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茫茫夜色
眼睁睁看着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那个扑倒他的人，正是刚才在角落里的一个拿枪的、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而现在那把枪已经掉落在地，迷彩服上也满是鲜血……
杨望月浑身猛地震颤了一下，原本还迷糊着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这道她以为的屹立不倒的防线，这个她以为的坚不可摧的人，原来也只是一个有着血肉之躯的人而已。
在怔愣间，这个变异的丧尸被一枪爆头，她扭头看去，一个身穿迷彩服手持枪的男人还举着枪，枪法很精准，也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尽管那个男人迅速的转身去解决厂房里暴起的其他变异丧尸，杨望月还是在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难过的神情。
就算是难过，也只有那一瞬间，现在的场面，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难过，还有更多的人需要保护，等待救援。
杨望月自认自己无法在同等境况下第一时间对自己的朋友果断出手，尽管她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她也不懂这种所谓的为了什么而奉献自己，她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不懂得这种为保家卫国而牺牲自己的思想。
场面一片混乱，她因为在桌子后面，短暂的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枪声在厂房里显得格外的大，包括还有外面传来的枪声此起彼伏，而本应该在身旁的李芸已经不见踪影，自己的箱子则安静的在旁边放着，应该是刘添找到箱子后放过来的。
杨望月瞄了一眼桌子外面的情况，军方的人在尽力控制场面，但是因为军方自身有人发生了变异，控制场面的人相对的就少了，而对于这些平凡普通的群众而言，他们就更加惊慌了。
她躲在桌子后面，将自己的箱子打开，从脚边拿出一个背包，是赵贤钧走之前给她的，刚才她就看到这个背包并放在了自己脚边，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将行李箱打开，除了食物，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她挑挑拣拣装了些在背包里放着，背包里原本就装了很多食物，就直接把东西全部压在食物上面，发出些包装袋挤压的声音，东西都装好后又重新放回桌子底下。
她有些鸵鸟心态的蹲在桌子底下，似乎不去想不去看就可以回避掉这一切。
但是似乎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一个流着哈喇子的脑袋出现在桌子上方，丧尸并没有注意到她，但是一声枪响并着接连的几声枪响，丧尸的半个身子重重的掉落下来挂在桌子边沿，脑袋就垂在杨望月的面前。
杨望月被吓傻了，是真的被吓到心脏都骤停了几秒，那张青筋血丝满布的脸还依稀看得出来，是刚才坚定的一枪打死变异后的同事的男人，他垂下来的手上可以看到有抓痕，还有咬痕，或者说那不叫咬痕，是整个小臂连衣服带肉被扯下一大块……
短暂的窒息后，颤抖的呼吸之间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发腐的恶臭味，直扑她的面门而来。
杨望月直愣愣的盯着面前这个已经死掉的丧尸，久久回不过来神。
直到桌子外面有人因为撞击将这个丧尸猛地撞落在地，她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浑身后知后觉的不受控制的颤抖，鸡皮疙瘩一茬一茬的冒。
外面的枪声虽然声音小了不少，但是声音越来越密集，人们尖叫哀嚎的声音也丝毫没有停止，杨望月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可能不像白天下午那会儿是可控制的场面了，如果她继续这样在桌子下面呆着，她迟早会被丧尸分食掉。
杨望月怀里抱着那个包，鼓足了勇气从桌子一侧向外面看去，人群几乎都已经跑出去了，只有几个丧尸在啃食着地上的残躯，不知道是这种场面的原因还是原本这个厂房里的灯光就不明亮，整个厂房现在看来带着老旧的昏黄，氛围就跟乡村鬼片一样。
缩回身子，杨望月想起晚上在分发食物的时候，她看到这边有一个小门，是直接通往后面的一片林子的，那个门的门把手是用铁链缠住的，并没有上锁，她可以从这边出去。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不惊动那几个丧尸去打开那扇门，而且跑出去过后她要往哪里去先不说，就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弱鸡要怎么开启她的逃亡之路就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现目前最关键的是她要怎么从这个厂房里出去……
思索很久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她又不敢一直在这里呆着，虽然桌子后面这边是被隔开了的，但是保不准哪个好奇心强的丧尸翻过来了怎么办？
她看着面前这个死掉的丧尸，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歪扭着要掉不掉。
深呼吸几次，强压下心里的害怕和恶心，缓缓跪爬过去，颤抖着手将那把手枪取下来，心里瞬间有了点底气，正壮着胆子准备在尸体上翻找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就听见外面几声爆炸的巨响，整个厂房都被震得颤了几颤，地面都跟着抖了几抖。
爆炸的余波过去后，杨望月这才又壮了壮胆子在丧尸的身上找到了一个替换的弹夹，看了一下，弹夹还是满的，接着就倒退回了桌子下面。
她握着手里的枪，脑子里回想着前几年严颢带她去射击馆体验射击的感觉，试图找到一些一枪一个的神射手的感觉，但是奈何心是害怕的，手是颤抖的，她现在更多的是干脆自己一枪把自己毙了算了的感觉。
稳定了一下心神，她又从桌子边慢慢支出脑袋往外面瞧，啃咬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厂房里只有几个丧尸在晃荡，外面的枪声渐渐的似有似无，她听不真切，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有枪声。
杨望月思考着自己开枪能打死丧尸的几率是多大，枪声又会不会引来外面的丧尸，思索间，她听见噗的一声响，接着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又是接连几声响，紧跟着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悄悄的往外面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晃荡着的丧尸了，但是马上这张桌子就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在杨望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一个人翻了过来。
穿着杨望月熟悉的迷彩服，动作轻巧、干净利落。
那个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只是警觉的四下查看，一下就发现了躲在桌子下面的杨望月。看见这里有东西的时候本来还本能的掏枪，看清楚是个人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而杨望月也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了，正是晚上来给大家做安抚演讲工作的人，因为他脸上有一道疤，从眼角到额角，所以杨望月比较有印象。
姚先又四下看了看，开口轻声问道：“你一个人？”
杨望月点点头，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
姚先又看向杨望月怀里的包，杨望月紧了紧手，回看着他。
姚先也不废话，把装食物的柜子打开，将背上背着的两个军用背包放到地上打开，麻利的装了满满的两个背包，转身发现杨望月还缩在桌子下面。
“起来，走了。”然后把两个背包往背上一背，向杨望月伸手。
杨望月伸手过去，从桌子下面爬出来顺着他的力道就站了起来。
松开手，杨望月问他：“去哪里？”
“先跟其他安全所的人会合再做打算。”姚先边小声回答边翻过桌子，动作灵敏，鹞子翻身一样轻巧的翻过了去。
杨望月没那个伸手，翻过去的时候桌子“吱呀吱呀”的响了好几声，在这静谧的夜晚，这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杨望月在翻的时候很是紧张了一番，但是幸而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姚先怀里有一把步枪，举着步枪一边戒备一边让杨望月紧跟着他往外走。
现在的厂房里除了他俩是一个活物都没有，连只耗子都没有，满地的残肢断躯和倒地的丧尸，杨望月看得胃里一阵翻涌，颓然看见几步远有一把步枪躺在那里，她快步上前将步枪捡起来，别说，还有点重。
手上传来的一阵冰凉的濡湿感让她意识到什么，瞬间不受控制的弯腰呕吐起来。
姚先本来走在前面，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杨望月手里死死攥着一把步枪，弯着腰在那里吐得死去活来。
姚先瞬间有点急躁，快步走过去低声喝道：“你干什么？赶紧走！”
“呕……”杨望月本来晚上就没什么胃口没吃什么东西，除了刚开始那一下，现在纯粹就是干呕，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姚先，本想说些什么，胃里又是一阵不受控制的痉挛，遂即低头干呕起来。
姚先只看见她眼眶鼻头泛红，脸颊却苍白一片，杨望月虽不是什么角色，却也算是个小美女，平日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还比较高冷，但是现在这样反倒看起来有点柔弱可怜，姚先也是个大老爷们，一看这样，瞬间心就软了一下。
轻轻拍了一下杨望月的背，手下脊背轻薄，仿佛大点力都能拍碎似的。
“好了没？我们要赶紧出去，他们等不到我们可能会直接离开。”姚先不会安慰人，而且现在确实不是可以拖拖拉拉的时候，就事实而言的说道。
杨望月当然也知道现在的时间是很紧迫的，已经干呕了一会儿的她也是强撑着不舒服直起身来，“走吧。”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厂房，外面还有稀稀拉拉的丧尸在晃荡着，也有扑在地上啃食着的，他们借助着夜色和一些掩护物体慢慢的潜行着。
当然在途中也遇上了落单晃荡的丧尸，被姚先一枪爆头，杨望月算是知道当时听到的“噗”的一声响是什么声音了，装了消音器的，就只有子弹打入肉体的声音。
比较恐怖的是杨望月当时在转角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一只丧尸，杨望月当时就直接吓傻了，张着嘴傻愣愣的看见丧尸被一枪爆头倒下去。
幸好丧尸的血液已经凝固，不会四溅出来，不然非得溅她一脸血不可。
姚先也是紧张了一下，他看见杨望月张着嘴，要不是手没空，那肯定是直接捂上去了，还好杨望月当时应该是吓到失语，没有发出声响来，不然肯定引来一大群丧尸了。
回过神来的杨望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刚才来不及擦拭的枪和手上的濡湿已经变得黏腻，像胶水一样把她的手和枪紧紧的黏在一起，仿佛指关节都僵硬的粘在上面。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紧张，她也有努力的在给自己做心理疏导，尽量不去拖后腿，刚才真的是太突然了，若不是直接吓傻到失语，他俩指不定还能不能活着，要是因此自己死了倒还没什么，如果连累姚先也死了的话，她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
姚先在前面带路，杨望月学着姚先的姿势，举着枪跟在姚先背后，但是她也不敢开枪，这枪似乎没有装消音器，她举着纯粹就是以防万一，如果姚先击杀不及，自己帮个手也行，总好过自己毫无作为而让两人身处险境的好。
郊区的月光洒下来显得格外清冷，在这种环境下却平添了几分恐怖的诡异，他们不敢打扰，只能借助着月光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而那些丧尸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可怖了——衣衫褴褛，青筋血丝满布，身上还血迹斑斑，走路姿势扭曲怪异……杨望月觉得现在见鬼都比这玩意儿亲切。
杨望月其实刚才在桌子下面就想好了，她要去找于渺，她和于渺近几年几乎都在一起，于渺也知道她所有的事，给她很大的精神支撑，在病毒爆发以后，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于渺，刚才她也给于渺发消息了，不过于渺没有回复她。
于渺之前说她在的安全所爆发了丧尸病毒，所以进行了转移，不知道现在她那边的情况如何。
行进在这夜色里，杨望月心头的茫然涌了出来，她要怎么去寻找于渺，孤身一人？还是顺其自然的跟着这群人安排？
“等等。”姚先停住脚步，弓着腰猫在一个大箱子后面。
杨望月跟在姚先背后，默不作声。
姚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缓缓的探出头往前方看。
四周有树叶的沙沙声，前方是一条大路，大路两边就是一片林子，树木并不密集，杨望月在后面也微微侧着脑袋看，她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白天来时的那条路，这里已经人为的防线，周围有几个这样叠着的大箱子，有些已经散落在地上，有些还摇摇欲坠的垒在一起，似乎一阵风就能吹下来似的。
姚先收回脑袋，沉默着。
看他这样，杨望月有点预感，问道：“怎么了？他们……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