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人桂
老烟虫一把夺过张玉白手里的手电筒,警惕的对着来路照亮。在看到没有怪烟飘进来时,才松了口气。
张玉白呼呼喘气:“姜老汉,你刚说这叫个啥?什么美人?”
姜云九顺了顺气,缓缓吐出:“这“美人桂”原是大清朝咸丰年间京城八大胡同“飘仙坊”康妈妈手里的宝贝。据传当年正是八大胡同盛行之时,朝廷官员多数留恋于此,各大妓馆竞争激烈,鸨儿娘都想尽法子招揽生意。其中“飘仙坊”的康妈妈最是有耐心,不像别家各种档次的来者不拒。
康妈妈馆子里的姑娘们都是她去乡下专找穷苦,家里姑娘又多的农户,以收丫鬟的理由低价纳入年岁最小模样好看的回去,精心培养。吃的是细粮软糕,喝的是桂花乳茶,穿的是锦衣绸缎,戴的是宝石银饰。又请琴,棋,书,画四位先生分别授课;诗,酒,花,茶四位老嬷一一指教。
待姑娘们到接客年龄时一个个出落的端庄大方,体面文雅,好似大家闺秀的相仿。康妈妈这般耐心可不是一般鸨儿娘能比的,所以“飘仙坊”最为出众,客数最多,在八大胡同中占据一席之地。
勾栏院里都有头牌花魁,“飘仙坊”的花魁便是康妈妈的心尖阿兰姑娘,这阿兰姑娘生的面容姣好,柳叶眉下柔弱可人的眸子仿似一汪水般的清澈,小嘴天然呈桃花色,皮肤冰肌玉骨,吹弹可破,最喜穿一身淡黄色。
阿兰姑娘被康妈妈带回时才刚满4岁,最是得宠,每日用牛乳沐浴,花蜜润肌,吃穿用度也是紧着她先挑,令旁人羡慕不已。现而今年满16有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更是比他人精通透彻,却尚未接客。均是康妈妈惯的,应了她不见心上人不接客的条件。整个八大胡同也就只有这“飘仙坊”的花魁最为神秘,引得不少达官显贵心痒难耐,好奇不已。而这也歪打正着随了康妈妈的意,心中盘算给阿兰姑娘的第一次谈个好价钱,自己也好大挣一笔。
话分两说,这八大胡同往东走8里地有一农户,家境贫寒,破草屋两间,几亩菜地,平日里靠着给“飘仙坊”送些时令蔬菜勉强度日。这家主户姓张,家里就爷俩,父亲张老汉一辈子靠种地养活儿子张平,早已累弯了腰,却也不舍得让儿子干农活,辛苦换来的血汗钱找到京城有名的私塾先生,买来古籍名著供儿子张平习读。
要说这张平生的俊俏,和张老汉的形象差别巨大,貌似潘安,情如宋玉。也没有辜负张老汉,认真研读古籍名著,写的一手好字,却轻易不外露。
这天,张老汉把儿子叫来身边对他说:“爹老了,实在扛不动了,从今天起,你来给“飘仙坊”送菜吧,这些年也攒了点钱,你再干两年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张老汉的儿子张平接过父亲手中担子,问清方向后,扛起蔬菜去了“飘仙坊”。却殊不知,这一去便搭上一条命。
一路连问带打听,总算是找到了“飘仙坊”,绕过前院大门,从后院侧门进入。“飘仙坊”前院是姑娘们接客喝酒,作乐的地方,后院则是这些姑娘们和康妈妈的卧房,阿兰姑娘也在后院住。
这天巧了,前院生意极好,伙房人手不够,阿兰姑娘的婢女也去帮忙了。她一人在房中闷得慌,就来到院中筛茶解闷,恰巧是见到张平被下人带入门,挑着扁担往厨房走去,阿兰姑娘忙提袖遮面,可还是让张平看见了。张平哪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一时竟看的痴了,停住了脚步,下人见罢,赶紧唤他走,这才回过神来,随着下人进了厨房。
阿兰姑娘由于久住后院,也是头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公子,登时羞红了脸,手里收拾起来。可心里又犯嘀咕:如此俊俏儒雅的公子,怎么扛着扁担来这“飘仙坊”送菜?
心疑间,男子放下了菜从厨房出来,阿兰姑娘赶紧起身回房,就听见那公子在身后轻唤姑娘慢走,阿兰姑娘来气了,在房内回应:“好个登徒子,有何事去找康妈妈说便罢,就不怕本姑娘喊人来吗?”张平闻听此言也觉得自己失态,赶忙道歉告辞。
这次二人的初遇,使得彼此心里都有惦记,深夜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从那次以后,阿兰姑娘更不愿意想接客了,而张平来送菜的次数也更多了,就为看看那姑娘。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熟络起来,互相表明了心意,张平更是瞒过旁人,夜晚留宿在了阿兰姑娘的房间。
不料有一日,东窗事发,被阿兰的丫鬟瞧见,告诉了康妈妈。那康妈妈却无多言,来到阿兰姑娘住处,堵住房内二人,只问了一句:“何时开始的?”
阿兰立刻跪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来龙去脉,只求康妈妈放一条生路,归还自己的卖身契,他日定有报。康妈妈哪能愿意?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花魁,全京城抢着要,岂能便宜了这菜农?撂下一句:“三日内凑足一千两白银就归还阿兰自由身。”之后就走了,留下房内二人面面相觑。
张平回到家后,仔细核算家里的房子和菜地,就算都卖了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又来到地下钱庄,想借息银,才知道需要有抵押,苦苦哀求却被直接轰了出去。
眼看三日就剩下一日,张平实在没法子,跑到“飘仙坊”想再求康妈妈,要说这农户家的老实人胆子也确实小,去前张平为了壮胆“咕咚咚”喝下一大壶烧刀子,仗着酒醉,来到“飘仙坊”就大声嚷着:“康妈妈,算是张平求你了,放过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吧。你和这杀人诛心的老妖有什么区别?和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啊!”这下引得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康妈妈哪受得了他这般,影响生意不说,以后阿兰还怎么接客。当下一把抓住张平,拉至后院一屋,这屋子里除了一张方桌两把凳子什么也没有,冷冷说了一句:“等着,我去叫阿兰。”
不多时,康妈妈又拉着阿兰姑娘进来了,阿兰和张平偷换了眼神,双方都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康妈妈打破了沉默:“怎么着?凑不齐银子?”
张平这时也冷静了下来:“无力凑出那么多银子,着实心里不痛快,也知丢人现眼,还望康妈妈海涵。”
康妈妈没有理会张平,转而面向阿兰:“阿兰,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铁了心要和这穷酸双宿双飞?你想好再回答我。”
阿兰姑娘低头咬唇,做出了决定:“是,阿兰愿嫁与张公子,哪怕这辈子再无荣华富贵也心甘情愿。”
此言一出,气的康妈妈差点打了一个酿跄,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说出话:“好好,我原以为你二人只是干柴烈火,几日的新鲜,没成想已铸成大错,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了,也只能遂了你二人的意,在这等着,我有东西要交于你们。”阿兰和张平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惊又喜,一时竟语塞。
在看那康妈妈缓步走出屋子,顺手带上了屋门,房内二人欣喜,全然未发觉康妈妈悄悄上了锁。锁好门后,上了楼,来到自己房间,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一年轻女子,身段优美,面目清秀,可就是这表情有点怪,明明是在笑,妩媚动人,可眼神却似恶狗,目露凶光,异常诡异。康妈妈直勾勾看着这副画,沉吟片刻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和一胭脂盒,拿到画前。用剪刀尖在画上轻轻地刮,让上面干了的墨自然掉进胭脂盒里。然后揭开画作,后面的墙壁竟然被掏了个窟窿,里面放着一个匣子,落满了灰尘。轻轻拂去灰尘后,打开匣子,里面有东西被手帕盖着,打开像是桂花糕一样的“点心”。
康妈妈拿着胭脂盒和这块“点心”,快步走下楼,用木杵将“点心”捣碎成粉末状,然后找来一张宣纸,把捣碎的粉末和胭脂盒里的墨粉都倒在纸里,咬破手指,滴血其上,足足用血将粉末全部浸透,最后包了起来。在阿兰和张平的门外,点燃了这包粉末,用扇子借着门缝将烟扇进房内。
阿兰和张平还处在欣喜中,闻见一阵桂花香,也没在意,吸入了很多才开始咳嗽。反应过来后,看到有烟雾,以为是走水了,准备开门跑,发现门已经被锁。
二人大声呼救也没人理,渐渐的,感觉出不对了。先是浑身冰冷,后又发热,热的二人褪去衣物,浑身精光,还是难忍。突然,阿兰眼睛一瞪,双眼充血,又弯下腰,四肢着地,像是一条恶狗一样龇牙咧嘴,再看那张平,也是如此。
康妈妈也是第一次用这“美人桂”,不知道屋内是什么情况,将门开了一点,顺着门缝往里看,没想到阿兰和张平看见她直扑了过去,几口就把康妈妈咬死了,将其撕碎,皮肉分离。
此时二人浑身赤裸,没有一点人性,和疯狗没有区别,径直冲到前院人堆里,嫖客们见浑身是血的二人都愣住了,忙叫人去看,伙计刚凑上前,阿兰张平二人兽性大发上去撕咬,血喷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慌了,边往外跑边喊:“飘仙坊死人啦,人吃人啦!”
待大家跑出“飘仙坊”,张平阿兰二人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没扑腾两下竟死了!从这天起,“飘仙坊”就被官府查封了,“美人桂”也没再出现过。
后来,康妈妈的一个相好在喝醉之后,说出一件秘事,原来那“美人桂”是一个过路嫖客当年在“飘仙坊”歇脚时,嫌技女酒量不好,一怒之下拍死了她。酒醒后又怕康妈妈报官,作为交换送给了她,一起留下的还有那幅画,那嫖客叮嘱她,“美人桂”必须用自己的血浸透药粉和墨粉才能保证自己不中毒。却忘了告诉她,药效立刻会发作,半个时辰才能要命。这药的恶毒之处就是在死前受尽侮辱变为畜牲。
康妈妈在残害阿兰姑娘和张平时也是第一次用,不知这么快就有效果,所以才扒在门上看。害人终害己,只是可怜了阿兰和张平,连死都不能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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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