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己之苦，何以再让他人苦
墨良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陈枫，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正欲递给后者，又想到之前问剑时这家伙说过自己不喝酒。
不过墨良还是问了句，“真不喝一口？”
陈枫笑着摇了摇头。
“这东西，我是真不会喝。”
陈枫说的这是真话。
以往每次宗门里有什么大事，别的长老喝的都是山上仙人酿，唯独只有陈枫自己喝的是茶水。
只是因为他单纯的不会喝酒罢了。
见陈枫坚决不喝，墨良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找了块青石坐了上去。
陈枫看了他一眼，也默默的跟着过去坐在了青石上。
山巅微风掠过，吹的两人袍子微摆，墨良默默的喝着酒。
“可惜啊，陈枫兄弟，你不会喝酒。”
“这世间不可辜负有三，美酒，美食与美人。”
“你知道为什么美酒会排在第一吗？”
“因为我是剑仙，剑仙爱美酒啊。”
陈枫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墨良是喝多了，还是怎样。
他原本以为墨良让他来此，是想为那山神娘娘求情的。
可是这家伙却一个劲的劝自己喝酒。
陈枫这时已经确认了墨良就是那位大秦国都里守卫在秦王身边的那位剑仙。
而此地正处于秦国地界内，那山神娘娘也自然是大秦朝廷赐封的。
不管怎么说，朝廷赐封山神就是为了稳固山水气运，收获民间香火。
肯定不会让已经将山神娘娘一剑杀了，所以他便猜测墨良会替山神娘娘求情。
突然，便听见墨良大笑起来，好似看穿了陈枫内心似的，说道，“陈枫兄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替卢芝求情？”
还没等陈枫开口，就又听到墨良说，“原本我是有此打算的，可是现在想想，这一切其实都是我大秦造成的。”
“虽然卢芝是大秦赐封的山神，但是若没有这层关系，没有大秦的赐封，或许就会少死很多百姓以及读书人。”
陈枫有些听不明白墨良的话，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此话何解？”
墨良没有回答，又拿起酒壶猛灌一口，看着山下庙前那位跪着的山神娘娘，眼神里有同情，有惋惜，但却没有任何一丝可怜。
因为在墨良的心里，这位山神娘娘，并不可怜，相反，还有几分可恨。
若是她好好做这宿山山神，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了许久，墨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凄凉。
“陈枫兄弟，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十多年前，宿山里来了一对夫妻，夫君是位读书人，夫人却是只女鬼……”
说着说着，墨良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十年前遇见卢芝时，从她身上的光阴长河看到的那些事，浮现眼中。
……
夫妻二人很是恩爱，为了让夫君能够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妻子日日上山采药为丈夫补身子。
一日，妻子像往常一样上山采药，看见一株十分罕见的大补药材，听说能够开化神识，让人头脑更加聪慧。
可那株药草却偏偏在崖畔之上，于是好不容易见到罕见药草的妻子便小心翼翼来到崖边。
天刚下过雨，有些湿滑，妻子也甚是小心，可依旧不慎，踩在一块碎石上，落入了宿山的崖底。
因为对夫君的痴念，想着二人有婚约，但却未拜堂成亲，所以妻子阴魂久久汇聚不散，化为了宿山之上的女鬼。
那日，已成为鬼物的妻子，照常为夫君熬了汤。
可这一次，罕见的妻子没有一同和丈夫吃饭。
“娘子，你为何不与夫君一同吃饭，是不是娘子哪里不舒服？”
丈夫对于自己这有婚约，却未拜堂成亲的娘子很是感激。
因为他本是一介书生，能不能考上功名还难说，但却有佳人愿意不离不弃，怎能让他不感激。
就这样，两人在宿山山脚下生活，那书生也未辜负妻子，通过了，院试获得秀才，后又一路考取，终是不负佳人，成为了状元之才。
听到夫君获得状元，妻子身穿嫁衣，待君归，但这一等，便是三年。
三尺焦桐为君死，此曲终兮不复弹。
后来，那位苦等君不归的妻子，便遇见了由此地去往大秦做供奉的墨良。
墨良去往大秦后便打听到了那位状元郎的消息，可他得知的消息却是，状元郎在高中后，便因久疾驾鹤西去。
正当墨良打算将消息告知卢芝时，却听到大秦以丈夫为状元郎，赐封了她做山神娘娘。
那时的卢芝已经从路人口中听到了另一则关于丈夫的消息，便是状元郎娶了某位大官之女，在庙堂之上得到重用。
所以卢芝一怒之下，便残害起了宿山过路的山民，以及一些读书人。
她尤其恨的便是读书人。
所以，在她那府邸之中，也是读书人最多。
墨良将故事说到了这里，又喝起了酒。
陈枫有些不解，“为什么她夫君已经死了，而她得到的消息却是娶了官员之女？”
听到陈枫的问题，墨良一阵苦笑。
“你知道那传消息的人是谁派来宿山的吗？”
陈枫瞳孔猛然收缩，看向一旁的墨良。
“没错，就是大秦派来传假消息的人。”
“因为那时的宿山还未有正式山神，没有办法稳固山水气运，所以便告诉了卢芝这个消息。”
“他们早已经算计好了，那时的卢芝修为不够，不能赐封山神，所以便让人传假消息告诉卢芝，让她因爱生恨，残害百姓来提升实力。”
“如你所见，那些庙堂之上的官员大臣们，成功了。”
“整整十年，卢芝残害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书生和山民。”
“所以我才说，这一切，都是因大秦而起，我并没有打算替卢芝求情。”
“她的确是被欺骗了，但这并不是她做错事的理由。”
“虽然并非人人都是那儒家圣人，可己之苦，何以再让他人苦。”
“所以，陈枫兄弟，今日无论你如何处置卢芝，我墨良都不会说半句。”
“但大秦的确需要她稳固此地山水气运，可我又没有办法做到让她长了记性，却又不会失去山神资格。”
说到这里，墨良摇了摇酒壶，发现已经空了。
陈枫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没有说话，只见一把飞剑自山巅而下，落在了山神娘娘庙之上。
当那在庙前看着飞剑落下时的卢芝，已经彻底绝望了。
只听轰隆一声，山神娘娘庙瞬间炸开，和山神娘娘庙一起碎裂的还有那座山神娘娘的金身。
那金身炸裂后，碎片散落满地，一片片金光灿灿。
看到山神娘娘庙发生的一切，墨良默默将酒壶别回腰间，飞掠而去。
待到墨良人影已经消失在山巅之上，两只袋子落在陈枫手中。
他皱了皱眉，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喃喃道，“供养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