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他”是她一无所知的光束
她对他一无所知，但她依旧欢喜他的存在。
因为他是一个理由，一个欢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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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荺搬着厚厚一叠作业走在走廊上，大张的卷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连忙按住上面的卷子，于是抱着卷子的姿势变得滑稽起来。她弯着腰把厚沓白卷横抱住，慢慢蹲下，准备重新整理一下。
学校的教学楼俯瞰像一个倒凹字，长而宽的走廊的一边是教室，另一边是带着栏杆的墙。崔荺在这边可以看见对面的人。
她收拾好卷子重新站起来，似乎看见对面教务处有人影。她抱着卷子往前走，路过教务处时特意放慢了步子。
“季理，你罚站很无聊是吧？趁我不注意把鱼捞出来玩！王老师养的鱼一下被你全弄死了，你说说你……”
“没死……”季理小声辩驳道。
“是，差点死了!嘿，还挺严谨是吧……”
崔荺听见这段对话后，迈着又轻又快的步子离开了。离开后，她低头看着印满题的卷子，本来该是发愁今晚怎么做完的，现在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如果不是在学校，她差点就笑出声。
季理怎么那么……不安定啊？
崔荺抱着卷子回到了班里，把卷子按人数分好放到了每列第一排。
班上依旧热闹，在老师没到之前，每一个学生好像都有很多可聊的话题，也有着固定或不固定的可说话的人。所有人的快乐好像都是无穷无限的，悲伤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崔荺有些羡慕地看着挤凑在一块的人，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她四下环顾，装作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顾洵在给别人讲解着什么题目。他的神情认真，听题的人连连点着头，他于是笑起来，似乎解决了那道题。他专注时不会发现有人看着他。在他转过头的同时，崔荺也飞快将视线落在了桌子上。
崔荺翻开了桌上的卷子，定定看了看那空白一片又密又陌生的题目，很快写起来。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班里逐渐静下来。笔划在纸张上沙沙的声音，烦躁或不紧不慢的翻书声以及隐隐约约的耳语，这些声音构成了一节又一节普通而蕴藏力量的属于晚自习的记忆。
当崔荺卡在一道数学大题倍感困恼时，她听见身后的低语声渐高。
“哇，快看!”有人拍了拍身边的人说。
崔荺身旁没有人拍她，她的笔尖已经在纸上停留了许久。
看什么呢？
看窗外的晚霞。
宽大的玻璃窗框着一片无法被拘束的美，粉色混着淡紫的晚霞，梦幻般的景色。崔荺不由惊叹，班上的同学们也兴奋起来，几十多双年轻的眼睛都向着那一片天空看去。学校不允许携带手机，最近更是时时刻刻查捕，此刻他们只敢用眼睛记录着美丽。
“带手机了吗？”有人低声问。
“我哪敢啊，上周抓得那么严。”有人回答。
也有大胆的人下了座位，跑到窗边拍下了照片。
崔荺看着晚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向顾洵。
他身旁的人与他说着什么，她并不能听见，可是见他笑，她便觉得心情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不能拍下的晚霞，或许会是残留在心底淡淡的遗憾。但是，在疲惫烦闷时抬头的那一瞬的惊喜，和同学们同看一片天空的愉悦，让遗憾也清浅了很多。
顾洵会这样想吗？在某一天，他们的眼底倒映着同一片晚霞。
只要还在看着同一片天空，好像就有无限的希望。
崔荺想着弯起嘴角。她深吸一口气，把题目重新读了一遍，重新算了起来。
在下课铃声响起时，崔荺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道题。
“拜拜！”
“走啦！”
“噢，明天见!”
“明天见。”
在众声道别声中，没有一道属于她。她处于这个空间里，身周却好像围上了隐形之壁。
崔荺背着厚重的书本走出教室。不甚明亮的路灯照在路上，晃啊晃，晃啊晃，两年的时光似乎很快就会过去了，眨眼间，可能就会出现在高考考场上了。时间一向溜得很快啊。
三三两两的学生一边走一边聊着天，有人仍纠结着自习课上没有解出的数学题，有人大笑说起八卦来，有人说着自己的喜好，有人沉默快步走。崔荺落在人群最后，运转了一天的大脑在这时休息下来，她放空自己，漫不经心地走着，不再去思考那些难题与文章。
“哼啦~”
离人群愈来愈远，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路走，路灯照亮着前路，照亮着前方的人群，也照着落在最后的她。她安心地走着，心里的歌不知不觉就从口中冒出来了。
崔荺低哼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音调，胡乱往里面填着词。
“如果第一行写诗，我会写下你的名字。”
“我的每一首第一行的诗啊，都是你的名字……”
重复着这两句词哼着七零八落的歌，不断改变着音调，直到音调顺和心意。
“我的第一行诗啊，总是关于你。”
崔荺轻跳了几步，身在黑夜，就好像得到无限的保护。
“崔荺!”一道声音响起，崔荺浑身都僵住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
她刚刚的动作都被看见了吗？她不是最后一个走的吗？为什么她后面还会有人？
崔荺僵硬地回头，看见了季理一边拽着书本背带大步走着，一边向她打招呼。
崔荺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起手向他挥了挥，欲哭无泪地憋出一个字:“嗨。”
“嗨!怎么走在最后面啊？这么黑不怕吗？”季理笑着问。
“啊？呃，不会啊，路灯挺亮的。”崔荺说着指了指路灯，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路，她觉得自己的脸发烫得厉害，又害怕自己脸上发红被看出，特意向黑暗处走了走。
从教学楼到宿舍楼不长的距离，却硬生生让她有了千里迢迢的感觉。
她加快脚步走着，祈祷这段路程快快结束，顺便自我安慰:没关系，说不定他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见呢？
下一秒，她听见季理问:“刚刚看你心情很好嘛，在哼什么歌”
崔荺脑子里一片混乱，张口道:“没有没有，随便哼的。”
他、真、的、看、到、了。
怎么办？好尴尬，他会觉得很做作吗会觉得很幼稚吗？太奇怪了吧？
她的步子愈来愈快，季理却仍轻松跟上。她不敢抬头，只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我走啦！崔荺。再见！”到了宿舍楼，季理向左拐去，笑着向她挥挥手。
崔荺下意识地立马回应到:“再见！”而后跑进了女生宿舍楼里。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走在楼梯上，崔荺一直想着。被撞见了啊！
季理一向是最早跑离教室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啊？
哦，对，他今天被罚站还有罚背写课文，老师看着他呢。
啊，好尴尬啊，超尴尬啊。怎么被他撞见了。
崔荺拍拍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午才笑人家被老师骂，等晚上了就被人家撞上了自己的“社死”时刻。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吗？扯平了扯平了，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忘记忘记！
季理回了宿舍，洗漱过后躺床上忍不住哼了几句歌。
上铺探出头:“呦，季哥被罚了心情还这么好啊？”
“嘿，你懂什么!”对铺的男生笑了下又憋住，装得一本正经:“咱们哥那可是诚心诚意接受老张教育，还想多来几次呢！”
“就是啊，这可不叫罚，接受教育，季哥乐在其中呢。”一男生接道。
“看看看看，什么叫高度，咱哥这境界就是高。”
“喂！一个个话怎么那么多，想说话怎么不把老闫布置的那什么诗多读几遍啊？”季理笑道。
“你怎么不读!”
“读着呢好吗？”季理一扬眉，把包里的书扯出来就读。
“哎呦喂，您老可轻点吧，小的胶带可都被您扯光了。”上铺看见了他这一动作暗示道。
“还你还你，接着。”季理从包侧兜掏出新买的胶带扔了上去，男生连忙一把接住，床吱呀作响。
“季哥大气!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拿了卷新胶带，男生夸张地朝季理竖起大拇指。
“知道知道，记得呢！”季理笑着挥了挥手上的书。
崔荺几步跑上楼，打开宿舍门看见舍友们正打打闹闹着，她不由一笑。
“崔荺回来啦。”一个女生和崔荺打了声招呼，拿着盆出去洗漱了。
“对呀。”崔荺应道，把书包放在桌上，把笔记本拿出来放到了床上。洗漱过后，她便拿着笔记出去走廊背知识点了。
走廊尽头，有一个感应灯，崔荺背着背着，灯光悄悄暗下。
已经很晚了，楼层里静了下来，站在黑暗中，崔荺仍在默背着。极低极地低的背诵声只有自己听见，不会打扰到房间里的人，也不会惊起灯亮。背累了，就在这黑暗中静静站着，放空自己。
其实有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点孤独。因为没有人会在课间和她聊八卦，没有人会和她一起走回宿舍，没有人会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人和她一起背书……有那么一小会儿会觉得有些孤独。
但是大多时间她都习惯了独自行走，从幼儿园到高中，她从来都是这样。
崔荺移动脚步，感应灯亮起，再接着背下一块知识点。
只是父母很担心她，时常催促她去交个好朋友来。
好朋友啊？对于她，或许不太容易啊。对于一个十几年没有朋友的人来说，这太奇怪了。
交友，对于她，是一项搁置已久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