的翠竹,一折就断的背——终于她回头看他,目光未变得黯然。
这么说……他似乎是喜欢上她了。
杰西迈开了双腿,仿佛又获得了行走的力量。
他被剥夺了多长的时间他还剩下多少时间他还能看着她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清晰地感觉到苍老的身躯内部传来的一些内脏零件渐渐腐坏的声音,每一步行走都仿佛在用生命的剩余能量,浑身沉重,五脏六腑都一阵一阵的抽痛——杰西坚持着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真的很痛。可是他还是想要靠近她。
他努力跟上她的从未变过的缓慢步伐,并肩走在她身侧,侧着头看她。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不,不是好像。
他是真的喜欢她,真的喜欢。
——“生、老、病、死。”
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在耳边回荡。
他老了,杰西惊觉他还未曾有过一丝可能成长起来,他就老了。
他老了……也确实感受到了体内器官在病了,渐渐衰竭了。
他在恐惧,在恐慌——他可能很快就要死了。但他依旧一顿不顿地走在喜欢的人身边,脚步沉重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和稳当。
他们走上林间小道,前面好像有一个小村庄。
夏洛洛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小道尽头什么也没有,最终她只是身形微晃，下一刻她消失在杰西眼前。
杰西慢吞吞地保持着他老人家的速度继续朝着前面走去,难得一次显出老僧入定的样子,丝毫不着急。
重点是现在他想快也快不起来了呢!
杰西在不远处的屋子里看见了夏洛洛的身影。
他缓缓地跨进屋子里,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该目瞪口呆还是该习以为常地看着满屋子混乱,叉子盘子刀子满屋子飞。在房子的另一角，他看见了刚刚消失的管家，他正在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似乎力量增强了几倍。
坐在正面大厅楼梯上的精致少年看着他们战斗,冷着脸,单眼的眼罩少有的取了下来,与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不同,另一只眼眸是紫色的,里面像是画着什么东西。
夏洛洛停了下来,管家也微微笑着也站在她前面,衣角微微抖动。。
“眼睛。”夏洛洛清清冷冷地说。
“已经给了呢。”管家微笑着说。
夏洛洛偏了偏头,却保持着面无表情。
她将视线落在管家身后的夏尔身上,沉默良久,几乎让人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又落了下来,“另一个。”话音刚落,她便向前走去,不紧不慢,青丝翩飞,安安静静,也仿佛无可匹敌。
空气中似乎无形的东西在形成。
只见她的掌间闪烁着青芒。
杰西记得那手掌上有一株青色的莲花印记。
“两个都是我的……”清清冷冷地嗓音平静而干净,静静落在大厅里。
杰西注意到有什么从管家的影子里游动。
但下一刻，他已经随着夏洛洛前进的脚步一路后退到夏尔边上。
夏洛洛的手慢慢地伸向了夏尔,纤细白净的手,每一寸都能看的很清晰,夏尔却仿佛僵硬住了,避无可避。
后面的管家也没有动,影子里的伸出了奇怪的像是锁链的东西。
“咚——!!!”有什么撞进墙里来。
一时间,烟尘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