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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合常理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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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暖镇九百里外的一座雪潭中隐居着一条名叫十七的蛟龙,修行千年,距离化龙仅剩一步之遥。这十七生性羞怯平和,虽为蛟龙,却从不外出显摆,镇日里宅在潭底修炼,与附近的居民互不相扰。许是因为即将经历化龙天劫,身上躁得慌,一天夜里,这十七忽地狂性大发,窜入云霄发疯。当时正值盛夏,它却吸了一肚子的雪山寒云,往附近的村落一股脑儿地直喷。要不是当时驻守剑戟关的朝天阙高手恰好巡查到附近,及时施展斗转星移之法将寒气挪走,怕不是要冻死少说百来人。

    朝天阙的人念在十七过往并无劣迹,反而平衡阴阳之气、调和风霜雨雪,附近的村落得以风调雨顺数百年,全是此蛟之功,便有心帮他渡过这化龙天劫。可朝天阙驻守此地的人实在有限,根本腾不出多余人手,故而镇守夜雪重亲自写信求助雪山帮,表示愿意出重金聘请雪山帮的高手,要他守在雪潭旁,每逢十七发狂便与其过招,磨去它身上的凶性,助它恢复神智,渡劫成功。

    “话说这十七呀,安静的时候乖巧得一声不吭,趴在水底下数沙子,躁起来恨不能卷起一座雪山上天。舅公我又不能打死它,又不能让它给打死,只好慢慢的绕着弯子的周旋,足足磨了那长角长虫四个多月,磨到它顺利蜕鳞化龙,才算了结了这桩买卖——赚了一万块上品灵石和一块天外陨铁。”葛鸿来的脸上微有倦色,可更多的是意犹未尽的兴奋,“嘿,一宗买卖抵得上三四年的进账,最重要的是那可真是一块好铁!真不愧是朝天阙,果然出手豪阔!”

    讲到这里他开始掏腰包:“阿罂啊,舅公把十七蜕下来的鳞片都给搂了回来,拿里头最坚固的一片和着那陨铁给你打了把匕首。你看……”

    “舅公,我真的用不着。”白罂附立即道,语气间听不出任何少年人见到神兵利器时应有的兴奋感。白清露不由瞄了瞄他的腕子,那腕骨清瘦,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得清青色的血管。哪怕以她对功夫浅薄的认知,也隐约意识到,这不是一双适才舞刀弄剑的手腕。

    “想你娘当年,那可是极北五省一枝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好手。更别说你奶奶,那一手刀法,在同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这孩子啊,怎么就一点都没有熏陶上她们的武德呢?”葛鸿来满脸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沮丧。

    阿罂性子文静,确实没有什么尚武的精神,这方面他还是更像义父一点,不对,他比义父可要内向多了。白清露正想着,就听见葛鸿来嘿嘿一笑,是那种狡猾的成年人所特有的险恶的笑声:“再说了,哪个说这匕首是要给你的?”

    阴险的成年人总喜欢用各种各样无聊的方式去逗他们喜欢的小孩,也不管自己会在对方眼中自己落下怎样一个恶劣而幼稚的形象。比如此刻的葛鸿来,他握着那把蛟鳞匕首,显摆的挽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刀花:“啧啧,多好的匕首啊,轻巧如蝉翼,哪怕是没有真气的人也能用它也能使出三分刀气,带在身边还能驱邪镇妖,出十万块灵石都买不来的上品法器。有人想要吗?想要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只要你说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考虑一下给不给你啊。”

    在他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声里,白罂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白清露见状,果断不掺和他们之间的战争,端起小筐和盛着土豆的箩,小声说了句“我去做饭”,就溜之乎也。白罂附也扔了句:“我去帮厨。”就跟了上来,直到两人进了厨房,还能听到正厅里葛鸿来捧腹的大笑声。

    看了看白罂附浑身黑气滚滚的样子,要不是这些天两人已经混熟、合作下厨惯了,白清露还真不敢和这尊明显心情恶劣的大佛共处一室。好在他恼火归恼火,仍旧轻车熟路地拐去择菜。白清露揉着面,小声问:“你舅公,他是你祖母的兄弟?”舅公云者,既有可能指祖母的兄弟,也有可能是母亲的舅父。义父很少提到家里的亲戚,她还真理不清葛鸿来与白家的关系,可看他误会义父老树开花时激动的架势,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舅公是祖母的亲弟。”白罂附说。

    “那他今年……”白清露本以为葛鸿来是白罂附祖母的旁系亲属,只是辈分高些,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白罂附的亲舅公。乖乖,他到底活了多少岁?

    “一百多岁了吧。”白罂附淡然的说着令人惊掉下巴的话。他已然择好了菜,开始一根一根、仔仔细细、从叶尖到梗地清洗起来。

    “这么显年轻?”白清露这一惊更甚,“他看着顶多三十!”

    白罂附看到一根菜叶上冒着点不起眼的细小的黄尖,和翠绿的叶身十分不协调,他实在看不顺眼,便不动声色地掐掉:“这很奇怪吗?”

    “不是奇怪,是奇妙!”白清露纠正着他的用词。

    “修行者善于保养,本来就比实际年纪显得更年轻些。而且只要突破天阶修为,容貌肉身就会保持在对应的年龄,至死不改。”白罂附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白清露又被新的话题吸引了注意:“什么是天阶啊?”

    白罂附继续谆谆教导。

    原来世间修行派别众多,但大体的境界都可以划分为人、地、天、圣、仙五位阶。其中人阶只是粗通道法,寿止一百,到了地阶、天阶后又可以各自增寿一百。到达天阶后的修行者可称真人,圣阶后的修行者则称为真君,修为每精进一品,寿元可增二百,到圣阶后期的真君寿命甚至可达九百岁。至于圣阶之上的仙阶又有不同,修为每进一品,增寿三百,仙阶初期的高人寿元一千二百年,中期一千五年,后期则有足足一千八百年,说是陆地神仙是一点也不为过,便以仙君相称。

    而葛鸿来修炼的是家传功法,修为有多深未知。不过路数与那些吸风饮露、采日餐霞、清心寡欲的修道中人迥然不同,荤腥醇酒女色(这个划掉)一概不避。活得与其说是像个仙家高人,不如说是像个快意红尘的刀客。

    白清露一边做饭,一边听着白罂附八卦,不知不觉已做了一盆分量满满的炖菜、一份炖鸡、一道锅包肉、一碟大虾、一条红烧鱼,还拌了两大份凉菜,足够摆上一桌。她心满意足的阅览着自己的成果,随口道:“阿罂,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她这边出菜,白罂附那边递盘子、摆盘子,配合得十分默契,分秒不差。闻言,动作却窒了一下。白清露不解地道:“阿罂,你愣着做什么?再给我一只盘子。”一回头,却见他立在那里,半垂了头,神色晦暗,也不知在想什么。那一瞬间,似乎连笼罩在他身中的光线都暗淡了三分。

    “毕竟,我的祖母、母亲,都曾经是朝天阙门下。”在她的注视下,他方才缓缓开口,状似随意。

    白清露不由一怔。

    朝天阙的仙子为何会嫁给凡人?即使是最平易近人的修行人,最位高权重的凡人,彼此之间的身份也是相隔天渊。这条鸿沟是由寿命、眼界、修为所划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凡人勤劳善良人品好所能跨越。而白家不光娶了一位修行者,甚至连白罂附的母亲也是朝天阙门下,这意味着什么?

    她本应该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一过于有悖情理的事实,可直觉告诉她,这层窗户纸一旦戳穿,背后的真相绝不是此时孱弱无能的她所能面对的。于是她潜意识忽略了这一点,连带着也忽略了白罂附眼底深邃的苦意。那是这位少年对家族,对自己的血脉,也是对命运深深的怨怼与无望。

    后来的许自在曾想,当年的自己潜意识里出于蛰伏的惯性,是不是残忍的忽略了太多东西。比如当时,他那云淡风轻的漠然之后,分明是一个无望的求助。

    而彼时的白清露只是惊喜有加地尖叫一声:“义母和我干嫂嫂都是朝天阙的仙人!”

    无怪乎她震惊至此,实在是朝天阙的名声天下无人不知。以她那点浅薄的见识都知道,炎商国修行派别众多,而其中当仁不让的执牛耳者就是朝天阙,当之无愧的仙家盟主也是朝天阙。那些小门小派的优秀弟子往往削尖了脑袋,求一朝天阙最低一层的六品宣威校尉而不可得。而在寻常老百姓的眼中,哪怕是巡查各方的宣威校尉,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家高人了。

    看不出来啊,就阿罂这风吹就倒的身板,竟然是两代朝天阙的仙子的后人!

    小少女的嗓音清亮而干脆,高亢一声叫,差点没吓得白罂附掀了盘子。

    “傻瓜。”他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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