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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龙鳞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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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去秋来,展眼冬至。当有着龙众血统的乌骓马踩着这年的第一场新雪飒然而至时,两个小的的模样都变了不少。

    先是白罂附,他每日都要被白清露盯着站桩练武至少一个时辰。他敢偷懒一刻钟,她就敢直接断了他夜晚看书的灯烛钱。她早就手掌家里的采买大权,把持住了经济命脉,实乃全家上下第一等的彪悍人物,蛮气一上来,连白猗扬都拗不过她。这么一日日被她眼珠子不错的盯着,白罂附的身体还真的结实了不少。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他的个头暴涨,身材却仍是纤细清瘦,可至少头疼脑热、跌跤受伤之类的事是少了不少。

    而白清露也长高了一截,日日修行不辍的少女便如春日的嫩柳,初看时还是针尖大的嫩芽,可错两日再去瞧,便觉长成了明碧舒秀的姿容。半年不到的功夫,她的修为飞涨,具体如何到了什么地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在和镇上最出色的猎户扳了一回手腕后,对方每回凑齐人马进山打猎时总不忘招呼上她,而且一回比一回更加深入大雪山。看在收获不菲的份上,十回里有三四回她都乐意参加,因而攒了不少梯己。仅靠她一人赚的,在镇上已算是阔绰人家了。

    她一如既往的爱穿蓝色衣裳,入冬时便用自己打到的皮子去裁缝那里定做了几身碧落蓝的袄裙,领口、袖沿镶了一圈白绒绒的雪电貂皮,穿上后修饰得少女豆蔻初成的身段婀娜异常。她还爱红的,特意从铺子里置办了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和手镯戒指——不算义父给她的零花,如今的她光凭偶尔进山打猎挣的钱就已然傲立于白家的宝塔顶端,这些花销对她而言完全不成负担——可平日里为求简便,仍只戴着一只金镶红宝的手镯与一对耳坠,金红交辉的光彩,衬得她肤如白雪、明眸生辉,出趟门,整条街的人都忍不住看她。

    至于白猗扬,无非是老态又稍增加了一点。大约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衰老,老神父不再像过去那般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倒有八个时辰待在教众中间,如今的他,除了礼拜日和过节时必去教堂,剩下的大半时间宁可呆在家里。或是独自看书,或是呆在书房里与白罂附谈论着家中的艾萨文经典,或者是指点白清露几句艾萨文学的翻译。

    空闲时,他还会教教两个晚辈大食国的语言和文字。白清露这才知道,原来白猗扬本是一名艾萨国的大夫,年轻时喜欢周游四海,像南方的大食国、更南方的真真国,都是他的足迹所踏过的地方。直到他跟随艾萨人的商队来到炎商国,在三千雪山中遇险,被白罂附的祖母葛燕来所救,一颗浪子之心被这位飞扬美艳的女修牢牢缚住,才在距离剑戟关最近的雪暖镇定居下来。

    至于后来?后来老神父含笑拍了她后脑勺一下:“长辈们的事,小孩子打听得太多,鼻子会变长的。”

    兴致一上来,白猗扬甚至还会下厨。自然,这通常发生在白清露入山打猎的情况下。这时迫切展现自己浓浓的祖父之爱的老神父会按住想要做饭的孙子,亲自下厨去做一顿富有艾萨风味的饭菜。具体滋味如何,白清露无从得知,只知道待她回家时,祖孙俩都鲜明的瘦了一圈。白清露无法,只好在下次进山之前,尽可能做一堆滋味可口又放不坏的食物给他们屯着,奈何每回回来,仍旧毫不意外的看到两人瘦了下去。也不知白猗扬究竟在庖厨一道上具有怎样惊世骇俗的天赋,才能达成这等效果。白清露实在无法,只好每回都带些大补的熊胆、鹿脯、兽血什么的回来,发狠给爷儿俩进补。可惜这祖孙二人的胃便仿若无底洞,怎么吃也依旧精瘦,根本不见长肉,令她大觉挫败。

    葛鸿来这回过来,一如既往地给白家三口带了不少东西。他一摸左耳,便自红宝石耳钉内取出一件玄虎大氅,皮毛丰润如黑潮,斑驳着皓白的虎纹,一望便知又暖和又威风,足够将白猗扬从肩到小腿全部裹得严严实实:“姐夫,清露那丫头之前在跟我传讯时提了,说你入秋后腿脚发凉,正巧我猎到了一头玄虎,特意叫帮里精通织造的兄弟给你用炼器法炼了件大氅,火力旺得很,包你穿上暖和赛初夏!”

    他摸出一本厚比砖头的书,封面明如翠玉,每一页都灿若金箔:“阿罂,你不是爱看书吗?这是舅公特意给你搜罗到的玉笈金册,据说是朝天阙万紫仙君的手札。这位女仙可不得了,不光修为通天彻地,还喜欢周游天下,途中降妖伏魔,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据说还降服了玄武、白虎两大神兽。这本手札就是她的游记。”

    再一摸,摸出来的则是一只蓝玉髓指环,抖了抖,即变做匕首。一般的金银丝缠裹了握手,刀鞘泛着湛湛蓝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珍奇异兽的皮子做的,出鞘,露出的锋刃清亮如银,布满了鳞片似的花纹:“清露丫头,这匕首是给你的。舅舅我回来时路过九百里外的雪潭,正巧碰上十七在那里吞吐龙珠。嘿,这家伙倒是勤奋,化龙后一心扑在修行上,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二十四个时辰使。不过性子爽快大方,我跟它提到有个后辈爱极了你那蛟鳞打成的法宝,它二话不说就扒下一片龙鳞给你做见面礼。正巧舅舅我最近得了块雪山大蛇的蛇皮,又打刀又做鞘,一套齐活!”

    白清露惊喜非常,下意识就要推拒:“这太贵重了……”

    “给你的就是你的,舅舅我给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葛鸿来把龙鳞匕往她面前一递。黑猫蹲在他肩头,见状哀怨的用爪子捂住了脸,心道:什么宝物到手,转头就送人,小弟一定就是因为这撒漫的做派,才攒不下家私、娶不上媳妇……

    大概是猫妖哀怨的情绪感染到了白清露,她仍旧摇头不收:“舅舅,我已经有了一把。这把实在太贵重……”葛鸿来打断她的话:“你已经有了一把?谁给你的?”

    白清露顿时语塞,下意识的瞄向了白罂附。葛鸿来见状,登时意识到她所有的定是自己送给甥外孙的那把蛟鳞匕,至于此物为何会到了她的手里,原因那还用说?腮帮子一鼓,葛鸿来竭力忍住笑,痛苦地说:“你不要啊?行吧,那我就送给阿罂。”

    不意话题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正在给葛鸿来倒茶的白罂附诧异抬头。

    葛鸿来施施然地接着道:“横竖,过段时间还得上交到你手里,没的分别嘛!”

    在这位糙汉舅公的大笑声里,白猗扬垂目喝红茶,状似不闻,而少年与少女则同时红了脸。

    近日来,白清露自觉内气每循环一个周天,肉身的舒泰程度远胜先前,小少女还没有突破境界的概念,只是隐隐意识到自己这回的进步不同以往,有意给过不久就要造访的葛舅舅一个惊喜,才自己瞒了下来,而未通过鸿雁传影镜告知。只是哪里想得到,葛鸿来一到白家,就给了她如此之大的一份惊喜,臊得她径直忘了言语。好在白猗扬及时放下了他的骨瓷茶杯,给两人解了围:“露和阿罂年纪尚轻,辈分也有别,鸿弟你就别逗他们了。”

    “辈分算个甚?”葛鸿来还要再笑,被黑猫眼疾爪快地甩起长尾巴抽了一下,才瞟了瞟窘迫到抬不起头的白清露与盯着茶壶出神的白罂附,把冒冒失失的“又不是亲姑侄,只要相得中,谁说不能做亲”给及时咽了回去,转言道,“清露丫头啊,过来给舅舅瞧瞧你现下修炼得如何了?”

    白清露松了口气,依言走到他面前。葛鸿来打量了她两眼,眼底忽生疑惑之色:“丫头,你如今运气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经脉宽阔固若金汤,真气奔流之势较之从前雄浑了不下十倍?”

    白清露犹犹豫豫的一点头。她近来的真气确实比从前浑厚了太多,可算不算是正正好的十倍,她却也没有把握。葛鸿来见她自己心中没底,想了想,指向院外:“去演练一套刀法。”

    白清露应了,可不知为何有些迟疑。被葛鸿来催了几声,才慢吞吞的捋起没戴镯子的那只手的袖口,露出半截戴着皮护腕的雪腕。手腕一翻,露出了插在护腕里的蛟鳞匕,拔了出来。顶着葛鸿来揶揄的目光,她连头也不敢抬,粉着脸走到院里。

    初长成的少女的面上尚晕着羞涩的红,可在拔刀出鞘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已清明如拂去了薄云的寒星。

    白清露演练的是一套八卦刀法。那蛟鳞匕不过八寸来长,随着她皓腕轻选,霎时竟迸射出七尺刀芒,如同白昼闪电般雪亮刺目。只见她人随刀转,叶底藏花、游龙戏水、凤凰回窝,一式式的使出,身法轻灵步伐凝健,生生将一院的飞雪绞得涓滴不剩,又以刀光舞出了满庭浩然朔雪。

    哪怕是隔着门廊,葛鸿来也感觉到了她身上逼人的刚气。这姑娘的身上似乎生来便没有一丝俗世定义中的女儿家应有的驯顺柔懦之气,她爱美爱俏爱打扮,可也爱习武爱狩猎爱厮杀。若说刀乃百兵之胆,那么她白清露便一身是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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