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相
谢晖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认主以后，对方依旧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
就仗着他仁慈不滥杀无辜是吧？哈？
“你现在这个样是因为那次输了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沉默。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沉默。
“你的白银弟子牌呢？”
“没了。”
“……”
谢晖也终于沉默起来。
仆人吴炎珏身上所展现给他的东西，冷漠到不可思议。
他想知道的东西很多。
比如为什么替罪羔羊会是吴炎珏而不是明莱真人，比如为什么吴炎珏的父母不出来阻止，比如吴炎珏遭遇了什么，比如先前的各种问题。
但吴炎珏都不说。
谢晖心烦意乱，一时无法静下心来画符，干脆用初级传音符给陈卓天发去消息，问他是否有空出来喝茶，然后就去锻炼了。
才锻炼一会儿，白燃就过来告诉他，陈卓天前来拜访。
对熟人谢晖也没那么讲究，直接让白燃把陈卓天带进来。然后把对战用的傀儡人关掉，再把在屋子里站着发呆的吴炎珏给叫过来。
“谢晖师弟，找我何事呀？”
陈卓天是谢晖师兄明光真人的亲传弟子，所以算是谢晖的师侄，不过谢晖不提，陈卓天也没有改口的必要。
陈卓天进来，看到谢晖，愣了愣，再低头看了看自己。
此时谢晖的形象不算好，一身汗淋淋的，带着汗臭味，因为钻了土，还灰头土脸的。
而陈卓天想到要来师伯的府邸，所以特地按照世家礼仪装扮了一番，还熏了香。
谢晖也注意到这点，只当这是陈卓天个人习惯，指了指一旁的吴炎珏。
陈卓天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见到吴炎珏的脸，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名堂，温和的浅笑再次回到脸上。
“你找我来就是因为他吗？”
“你知道这事？”谢晖问。
“我只知道无妄峰那边跟你赔礼道歉的事情，但吴炎珏这事，是现在才知道。”陈卓天回答。
白燃适时地搬来桌椅，让谢晖和陈卓天坐下聊天，然后又拿来茶点。
“谢谢。”谢晖对白燃道。
白燃扶了扶身，然后退下。
谢晖转头，就看到陈卓天在看着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怎么了？”
“没什么。”陈卓天端起茶啜饮一口，“你找我来就是因为他吗？”
“对，”谢晖使了个清尘诀弄干净手和脸，抓着一块糕点边吃边说，“很乱。虽然说利益重要，但……吴炎珏这样的是可以这样舍弃的吗？”
“这样，我反而有些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你展露了画符天赋，被宗门看中，收到宗主门下，那无妄峰和吴家肯定要作出表态。”陈卓天侧头看向一旁的吴炎珏，看着他脖颈上的奴隶环，“看着不太可能，但其实，如果不能与你为敌，吴炎珏在符道算是废了，没什么价值。并且，原来吴家要杀你的理由也没有了不是？”
谢晖：“……”
“还有什么问题？”
“他可是吴家嫡出少主，价值能这样算的？”
“他出现在这里，那价值肯定就这样算。有什么？”陈卓天回头看着谢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而一旁的吴炎珏，头垂得更低了，似乎想将头埋到衣服里一般。
“他说，他出现的心魔，不是因为那次比赛。”
“怎么可能？他给无妄峰丢人了，你以为没人会骂他？无妄长老那么好面子，我可听说了，先前就因为看水镜的时候，他与云渺真君打赌，直接气得把水镜给摔了。”
说罢，陈卓天看向吴炎珏，“吴小少爷，我说得可对。”
“……对。”吴炎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看。”陈卓天一副“果然被我说中”的模样，“无妄峰的谢礼你都收下了吧？没再起什么口角吧？”
“没有。”谢晖摇头。这点道理谢晖还是明白的，人家连衣钵传人，嫡出少爷都送来给他当奴隶了，他若是拒绝，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那就好。那吴家该小心的你还是得小心。不过短期内他们不会再对你下手，至于他——”
陈卓天右手搭在石桌上，指尖轻叩桌面，沉思状，“你还是不要太信任。”
颓丧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向陈卓天，眼中出现了些许愤怒。
“我说对不对吗？”陈卓天道，“你被放弃的时候是想寻死的吧？可是你没有，你怕自己死了吴家给不出赔礼。所以你才到谢晖这，还总是不配合，搞到谢晖还要来问我。”
“你不就是想着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吗？要是死了你父母还能上门讨个说法，给谢晖安上残忍的名声。”陈卓天那双眯眯眼微微睁开，逼视着吴炎珏，形成压迫感。
“我没有！”吴炎珏瞪大了双眼，吼道，苍白纤细的脖子上青筋毕露，双手紧紧握拳。
“那你为什么既不寻死，又不安分当一个奴隶？”
吴炎珏脸上表情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自己似乎都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
陈卓天等了半天没有答复，转头打算跟谢晖继续聊，却在这时，传来吴炎珏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因为我欠他。”
“什么？你说大声点。”
“因为我欠谢晖的。我不知道因为我，他们要去杀谢晖，我没想这样的。”
吼完，少年低下头，身子渐渐开始颤抖，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抱住自己，缩成一团，崩溃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输了一个小小的比赛。”
“不就是个比赛吗？”
“不就是小孩子间的恩怨吗？”
……
从少年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谢晖和陈卓天逐渐拼凑出吴炎珏心魔的真相。
他的确没那么脆弱，他当初输了比赛后愤愤不平，想要再去找谢晖挑战，找回面子，然后被无妄长老一耳光扇回房间里，训斥了一通，在心里蒙上了阴影。
无妄长老对于吴炎珏来说，是榜样，是追逐的目标，是无比疼爱自己的长辈，亦是比父母还要亲近的存在。
吴炎珏学习画符，本来就是以无妄长老为目标，想成为无妄长老那样的人，仙风道骨，从容稳健，温文尔雅，高端贵气。
但是那一耳光和训斥后，吴炎珏发现无妄长老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美好，心里迷茫，画不出符。
被询问又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装出一副比赛后失去信心的样子。无妄长老他们就以为谢晖成了吴炎珏的心魔。
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谢晖大无语，起身愤愤道：“我就应该把你这话录下来。感情我是无妄之灾啊？”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弱弱的，稚嫩且无助。
谢晖本想朝他吼几句，但看到对方这模样，想到这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小学生一枚，又没有了骂的欲望。
骂什么呢？他俩的恩怨，早就在那一场比赛，对方丢掉的颜面和赔偿的积分中结束，而后他撒谎引发无忧谷的事，现在也已经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带上了奴隶环。
他已经付出了过度的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