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夏川千里面无表情地踢开地上的枯枝烂叶, 裤腿和鞋面上无可避免地粘上了脏泥。她盯着纯白帆布鞋上显眼的泥点，血压飞速上升，最后有些烦躁地撇头啧了一声。
她才洗干净的小白鞋！
虽然这是她自己不注意蹭脏的, 但果然都是这个邪门村子的问题！
白啾无差别攻击jpg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像是即将醉酒的人, 虽然还残留着几分理智, 但这几分理智并不能支持大脑像平时一样有序运作。
夏川千里晃晃脑袋, 她大脑名为秩序那一块的工作区连续加班几年, 今天似乎想要早退一次。
‘这可不行啊，会有大麻烦的。’她潜意识里这样想到。
自小在横滨孤儿院孤独长大的她没什么普世的善恶观念，加之奇奇怪怪的异能, 她对很多事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mafia port时期, 太宰治的命令就是她的行动指南；洗白资料时，青组的秩序与纪律潜移默化地约束着她；读书时, 夏油杰一封封短信为她的构建出秩序的框架……
现在这些人都不在……
‘反正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直接杀掉也没关系吧？’有声音怂恿。
‘好坏的判定不是一人决定的。’有声音在反驳。
‘可是这样做事情简单好多。 ’
‘之后宗像室长的考核可能也很简·单。’
……
夏川千里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脑子清醒了不少。
3000道心理测试题她这辈子不想做第二次。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00：00, 距离她进入村子竟然已经过了6个小时。
时间流速不对。
村子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得快点了。’夏川千里心想：‘出去还能赶早饭。’
她现在肚子空空, 饿得慌。
【笼子缝, 笼子缝。】
【笼中的鸟儿……】
越走进村子深处, 空灵的歌声越明显, 断断续续的曲调重叠反复，时不时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和鼓点声。借着苍白的月光, 夏川千里踩在粗壮的枝桠上从树林中穿梭而过, 高处给她带来更为广阔的视野，她的脑海里逐渐凝聚出旧■■村的布局。
“找到了。”
她的目光锁定不远处的低矮旧房, 残破的墙体上有着大片的褐红色的脏污, 流动的夜风中藏着细微的腥臭腐烂味。夏川千里从高处无声落地, 从草丛泥土里捻起几枚被掩埋了一半的斑驳铜钱。
迷信的人认为鸡血和铜钱可以驱除邪祟。
夏川千里指尖用力，破旧的铜钱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痕，然后在挤压中支离破碎。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鸟笼呢？】
悉悉索索移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川千里快速从原地弹开，一根木藤从虚空中袭击向她之前所在的位置，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地面被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鸟笼呢？】
又是一团藤蔓缠来，夏川千里毫不犹豫挥着双刃斩断袭向身侧的枝蔓，光滑的刀刃上映出一抹翠色的流光，她从刃上看见飞落的叶片。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鸟笼呢？】
白皙的皮肤瞬间添上斑斑血痕，细嫩的树叶被高速强化为子弹一样的东西，刺穿了她的手脚。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夏川千里下意识伸出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
‘啊，流血了。’夏川千里有点烦恼，‘又要被念叨了。’
她本来想找到夏油杰便直接离开这个村子的，可是这咒灵非得找点存在感，深夜外放bgm也就算了，还搞出一起流血事件。
夏川千里：今天我就得教给你一些社交礼仪：）
比如对抗路就是要1v1硬打。
你有本事探头放技能那你从防御塔里出来呀jpg
她缓缓抬头，血迹在她面颊上蜿蜒画出邪异的纹路，翠色的宝石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眼瞳。
“我来了。”
她反手握住无休止向她袭来的藤蔓，蹬地借力高速顺着藤蔓的根源探去。
【就在那黎明即将到来的夜晚，】
【龟与鹤滑倒了，】
【背后面对你的人是谁？】
夏川千里将擦伤红肿的手甩了甩，暗自打量着环境，她身处一个由树枝搭建的巨大鸟笼里，鸟笼布置精致，有小孩子喜欢的糖果玩具，鸟笼架子上还有攀附于藤蔓盛开的花，鲜艳夺目，看久了便在视线中晕染成大小不一的色块。
青色的幽幽鬼火漂浮在空中，照亮几个枯瘦村民的身影，他们双眼无神地在鸟笼四周围成一个圈，缓慢规律地行走着，嘴里哼着长短不一的歌调。
【笼子缝，笼子缝。】
……
《笼目歌》，玩一个游戏时唱的歌。
夏川千里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
几个人围着笼中鸟绕圈，若笼中鸟闭眼猜中身后的人，则那时刻背后面对鬼的，就要代替笼中的鸟儿当替死鬼。
夏川千里挑挑眉，看来她就是这次被关进笼中的鸟儿。
她饶有兴趣地拾起鸟笼内被精心挂着的纯黑眼罩。
【■■■，五星道具，非常值钱的咒具。】
这比她出品的眼罩还要高级…咒具……是被这个咒灵放在这里专门引诱咒术师的吗？
乐声和鼓点越来越急促迫切，像是在催促她加入游戏，成为这个剧目的最后一个演员。
所以、要出去就必须参与这个游戏……看来那个咒灵胜券在握嘛。
夏川最后打量了一遍周围的村民，他们似乎没有了意识，像是一具具被操纵的傀儡，按照规律行尸走肉地行动着，所幸她和迹部景吾、忍足侑士一起调查时见了大部分村民，这里的几个人她都有点印象。
她戴上眼罩，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鸟笼呢？】
鼓点声、乐声、嬉笑声。
一步、两步、三步……她听见脚步声在逐渐朝她靠近。
3、2、1
她心里默念着计数，脚步声陡然停下，四周安静得诡异。
【龟与鹤滑倒了，】
【背后面对你的人是谁？】
“上小沢雄大。”夏川千里说出一个人名。
一声嘶哑的鸦鸣叹息般传入她耳朵。
夏川千里下眼睑部分的皮肤和后颈处酥酥痒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穿过肌肉薄膜钻出皮肤。她伸手轻轻触碰。
柔软的、绒毛。
新一轮游戏开始，脚步声旋转着靠近，夏川千里几乎能听到衣物的摩擦声与吞咽声。
圈在缩小。
【龟与鹤滑倒了，】
【背后面对你的人是谁？】
“吉竹拓磨。”夏川千里肯定道，她听到了鞋扣的撞击声，就在她的正后方，唯一有金属扣的鞋子的主人是吉竹拓磨。但这也说明……她之前的计数没有错，为什么上次的答案被判定错误了？
一片寂静无声。
‘嘶啦——’
撕裂的痛楚猛地袭来，夏川千里忍住尖叫，痛出一身冷汗，她背脊后有东西在迅速生长，撑破了阻碍的衣物。
是一双羽翼。
自然地从她背脊处伸展开的羽翼纯白，羽毛顺贴，骨架优美，翅膀根处染血，有一种残破的惊人美感。
没有给夏川千里过多思考的时间，脚步声继续靠近，她听见了清晰的吐息声。
那些村民现在就在她不远处…不，应该就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大意了…杰不会也是栽在这里吧？’夏川千里苦笑，试图理清思路。
游戏规则不可能出错，这是领域结界构造的基础，以规则约束交换强大的力量，不管是咒灵还是异能，都得遵循这个原则。
她确信两轮游戏她都准确地说出了背后之人的名字，那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鸟笼呢？】
谁是笼中鸟？
谁看不见？
替死鬼…是村民、还是逐渐异化的她？！
【龟与鹤滑倒了，】
【背后面对你的人是谁？】
“身后的人是……”
“夏川千里。”
蒙在眼罩后面的翠色眼睛睁开，她慢慢摘下黑色眼罩……村民背对着她形成禁锢的圈。
笼中鸟是村民，替死鬼是她。双眼无声的村民看不见，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她的回答是自爆，等同于自愿替选择的村民承受笼中鸟的命运。只有替死鬼说出自己的名字，破坏了‘笼中鸟·猜·出替死鬼身份’的游戏规则，这个游戏才会崩溃结束。
背对着她的村民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刻，全部昏睡过去，幽幽的鬼火瞬间消失。
‘啧，逃得真快。’
枝繁叶茂的鸟笼在晨光中粉碎，细碎的木屑中跌落出一根蜡烛与一把钥匙。
7：00 。
【青行灯的蜡烛x1，传说金品质，收集度3/100】
夏川千里别捏地动了动身后的翅膀，感受到逐渐消散的力量。规则打破后，它的衍生物自然会消失。她长呼一口气，拖着沉重的翅膀捡起钥匙直直冲向最初的目的地。
杰！
负重跑的夏川千里气喘吁吁地推开禁闭室的门。
透过柔和的光影，她看见了半跪在地的夏油杰。
身材修长的少年处理着禁锢他行动的银色脚铐，微长的黑发披散，身上宽大的白衬衫落了几颗纽扣，露出小块白皙的胸膛，有一种易碎的脆弱感。听到门口的响动，他狭长的紫眸警惕地半眯，头上尖尖的狐狸耳朵微微抖动，毛绒绒的尾巴炸毛般垂在身后。
看见来人，夏油杰有些怔愣地歪歪头，露出脖颈处泛着银光的金属项圈。
“千里？”
漫长的黑夜过去，白雀衔着日光，来到他身边。
‘滴答——’
“千里！”
“我不要紧！”夏川千里仰头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回答道。
在夏季的蝉鸣中，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