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二天一早,木心儿就吩咐侍卫帮忙将自己的十箱嫁妆全部抬上马车,母亲给她装了两箱银子一共一千两,一箱金首饰一箱银首饰,三箱四季穿的衣服,还有一箱胭脂水粉、枕头、鞋之类的,最后是两箱绸缎。她都打算好了,这些可是她以后的生活物资,将所有东西拿去当铺当成银子,留下一百两,其他全部换成银票。
今天木心儿是当铺的大客户,因为打着候夫人的名头。当铺老板一上午清场,所有伙计都出来帮忙点算和估价。
木心儿喝了一早上茶,掌柜倒是实在给了个公道的价格,这么多东西,全部二十万两三千一百五十两。
木心儿这才知道母亲和舅舅对她的良苦用心。这些钱,她拿着就算一个人单过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换成银票以后,木心儿按照绿荷教的法子,用油纸包好,然后卷起来放在一个空心木钗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木心儿感觉头重了不少。
“小姐”
自从昨天回来,木心儿就让她改称谓了。
“小姐,你把东西全当了,以后用什么,穿什么呢?昨天晚上我问过主管了,您连月例都没有,主管说您一切待遇王爷还没吩咐下来,所以还什么都没有”
虽然有心里准备,听到这,还是有些失望。木心儿甩甩头,让自己不想这个,“走,先吃早饭加午饭,过会儿咱还得采买好多东西呢”
绿荷背着一大包瓶瓶罐罐回王府的时候,天又黑了,一想到明天小姐要回门,就替小姐担心,偏偏小姐还有些期待的样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连王妈妈都没起床,木心儿就带着绿荷坐上马车回门了。
因为天还没亮,木府一点准备也没有,侯夫人驾到,未免有些手忙脚乱。
木心儿本来是想打个招呼,就回自己以前房间睡个回笼觉的。哪知现实却的不会这样,她以前的房间已经被有身孕的花姨娘给占了。
母亲心最急,简单收拾便来客厅陪她,等着父亲还有姨娘,哥哥还有妹妹们过来请安。
木心儿看着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小心,怪罪,疑惑,更多的却是客气。他们这种对待客人的眼神像根针扎在胸口。
对呀,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自家人,是客人了。
见完礼,母亲还在问她“不知侯爷什么时候来?”
“他应该不知道今天的日子吧,他不会来,我知道父亲好面子,所以天还没亮,不让人别人看见”
“混账!!”父亲勃然大怒,“你还知道自己丢人呐,生为侯府夫人得不到侯爷的宠爱,木家能指望地上你吗?你就是颗废棋,这么没用,又白养一个赔钱货!”父亲对着母亲口无遮拦,当着全家人的面骂道,“你生了三个女儿,都占了个好位置,怎么全是窝囊废,还有一个儿子是吧,明明中了进士,却不想着升官发财为家族增光,他倒好!自己呈请往外调,说的倒好听,为一方百姓谋福,老夫跟着太子在礼部干了十几年,椅子都坐出坑了,怎么就不能先报效父母恩呢”
“老爷,你从一介寒衣能到如今地位实属不易,皇上对林家有气,木家还能如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几个儿女,我也不求他们大富大贵,能在这乱世安稳一生又何尝不可!”母亲一改平常唯唯诺诺的样子,毕竟是谁被人这么骂也不会没脾气!
木明平生最恨别人拿他出身说事,是,他是攀上林家大小姐得的升迁机会,连现在住的木府大宅子也是林家送的,可是那时候林家清高地很,最开始也不过给他介绍了个小小的城门管事,本以为能一步登天,哪知却这般低贱,想起这个他就生气!他能有今日,完全是靠他自己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往上爬的好吧!
“啪!!”父亲瞪大眼睛,竟敢抬手打母亲耳光!!
木心儿第一个冲上去挡在母亲面前!生生挨了第二次耳光!
所有面面相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木心儿再怎么样如今也是候夫人的身份,比从四品高出不少,以下犯上,是重罪。
如果刚才木心儿还以为回到娘家,还能像从前一样,口无遮拦撒娇卖萌,父亲母亲也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一笑而过,一切能回到从前的简单快乐。
如今父亲的这番话像是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她听明白,也早懂了,母亲一直过的什么日子,一直是多么可怜。
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了,反而,她长大了,该保护母亲了。
从此,她自己只能漂泊无依了。
“好了,心儿还小,来日方长,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争气!她可是太后指婚的正室夫人,天家不发话,她的位置就坐的稳,她和几个姐姐是不同的”祖母开口打破压抑的气氛,算是揭过去,难道做女儿的真会把父亲怎么样吗?她现在也没那个能力吧。
在座自然听得明白,各自附和,当什么也没听见。
木心儿看看母亲的左脸都有些红肿,可见父亲一点也没留情。在外面一点本事没有,有气全往妻儿身上撒,这种男人还要他干什么?母亲又不是没有娘家没有去处,无名无姓被人欺负的人,何必几十年如一日一忍再忍,弄得如今连面上起码的尊重都没了呢?!
木心儿的义愤,为自己抱不平,母亲看在眼里,但林氏终究还是对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自她七岁时便拉着母亲喊过,自从被母亲责罚过一回,她再没宣之于口,她明白,这种事,只能母亲自己做决定。
“大家还没吃早饭呢,叫厨子快去准备!”祖母叹了口气,再次圆场。
木心儿以前的房间被占了,她只能在客房休息。
躺在西厢客房,落下床帘的一刻,眼泪又控制不住落下,毕竟才十几岁,没有经历过大风大雨,这个曾经是让她感觉最温暖的地方,此刻却如隔着一面镜子,看着和和美美,摸上去却冷冰冰的。这个家再也不是她随时随地可以回来,可以依靠的地方了。
睡完回笼觉,大家倒是其乐融融得陪她用了些点心,祖母估计听母亲转述了她的话,直骂她不懂事,“这孩子,王妈妈没提醒你回门得先去请示定远候吗?你这么冒冒失失回来,会让人说我们木府不知礼数,你老这样不懂规矩,日后你该如何管理下人。待会儿去库房多拿些礼物,回候府以后给下人发一发,受了恩惠,总会对主母尊重一些。女人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了,你收收你那性子,不要总使小性!”
虽然祖母骂了她,但木心儿却心里一暖,相比于父母的不敢,祖母句句为她着想,才有人情味。
“祖母,你放心,侯爷对礼仪方面完全不在意,他估计根本都不知道我出门了,额,对,侯爷太忙了吗,太忙了,皇上交待的事刻不容缓,哪敢在这点小事上耽误时间。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外公病重,父亲有什么打算?”
“打算?岳父大人是三朝老臣,守边将近四十载,多年前重伤就有人提让岳父告老还乡,但皇上却从不提,恐怕此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木心儿七岁的时候随舅舅去草原看外公,外公喜欢的不得了,所以留着她在那里呆了三年才回来,心儿和外公感情最好,本以为父亲能说上话,没想到却是这般推辞。
正想说什么,厅外却喊到“定远侯到!”
他怎么来了?
一行人只得全部去迎接。
只见定远侯一身锦服,身后还有人抬着几箱礼物,见面就说“夫人怎么不知会本候,就独自回门呢?”
哼!
“起的早,怕打扰侯爷办正事”
“太后赐婚,这也是皇命难为”定远侯看着她说。
言下之意,就是给太后面子,不想太难看才来的。
“是是是,小女年纪还小,很多规矩不太懂,侯爷不要怪罪,侯爷您请里面坐”
自从他一进门,他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弄地大家都不敢说话,只能相互眼神交流,只有父亲硬着头皮说了些场面话,避免冷场。
一杯茶都没喝完,定远侯开口说到“既然夫人已经回来见过家人,是不是可以回侯府了”
“午膳就快到了,侯爷要不要赏脸一起吃过午饭再回?”这么快回说出去不好呀。
定远侯站起来往外走,“不必”
走了正好,我还有事没商量完呢。木心儿屁股都没挪一下。
咳咳,祖母干咳两声。林氏立刻明白过来,推推木心儿“心儿,既然侯爷有要事耽搁不得,您快随侯爷回府吧”
没想到木心儿力气还挺大,林氏推推没动,暗自使劲想“扶”她起来也没成功,使使眼色,立刻上来两个老妈妈,三个人几乎将她抬了起来。
这下她也只得行礼告辞。
被一大家子人送到门口,定远侯自己先上了马车,木心儿看看前后,也没有别的车了,也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去。
一上那车,却觉得里面宽敞的很,有一个大的雕花檀木椅,两侧是长长的小塌,椅子上和榻上都铺着金线绣的美丽花纹的垫子,还有舒适软和的靠垫,他坐的地方前面还摆着一套白瓷茶具,车内全是刚泡好的上好龙井茶的香气,一切都尽显侯爷的身份和做派,和她房间的简陋完全不是一个格调,敢情自己铺张奢侈,艰苦朴素都是要求别人的!
摆着茶,可他却不喝,从座椅底下拿出壶酒,自己喝他自己坐在主位,仿佛她压根不存在。
这种不自在的气氛,让木心儿浑身都不舒服,但想到自己跟岩表哥的承诺。又觉得自己应该先开口,定远侯不亲近她,搞不好下了车,就再没有机会见他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侯爷”
“有事求本王?”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是,我外公林云将军重病,自请告老还乡,老人家年纪都过八十,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怕是没机会回来了”
“哦,林老将军。”他指节轻扣茶桌“如果本侯觉得有必要会帮忙说话,只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本侯帮你呢,你不是说本侯在你眼中什么东西都不是吗?”
睚眦必报!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你还要谈条件?论关系,林将军也是你的外祖父”木心儿口气也不太好。
“是吗?”仿佛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他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她。“你还真高看自己”
高看高看,就算你是侯爷有怎么样?我怎么就低你一等了?木心儿终于忍不住了,说道,“我怎么高看自己了?我爹是朝廷命官,我娘也是正室夫人,我哥哥在外做父母官,我外公是一品大将,我表哥在军中做武将。我自己从小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你除了有些军功,论谈吐,论见识,论出身,你哪样比我好?跟你比起来,我哪点配不上你,该被你瞧不起了?!”木心儿总被他羞辱,索性说开了,“我到底哪里高看自己了?你既然娶了我,我就是你妻子,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一体的,再说林将军一生为国戍边,如今年老体弱,朝廷不该体恤吗?!”
言下之意,真要论,我比你高贵多了!
“妻?哼,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妻子如衣服,可多可少,可换可弃!木家于本侯的将来毫无用处,你就是本侯的绊脚石。若你安分,本侯可以给你个院子终老让你体面而终,若你总乱跑,给本候惹事,本侯自有办法让你暴毙,正好换件衣服!”
“停车!!”他最后几个字,腾得将她点燃,她挥开帘子对车夫喊到“让你停车没听到吗?”
车夫不敢回头,王爷不说话,他可不敢听夫人的。
“听着,我木心儿这辈子要是再求你,我就咬断自己舌头!”
木心儿心火一上来,竟不管不顾地在行驶的马车上跳了下来!!不会武功地她立刻摔在路上!
前行的的马车并没有因为她有任何停顿,一骑绝尘走了。
在马车后面小跑的绿荷赶紧上前看她怎么样了。
“小姐,你怎么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你有没有怎么样呀?”
木心儿忍痛站起来“没事,我跳下来的时候,顺势滚了一下,就是滚的时候,腿和背好像撞倒一边的摊位边角了,“好痛”
“有没有很严重,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呀”
“不用~”木心儿虽一肚子火,可也不好给下人发泄,按下心火,放缓语气,“抹掉药膏就行了”
“那怎么行,还是要看看的”
“我都说的不用了!”木心儿声音有些大,但说出来就后悔了,“绿荷对不起,我不是吼你,唉,我现在心里很烦,这点伤真的不碍事的”
“好吧,小姐,那咱们去哪?回侯府吗?”
木心儿从来没有把她当奴婢,碰见事情更多是当朋友和她商量,绿荷并没有放在心上。
木心儿扶着腰,抬头看了看前方,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后看,木府就在拐角处不远的地方,可也什么都看不到,照样是热闹的商铺。
木心儿眼睛一酸,一屁股坐在路边。这么简单的问题,她竟答不上来,她该去哪?她能去哪?
“我不知道,先坐会儿吧”
“坐路上吗”绿荷不确定地问她。
这里人来人往,而且坐在大街上不好吧。
木心儿点点头。
两个姑娘就这么坐在路边,从早上坐到晚上,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直到坐了太久,腰酸背痛。
坐了太久,饿地前胸贴后背。木心儿就倔强地坐在原地,茫茫然不知路在何方。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要宵禁了”绿荷提醒她。
“木府?”木心儿抬起头。
“当然是定远侯府”绿荷有些不忍心,故意放轻声音。
“这么晚回去,饭也没得吃,连口热水都没有,还得看人眼色,回侯府干嘛?”
“可你该回去”
“是吗?”木心儿挤出点笑容,“我该吗?那我不回去会怎样?”
“不知道,管家动不动就提军法…”
“难道还会拿板子打我?”木心儿反问。
绿荷不敢说话,她虽然才来两天,可她了亲眼看见府里用鞭子抽下人。谁能保证会不会打她们。
“是的,他会的”木心儿继续说,“他就是想折磨我,让我去死,这样才能给他腾位置,好让他再娶个有背景的妻族,借力往上爬”
木心儿说这话的样子,冷静又冷酷,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绿荷看她的样子不敢开口了。
“算了,咱们找地方投宿吧”
自己没胃口,但绿荷得吃饭休息呀,木心儿扶着一边的木桩爬起来,指了个旅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