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亲(二)
一直在喝酒聊事情,也不知道她在帐中呆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一阵凉风,将醉意吹走不少,天应该黑了下来,因为她听见有人的跳篝火舞。
听议论,格尔泰在和李祤里面斗酒,二人周围全是呐喊助威的人。
木心儿走近一点,站在人群中。听人说斗的花样还挺多,先干下十碗烈酒,然后比射箭,投壶,掰手腕等项目,输了喝酒,先醉的人认输。木心儿听说话声李祤气定神闲,说话不紧不慢应该没喝多少,反倒是格尔泰语无伦次,这会儿他们正在比射箭,百米外的靶心,格尔泰先来,即使喝了很多酒,手也丝毫不抖,咻地一声,正中靶心,人群一片欢呼,他得意地挥手看见了人群中揉着酸痛手臂的木心儿。
“哈哈,彩头来啦”格尔泰一把冲过来,跟抱柱子一样将木心儿抱到人群中间,平时他不会这样,今日很明显有些醉了。
格尔泰将她拉到靶标前“看,射中了,来,抱一下”
李祤侧身挡在木心儿身前,自己却让格尔泰抱了个满怀,“心儿,别怕。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当你的眼睛,我做你的星星!我养你一辈子!”
“格尔泰王子,你醉了”木心儿提醒他。
“我们草原的汉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算话,难道你怕我养不起你?”
“既然你说话算话,我怎么记得几个月前你还当众对乌云娜公主表白,说你此生非她不娶呢?”木心儿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可能是话说出口打脸有些疼,格尔泰愣了一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心儿,我心里太苦了,我只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才是唯一的那朵美丽的花……花……”格尔泰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人群中喊道“反正在我们草原,只要凭本事,抢过来你就是我的!我的!只要你生了我的孩子,你这辈子就能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呀对呀”围观人群竟是看笑话的。
“格尔泰王子,要想抱得美人归,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这第一呀,你得打得过木姑娘才行~!!哈哈哈~”有人唱反调提醒他。
“哼!今日我就叫你们见识见识本王子的厉害!我这就把她抱到我的帐篷里去!”
越说越荒唐了!木心儿也有些动气!若是她今日不亲自教训这个醉汉,日后她如何在这片草原上立足!
“子玉,你告诉我他在哪?”
“五步,东北方向!”
“啪!”木心儿迎面一掌打在格尔泰脸上,由于力气太大,格尔泰又没站稳,竟原地转了几圈后又被木心儿拽住胳膊一个背摔扔到了人群之外!
“好好好!!”听说木心儿眼睛看不见,很多人对她小看不少,这一出手连格尔泰王子都敢摔,好多人对她有心生敬意。
人群有些面面相觑,离得近的人赶紧去扶格尔泰起来。
“有的人呀,就是皮痒痒,教训教训就舒服了。”李祤有些得意,拉住木心儿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宣誓主权“我们该回去了”
“嗯”木心儿看不到众人表情,想当然地答道,“走吧”
木心儿想回去叫王羡,却被李祤告知,他已经回去了。没办法,只能被他抱上马一起走。
二人都喝了酒,有些微醺,被他环在怀里,在酒力的催动下,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啊呜~~~~~~”
“啊呜~~~~~~”
听到这声音,木心儿一惊,感觉立马清醒不少,“现在什么时辰?”
“大概辰时”
“申时三刻城门就关了,你还带我回去?!”木心儿忍不住抱怨,这时间回去也是在城门外吹冷风。
“我知道啊。不过你已经在我马上了,现在只能跟着我”李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身上有血腥味,草原上的狼已经跟了一路了。你再往前走,我们俩都要变成狼群的宵夜了”木心儿提醒他。
“吁~”李祤赶紧勒马停下,他没有在草原生活过,对这些并不了解“你怎么不早说?”
“谁叫你骗我!”
“天地良心,我可没骗你。是你自己上的我的马”李祤狡辩。
“那是你伤口的血腥味把狼引来的吧,受了伤就该在家带着,瞎跑到塞外捣什么乱?”木心儿毫不示弱。
李祤一时说不过,只好转移话题,“狼群不敢贸然行动,我们立刻回去,只要有人烟,他们不会动手的”
果然,他俩掉头快马跨过河以后,狼群便放弃了这两头猎物,不再追了。
“要是再回王帐那边,免不了又要应酬喝酒,到了以后你往前挂兔子灯笼的帐篷,那是我朋友萨如娜的家,应该能收留我们一晚”
“兔子灯?我为什么觉得这个词如此熟悉呢”
兔子灯,六年前的花灯会,就是他弄坏了她的兔子灯,他们才认识的。
“萨如娜很喜欢我们中原的东西”木心儿装作没听懂。
萨如娜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不过他们家里穷,只有两个帐篷,家里又来了客人。大家商量许久,只能匀出来一个帐篷给他俩住。
草原上男女关系开放,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为了怕她尴尬,李祤便坐在帐篷门口给她守夜。
“草原上夜里冷得很,你身上有伤还是进来吧。这里没人会在意这些”木心儿喊道。
片刻后,李祤推门进来了,锁好门。
他见她行动不方便,便过来帮她铺床。
木心儿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闻了闻才交给他,“这是治伤的偏方,没什么名贵的药,但好的快,你用吧”
见他许久未接,木心儿提醒他,“你还怕一个瞎子看到你的伤吗?”
说的也是。李祤接过后,在一边脱下衣服,果然,经过一天的奔波,腰间的伤口又裂开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木心儿看不见,自然只能靠想象,听他的声音,他应该伤的不轻。
“你来这到底是做什么的?”木心儿问道。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不想猜。
“有时候答案可以很简单”
这种话,她该怎么接。
气氛瞬间冷下来。烈酒后劲很大,人一安逸便容易被酒气占上风。木心儿听到他在脱衣服,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褥子,慢慢躺下,侧着身闭上眼睛装睡觉。
帐外不远处的欢闹声逐渐散去,除了偶尔的醉酒打闹,整片草原都逐渐归于宁静。
李祤处理完伤口,见她躺下了,便过来给她盖被子,掖好被角,顺势坐在她的塌前,蒙眼的黑布散落在一边。
这一天累极,不一会儿木心儿就真的睡着了,李祤枕着胳膊,歪着脑袋看她。
这种安静又祥和的气氛,仿佛一下又将两个人拉回了醉红山庄的那间小屋子那种你不说,我不说,却能自得其乐的氛围。
“你老盯着我,我怎么睡的着”木心儿突然开口。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更何况你还看不见”李祤狡辩。
“反正我就是知道”木心儿身子往里挪了挪,“越来越冷了,你躺过来吧”
“你不怕我对你不轨吗?”
“你伤的那么重,能捱过今晚再说吧”
“你担心我?”
“身为大厉长史,又同时是大厉的军人,保护大厉的子民是我的责任”
“能受到木长史的保护,真是三生有幸呢”李祤累极,慢慢躺在靠外的位置,刚被她躺过的位置还带着体温,既暖和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他总这样来回奔波,这回还带着伤,真的很需要休息。
木心儿把被子分给他一半,柔声说道“快睡吧”
李祤转过来看着她,“睡不着怎么办?”
“那我给你讲一个草原上的故事吧,你听着听着就会睡了”木心儿说。
“好啊”
“从前,草原上有两个部落,世代征战不休,随着一方逐渐强大,那个部落诞生了一位漂亮的公主名叫安迦叶,安迦叶非常善良美丽,草原上许多部落都来求亲,可是安迦叶却看上了部落一个勇敢的青年叫棘莲目,二人身份悬殊,最终也不能在一起。然而草原动乱,安迦叶父死兄亡只能一路逃亡,最终被沙漠中的一个叫夜唐的国家,据说是国王仰慕汉文化,故而如此取名夜唐。夜唐国王为了跟另一个部落示好,便封安迦叶为公主,令她和亲再嫁突厥,而她所嫁之人正是杀父杀兄仇人-棘莲目。原来棘莲目恨他父兄不成全他们,故而励精图治,最终设计杀了她父兄……”
“后来呢”李祤声音已经有些小了,看来有了倦意。
“知道真相的安迦叶最终在和亲临行前自刎,而棘莲目最终也被草原其它势力联合鸩杀”
“这个棘莲目还真是蠢到没救了”李祤说。
“怎么说?”
“若是我,一开始便带着安迦叶去私奔,天大地大,哪里不是家?”
“安迦叶作为公主,享受了常人没有的荣耀,生来便不能随心所欲。我估计,就算要私奔,她也不会跟棘莲目走吧。”
“你想说,有些悲剧是一开始就注定的?”李祤说。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完”木心儿放缓了声音说,“其实棘莲目并不是被鸩杀,而是心灰意冷放下了权利,一个人流浪去了。他发誓要复活安迦叶,于是千辛万苦去了地府,想让冥王放安迦叶回人间。冥王软硬不吃,可耐不住棘莲目日日夜夜的纠缠,终于冥王答应,只要棘莲目能打败他,便让他见安迦叶一面,让安迦叶自己决定是否回去。于是棘莲便四处拜师,目日夜苦练,这一练便是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也从一个青年变的胡子拉碴的大叔。好在他的勤学苦练和坚持终于有了效果,二十年后,他重新来到地府,打败了冥王。”
“后来呢?”
“后来…等他打败冥王,冥王却告诉他,安迦叶早在十年前就投胎去了。”木心儿说。
“我以为,安迦叶会等他”
“她大概是想放过彼此吧”
“我不会,只要是我认定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更改。你可以相信我的话”
“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木心儿转过身去。
他的话萦绕在心头,木心儿有些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没了声音。
木心儿歪着头听了一下,他的呼吸沉重但均匀,看来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