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吃客少年
沈书香从床上惊坐而起，捏着被子的双手隐隐泛白，后背还在不断地冒着冷汗。
一群逃命的人、一个吃人的阵、一把雪银灵剑、一场鹅毛大雪，以及那个大雪之下她看不真切的人。
这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凑在了一起，凑成了她这场没头没尾又莫名让人心慌的噩梦。
逃亡者眼中的惊恐万状、凶阵泛起的诡异凶光、雷云状漩涡带来的绝望压迫、灵剑抚慰大地呈现的温柔安详，皆给她带来不少的震撼。
直到映在脑海里的梦境最终被薄雾弥盖，连着那份震惊一起没落在记忆海里，她眸里的神色才由惊乱逐渐归为平静。
床幔周围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处处弥漫着一股莫大的安全感，令她安心了许多。
放下被子，她抬手扶了扶额，声音有些乏累:“还好只是个梦……”
只是个梦罢了，多想无益。
念及此，她决定不再去回忆这个已经快要在脑海里消散的诡异噩梦。
她随意披了件薄纱，不慌不忙地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帘子一掀，她才意识到此刻已然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趁机落在窗棂之下，赤霞云彩的光芒也洋洋洒洒。
一觉从晌午睡到了黄昏，这使她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睡得忘了时辰的经历又添上了一笔，现下才转转醒来，不免觉得肚里饥饿。
诚然，她现在是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什么精神给自己做晚饭了。
反正早上才结了上一个任务的赏金，手里正充裕着，就去芙毓楼好好吃一顿压压惊好了。
这么想着，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被睡得散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裳，不梳高髻也不穿霞衣，半盏茶功夫便干净利落地出了门。
芙毓楼——郦城城西街名气最旺的酒楼，坐落在整个城西地段最繁华的位置。
人气旺盛的芙毓楼一共建了四层，一层茗茶吃饭、二层斗酒雅间、三层歌舞升平，四层……四层只是个超大的储物间。
当然，除了内在，芙毓楼的外在条件也相当优秀，里里外外仿照了贵族庭院的建造风格，除了吃饭茗茶喝酒娱乐，还是一道亮丽动人的风景线。
不过嘛，这些明面上风光无限好的东西，在芙毓楼独具一格的侍客之道下，却都得往后站一站。
说到芙毓楼的服务嘛，那可是整个城西出了名的好，比起城东南北的酒楼，不知道要贴心多少。
点菜时美女贴心的推荐、上菜时美女贴心的提示、用餐时美女贴心的示范、用餐完毕后美女贴心的清理……如此云云。
好吧其实就是美女很多，但她们真的很体贴周到，无论你是男是女、初闻这种服务制度的时候有多不屑一顾、最终一定都会被她们温馨迷人的笑容征服，最后醉倒在她们的温柔乡。
好吧其实也没有温柔乡，芙毓楼的侍女不会让人乱碰，除非人家愿意。
想要轻浮越界的人，最终一定会被芙毓楼里另一种服务——凶猛的店小二——很不客气地“请”出去。
如果有人想亲眼看看这些店小二有多凶猛，那么现在就可以观赏了，因为此时此刻，凶猛的店小二们大概聚起了四五个，正在门口大力修理着一个被他们彪悍的身形挡得根本看不见了的白吃客。
“混小子！让你白吃！让你白吃！”
“谁给你的胆儿，竟敢跑到芙毓楼来蹭吃蹭喝？”
“瘦不拉几的也不禁打！你怎么就敢这么狂？”
“今日给你点小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呸！”
沈书香大老远就听见动静了，隔着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堆也看不清，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来，才有空隙理了理微皱的衣衫。
仔细看去，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店小二”，正将一名柔弱少年摁在地上大力踢踹着，而且一边踹一边骂骂有词。
少年瘦弱无力，只是倒在大门旁蜷缩着身体任由他们打骂，店小二们一身健壮的肌肉与地上身形单薄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面对数名壮汉的粗暴踹打，少年没有道歉也没有求饶，或许在这之前他都做过了，又或者实在是痛得没力气说话，所以只能护着头蜷缩着，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看他穿的那副样子，我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呢。”
“就是啊，那身衣服看起来也不便宜，这人怎么就干得出白吃白喝这种事啊？”
“搞了身衣服装富人蹭吃蹭喝，这小子够滑啊！可惜惹的是芙毓楼。”
沈书香仔细看了看，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件靛色青竹暗纹蜀锦袍，不得不认同，如果那身衣服没有布满脚泥印子的话，确实是很华丽也更贵的料子。
“呸！就他这小身板，能够咱们打几下？”
“切！掌柜的又不让打残，打得老子都累了！”
打骂刚停了一轮，其中一名店小二毒目一瞥，正好瞧见了那少年腰间坠着的一枚象牙残佩。
“咦？这东西好像不错。”他粗鲁地从少年腰间拽了下来，捏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可仅仅看了一眼就他摇了摇头:“啧，再好的东西碎成这样也值不了几个钱。”
“还给我！”少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想要去抢回自己的象牙佩。
那名店小二将手举得高高地，便是觉得不值钱也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甚至看到他着急上火的样子，还故意丢给了自己周围的同伴，几个人传来传去地捉弄他，贱贱地笑着。
少年被捉弄得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象牙佩被那几个大汉丢来丢去，直到最后又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店小二手上，他终于鼓起勇气跑过去咬住了他的手臂。
“嘶——！你个混小子！你疯了！”那名店小二痛得给了他一耳光，少年又被狠狠扇在地上，左耳嗡嗡作响，也就没听清他的咒骂。
少年的左脸很快就红了起来，鬓边碎发散乱地贴在额上，目眦欲裂地瞪着刚才抢他象牙佩的大汉。
那大汉不屑地一笑:“怎么？不服啊？”他一挑眉:“站起来打我啊~”
周围的人皆哄堂大笑，少年又气又没有办法，唯有紧握着双拳，盯着自己象牙佩急得红了眼。
“玉佩还给他吧，他的饭钱我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