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逢
半个月后，陆千对周边已经很熟悉了，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发生，金宝就让他一人自由活动，自己则回凌剑身边。
在这里，陆千的心绪颇有浮动。小时候自己长在水边，特别喜欢跟兄弟两人在河边嬉水，有时跟着父亲乘船去河里捕鱼。后来到铁血门，图老却基本不用他做什么，只是要求他勤于修炼，倒是没有时间顾及周边的事物，除了打坐就是练剑。来到这里，像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或许日后的生活也会变得多姿多彩。
至于图老，他心里其实是很复杂的。表面虽然毕恭毕敬，但是因为过往一些特殊的原因，对他并不是很信任。可是这一趟涂山之行，一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有什么误解。
至于那农妇，几次跟他接触之后，神志也渐渐变得清醒，陆千心里很是愉快，做好事总会有个好心情，更是乐意看到好的结果。
倒是对面的鲸鱼帮过于安静，这么久没有任何动作，陆千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
信步而走，不自觉又来到了西瓜村。看着熟悉的木屋，心里总有一份温暖。春日细雨绵绵，道路淤泥，嗒嗒的脚步传到了屋内。
那妇人迎了出来，一脸笑容。
“孩子，你来得正好，正好帮我磨磨豆子，今天我准备做一道青菜豆腐羹。”
陆千心里欢喜，说道：“阿姨，你知道我了？”
“我又不是瞎子，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我想通了，就算是死，也要拉那些害我家夫君和孩儿的人一起，我要报仇。”
陆千怔了怔，看着她此时狠厉的表情跟之前判如两人，或许这是痛苦带来的力量。
“阿姨，知道仇人是谁吗？如果将来我遇上，我帮你报仇。”
“现在不急，咱们今天磨豆子。对了，你以前磨过吗？以你年轻人的体力应该很轻松的。”
“我六岁就出来了，现在快六年了，也不知道我爸妈怎样。”
“我儿子也是六年前失踪了，唉……”
“阿姨，对不住，我不该乱说话。”
陆千见她情绪变差，有些过意不去，上前拿起木柄开始推磨。
“没事，年纪大了，总是多愁善感，可这老天爷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咦，看你笨拙的样子，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看好了啊，要顺着磨盘转的方向去用力，推过这个角让它顺着自己转过来，转过对面那个角再顺势用力拉回来，来回重复就可以。”
陆千第一手推得太过用力，磨直接推对面方向卡住了，有些尴尬，脸色微紧。
“以前没用过，试几次就好。”
“不会也没关系，这些活都是我们乡下人做的，你有前途，心思都在做大事上。”
陆千折腾了几回，终于把这石磨给捋顺了，看着豆浆液流了出来，很是高兴。简单也有简单的快乐，多一些尝试就多一些快乐的可能。
正高兴着，远处马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陆千转过头去，只见金宝快马而来，一会便到门口，急冲冲地说道：“陆师弟，图老立刻要见你。”
陆千看着所剩不多的豆子，有些惋惜。
议事厅内，图老脸色紧绷，甚是沉重，一旁于庆和吴天也是一脸阴沉。陆千见到这一幕心里一紧，暗道不妙。
“门主刚刚来信，乌衣门联合鲸鱼帮，通过水路趁夜袭击我小溪镇驻地，曾洛两位长老当场牺牲，门主身受重伤，他让我们也放弃这里尽快撤回夯山。”
图老的话让陆千感到震惊，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好像天一下子要塌了下来。
“事态紧急，考虑到路上可能有埋伏，我准备将众人分为前中后三路，我和两位长老各带一路人马，敌人随时可能过来，我们要马上出发。于长老，你跟凌剑率领执剑堂弟子先行开路，随时保持联系。”
“行，我马上就走。”于庆听说让他先行，站起来立马就走，速度极其敏捷。
“吴长老，你带神刀堂弟子断后，其他弟子由跟我。”
“是，我马上去召集人。”
片刻之后，大厅里只剩师徒两人。
“鲸鱼帮跟乌衣门联手，实在是出乎意料，不过他们居然动手肯定是图谋已久，他们两帮合力，我们是打不过的，只有退回夯山依靠阵地防御，不过结局如何只能静候天意。”
“陆千，听令！”
“弟子在！”
“从今日起，为师宣布，你不再是铁血门弟子，不再受门规约束，自此天大地大，皆由你自行前往。”
陆千听此大惊失色，跪了下来，祈求道：“师父，求你收回成命，弟子愿以死相随。”
图老摇了摇头，取出一块令牌递给陆千，说道：“这是我图家嫡传令牌，如果哪天你养生诀突破到五层，你就拿着这块令牌到齐州城弄月坊，找我夫人金玲，她会给你安排。记住，养生诀修为不到五层就不要去了，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手里有这块令牌。”
陆千接过令牌，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以后如果你去齐州自然会知道，至于现在知道也没用，徒增烦恼罢了。”
陆千看那令牌材质乌黑，似铁非铁，坚硬异常，中间刻着一个“图”字。
“记得来涂山镇之前跟你说的吗？为师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昂首回家，你要留着有用之身帮我实现这个愿望，能做到吗？”
“师父，我一定会努力修炼，早日突破到五层。”
“不要太大压力，到了后面境界，感悟更为重要。”
走出议事厅，陆千心情有些复杂，事情突然发生，今日之后自己再不是铁血门弟子了，要开始自己独立的生涯，千头万绪该从何开始。少年人未成年，便要承受成人之苦。
去看看那位妇人吧，或许以后，安宁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到了小木屋外，却是有些胆怯，或许自己真把她当成亲人了，突然的离别很是不舍，本来想这次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的，可是现在怕是又不行了。
鼓起勇气走进屋内，木桌上中央是一大碗青菜豆腐羹，那妇人正坐在旁边等候，见到陆千脸上露出了笑容，柔声说道：
“孩子，过来吃吧，我已经做好了，还怕你忙着不会过来了。”
陆千脚步微沉，缓缓的坐下，低着头看着桌底出神。
那妇人发觉不对，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我马上要走了。”
一时间仿佛停滞，过了片刻，那妇人才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初我家孩子也是这样，可惜……”
“今日咱不说伤心的话，好好陪我吃一顿饭，这些年来，开心的日子不多。”
陆千感觉眼眶有些湿润，点了点头，拿起碗筷。
那妇人见他把饭吃了下去，犹豫了一下，问道：“孩子，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个忙？”
“可以，只要我有能力办到。”
“我想报仇，可是仇人已经跑了，我想去找他，你能带我去吗？”
陆千一怔，默默不语。
良久，那妇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是我没能力，只能让他们继续逍遥。”
陆千问道：“把他们名字告诉我，等我有能力我帮你，现在我是自身难保。”
“其实你有能力带我去找他们的，只是你愿不愿意。”那妇人盯着他说道。
“于庆和于心成这对父子你应该都认识。”
“你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我的仇人是鲸鱼帮的？”
陆千有些震惊，眼神中满是意外。
其实鲸鱼帮也好，铁血门也罢，不过是一丘之貉，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当然我没说你）
我儿子六岁那年，他跟别的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去参加铁血门入门弟子测试，最终入选了，我们都为他高兴。
可是没过几天，那个叫于心成的胖子过来跟我们说我儿子在路上被鲸鱼帮的人劫走，生死不知，为此这些年来我都活在痛苦之中。
前些日子，于胖子跟他那矮冬瓜的爹于庆又来到这里，找上我们村西的李老头。
原来那矮冬瓜爱喝酒，听说李老头自己酿制的梨花酒不错，就找上门去讨酒喝。
他是大人物，李老头哪敢不依。当时我家相公恰好也在李老头家，就被拉着一起陪酒，他们那天喝到很晚，喝得酩酊大醉。
那于胖子见他爹喝醉了，就怪我家相公说是劝得太多，打了我相公一掌。
其实我相公为人老实，根本不擅言语。
我相公回来后没多久便喊疼，然后就没了呼吸。我当时伤心过度，也昏了过去。醒来之时听邻居说起，说是昨晚鲸鱼帮的人过来，我相公他被鲸鱼帮的人碰上然后被打死了。
但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可是我不敢跟别人说，我怕他们不放过我，到时候就没人知道真相了。
所以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心，这些天我一直装聋作哑，只为等一个报仇的机会。
陆千听完这个故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我要早知道就告诉师父了。”
“然后呢？你师父会把他们怎么样？现在你们铁血门正是用人之际，他会为我主持公道吗？”
陆千沉默片刻，说道：“我不知道。”
“他不会，我只是个小人物，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他犯不着这样做。所以我只能找愿意帮我的人，你愿意吗？”
“我不能回去，我还有重要的事。”
“啪、啪、啪……”一阵拍手声从屋外响起，然后一个身穿灰蓝色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陆千一惊，连忙将剑取在手上，喝道：“什么人？”
不过看那人的容貌却是一怔，冷漠的双眼透露出一股骇人的气息，乌黑的头发微微卷起，圆润的脸庞洋溢着邪邪的笑意，那雪白牙齿闪闪发光。除了那那副表情，活脱脱地浑然是另一个自己。
那少年开口说道：“你得庆幸，你有我这么个好兄弟，没有我在暗中保护，就你这小白兔，不止死了八百回。”
陆千听此终于确定，声音颤抖道：“”
“你是陆万，我的弟弟？”
那少年一脸不屑，说道：“切，别指望我叫你哥哥，就你这小白兔，只比我先出来一分钟，凭什么做我兄长。”
“这到底怎么回事？”
兄弟俩在此相见，身份却是各异，这下陆千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万缓缓说起自己的经历。
当初陆万满怀期待跟前来测试的人上了一条大船，当时船上一同的伙伴总共有六十多人。陆万为人好动，得知除了清风镇的人，其他的来自涂山镇的人。陆万觉得大家以后都是同门，就准备提前跟这些同伴打成一片，他能说会道，很快和船上的人认熟了。
只是大家都以为自己去的是铁血门，却不知道去的是鲸鱼帮，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鲸鱼帮的弟子挑选过程比较残酷，十人为一组，活到最后的人才能成为正式弟子，失败的人自然都死了。
当初乘坐一条船的六十多人，最终这条船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一个就是陆万，还有一个叫李和。
在鲸鱼帮这种选拔环境下，众人之间相互不信任，但两人毕竟都是来自铁血门区域的，彼此之间还是有联系。
李和知道自己在鲸鱼帮后，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就想找机会回去，在两人几次碰面后，向陆万透露自己的想法。
“我们家人都在铁血门那边，日后真与家乡为敌，父母该怎么办？”
陆万倒是无所谓，毕竟一起来的同伴，有一个就是跟他分到一组，最后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如果你想改变，那么先把自己变强。”
李和最终没有说服陆万，准备一个人行动。好不容易地逃去铁血门内，却被于心成当成奸细直接杀掉。
陆万虽然没有回去，但是这件事他也有出力，悄悄地在背后促成了一切，才让那李和能安稳地逃了出去。
当知道李和的结局后，陆万更坚信自己的想法。他想要实力，想要权利，为此不惜一切。
他努力修炼，敢于拼命，最终运气也不错，在最近一次弟子比试中击败所有对手，拿下了第一。借此机会得以被鲸鱼帮帮主于愁收入门下，在鲸鱼帮中地位提升不少，于弱冠之年便登上了四大舵之一海龟舵舵主之位。
“李和就是付姨的儿子，所以她愿意帮助我，怎么样，陆千，来跟我混吧，日后我当帮主，可以给你个副帮主当当。”
“陆万，没想到你的经历这么苦，可是师父对我有恩……”
“切，最迟不超过一个月，铁血门就要消失了，到时你上哪去找师父？”
“其实我师父已经把我逐出铁血门，现在我只是个无根之人。”
“这就对了，你看，你骨子也不想回去送死，就拿着这事当借口，真要在乎，你就是死也会爬回去。”
“你……”陆千听到他这种说法很是生气，不由怒目相对。不过一会儿又泄下气来，不由怀疑，难不成自己真是这样的人，好像自己确实没有打算回去。
陆万笑眯眯地说道：“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我替你回去，当然为了我这个兄弟的安全，你要尽可能的把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
“不行，你疯了，你居然想冒充我，被发现你会没命的，我不同意。”
“唉，我的好兄弟啊，就你这样能成什么事，优柔寡断的。不用担心，你们铁血门被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高层也有，铁血门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反正我是大哥，我不同意你乱来。”
“没有天大的功绩，我怎么能更进一步？反正铁血门一定会被灭，这份功劳我不拿就白给别人拿了。”
陆千很无奈，对面的兄弟，从小到大自己几乎没赢过他，这次也一样。算了，他决定的事，随他吧。
“说罢，你想怎么做？”
陆千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许他自己天生就不是做主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争取，可是如果长辈不给，他也不敢主动争取。
“不过有一条，有可能的话，保我师父一命。”
“不可能，你师父是铁血门的铁杆，肯定会被处理，我不能保证。你还认识哪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可以顺带帮一手。”
“那就靳奇吧，他是我师弟，虽然他只是个记名弟子，但不要小看他，当年我亲眼看到一个成年弟子被仅仅六岁的他给阴死。对了，他身上可能有秘密，但是我师父一直不让我们接触，我一直不知道。”
“有意思，靳奇，真希望能给我个惊奇。”陆万的脸上露出迷人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