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乖~去上学
乡下，甄无是这么称呼自己老家的。木头做的大平房张着一口大嘴，瞪着对称的窗户眼，审视着新到来的两位小客人。拖拉机驶过篱笆，几个草垛散落在地上，有些鸡鸭鹅扑棱着翅膀被暴躁的钢铁巨兽撵到一旁，“咚”“哎！小心摔着你！”甄无的奶奶不回头也知道是什么东西跳了下去，关心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甄无丢下莫如浣和胡喜，跑到房子里，“爷爷！”她兴高采烈地站在那个坐着太师椅，右边裤子空了一截的老人面前，“我再一次成功执行任务，你孙女现在可厉害啦！”“嗯？！好好，你最棒了。”老人一个激灵被惊醒过来，敷衍两句，又睡过去。
甄无双手叉腰站在她爷爷面前，一边赌气一边无奈。“去去去，别挡道，我把你的房间收拾收拾给他们住了啊。”甄奶带着两个孩子绕过甄无，去往左边的房间。“哦。”甄无答应了一声。
这个房子只有一个房间，不过后来又在中间建了两堵墙，就算是分成三份，每个屋也挺宽敞。进门可以看见三排书架，几张凳子放在木桌底下，右边的门关着看不见里面，那是二老住的屋子。左边的门开着，有一张床，右手边放着一个盛着洗脸盆的高架子，洗脸盆后面还有一面镜子，正对着床。木床很高，下面有很多空间，上面放了两个枕头，一床被子，床脚的空间放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的衣服之类的。“嗯，都不用我收拾，直接拎包入住就行。”甄奶满意地点点头。“那还不是因为我平时注意卫生，一直干干净净的。话说你真啥都不问，就让他们住下来？”甄无走过来，靠着门框。“唉，孙女长大了，私生子也能随便带回家了。”甄奶扶额叹息。“什么啊，你才有私生子呢！”甄无小脸一红，“哎呦！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看孙女开始犟嘴，甄奶开始倚老卖老。“别吵吵了。”甄无的爷爷睡不下去了，拄着拐站起来，走到左屋门口看了看莫如浣，又看了看甄无，眼里充满不满。“看我干什么。”甄无心虚地摆过头，“哼。”老人发出很重的鼻音，走了出去，“老婆子，出来做饭。”“哎。”“我刚吃过。”甄奶出去做饭，甄无喊了一声，没人回答。
甄无走过来，坐在床上。莫如浣拉着胡喜的手也坐到床上。“我奶奶叫贾双，以后叫她贾奶奶也好，双奶奶也行。不过那个老头子脾气很坏，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姓，你们叫他单（shan）爷爷就行，啊。”莫如浣和胡喜点点头，甄无看他们这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莫如浣的头，胡喜盯着莫如浣头上那个不断移动的手，手悄悄的握紧了点。莫如浣感觉左手一紧，扭过头，伸出右手，揉了揉胡喜头。
， 胡喜瞪大了眼睛。莫名的，“叫哥。”莫如浣这么说了出来；“哥。”胡喜下意识就叫了出来;甄无拍了一下莫如浣，“叫姐。”“姐。”她又看向胡喜，“叫姐。”“哥。”…………
吃完饭，甄单拿出一个烟枪。“带他们出去转转。”老头看着甄无，向门口抬了下下巴。“走吧，”甄无朝屋里勾了勾手，胡喜推着莫如浣走了出来，他们出门了。甄单磕了磕烟枪，填一点烟叶，搓搓手指，烟叶上燃起火星，吞云吐雾起来。“呼，咋办？”他吐出一嘴烟气，问贾双。“住下来吧，怪可怜的。”贾双收拾碗筷，端出门，走到门口，见老头默认了，又补了一句:“少抽点，早晚呛死你！”也许是听的多了，甄单又吐出一口烟气，没管她。
“看，牛棚。”甄无接替胡喜推着轮椅。胡喜和莫如浣好奇的看着头上顶着角吃草的生物，“我只在电视里看过。”“我没见过。”莫如浣接了一句，胡喜摇了摇头，把目光收了回来。“你以前是什么大户人家啊？还看得起电视？”甄无以为莫如浣只是听说过电视这个东西，决定要拆穿他。“真的！我爸做出来的！”莫如浣反驳，“好好，你爸最厉害啦。”甄无想自己跟小孩较什么劲，他又不懂电有多珍贵，于是顺着他说下去。
莫如浣看她不相信自己，也没有再强调，闷着不说话。“看，鱼！”走到池塘边，甄无指着清澈的水里游着的鱼。“见过。”莫如浣撇了一眼，“我没见过。”胡喜又摇了摇头。
……
甄无老家的篱笆外围了一圈田地，有一个池塘，一个小号的牧场，里面有牛，羊，猪。剩下的都是种的麦子，开了几条路，把整片区域整齐的分成了四份。从门口走，经过牧场和池塘的这条路直通中心的城镇，那个黑色的建筑格外显眼。当然，这里不止甄单一家，一共有一万多户人或多或少的种着田，他们围着中心的城镇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圆圈。在这个圆圈的边界处，盖着一个透明的罩子，笼罩着整个有米城，外面就是阴沉沉的天空，和隐藏着无数目光的森林。
夕阳渐渐落下，甄无推着莫如浣走回家，莫如浣腿上坐着胡喜。“腿疼不疼？”甄无问他，“没有，胡喜很轻。”莫如浣轻轻的说话，没有吵醒睡着的胡喜。“你们关系真好，一家人吗？哦，对了，你们姓都不一样，哈哈。”甄无随口一说，又尴尬的纠正自己。“嗯。”莫如浣答应一声。
“怎么跑这么晚？”贾双轻轻的把胡喜放在床上，责怪甄无。“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着，带他们认认路嘛。”甄无有理有据。“你累不累？”双奶奶不搭理这个精神旺盛的丫头，关心的问莫如浣。莫如浣摇摇头。“啧，身上伤口这么多，疼不疼？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早不说晚不说，这会关心起来了？”甄无到处找自家奶奶的疏忽。“去去去，回你家去。”贾双摆摆手，把莫如浣也抱到床上，开始拆绷带，她用手指勾起莫如浣腿上的绷带，手指变了个形状，如刀片一般把绷带勾断。“那行，您老先照顾他们，我去城里办个领养证明，哦，对了，他俩的居民证。”甄无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薄薄的卡片，递给贾双，急匆匆的跑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孩，可不能给放跑了，赶紧登记！
“嘶~”拆开腿上和手臂上的绷带，莫如浣倒是没吱一声，双奶奶却是皱着眉。“老头子，拿点消炎药和绷带来。”“在哪放着啊？”“就在那书架上面，你找找。”贾双把莫如浣的上衣也脱了，就剩个苦茶子，上身的伤也不少，一块一块的都结痂了。那些结痂的不管，甄单拄着拐杖左手拿着一卷绷带和一瓶药水，递给贾双，然后柱着拐杖在旁边看着。
莫如浣躺在床上任她施为，不过抹药的时候再强撑也是呲牙咧嘴的。
环境模拟按照京城时间准时关闭，天上的薄雾黑压压一片，世界失去了光亮。
甄单不知从哪找拿来一盏油灯，凑到嘴边，“呼~”吹出火苗，点燃油灯。
“好了，早点睡。”贾双揉了揉莫如浣的头，替他和胡喜盖上被子。甄单拎着油灯退出去，贾双拿走药水和剩余的绷带，关上门。莫如浣看着他们离去，憋在嘴里的爷爷奶奶就是喊不出来，应该要在这里住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以后再喊吧。他想，胡喜拱过来，躺在他手臂下面，莫如浣搂着胡喜，头脑风暴了一会，睡着了……
初春的太阳总是很晚起来，有米城的环境模拟遵照着古老的二十四节气与京城时间一样，所以6点多的时候天还很黑，公鸡在外面打鸣。墙那边传来一阵声响，“吱~”门被打开了，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靠近，莫如浣猛得睁开眼睛，“好孩子，不着急，不着急。”温柔的手掌抚摸着他，安抚着他。“饭做好了，吃饭吗？”莫如浣在黑暗里看清了来者，是贾双，他感觉肚子有点空虚，点点头。
贾双掀开被子，抱起莫如浣。
“妈妈，不要走……”胡喜抓着莫如浣的手，贾双把莫如浣又放下，弯腰拍了拍胡喜的肩膀，“好孩子，醒醒，吃饭了。”胡喜睁开眼睛，手也不松，坐起来，揉揉湿润的眼睛。她看不清贾双，但她肚子饿了，“嗯。”
帮莫如浣穿好衣服，贾双推着莫如浣，后面跟着哈欠连天的胡喜。客房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甄单坐在正上方，一家人坐齐了，莫如浣坐在轮椅上，借着灯光，可以看见面前的饭都很丰盛。“吃饭。”甄单用筷子拍了一下桌子，拣起一块肉。胡喜很饿，也没有不好意思，也用过筷子，夹起一大口菜，虽然到嘴里只剩下一点。
莫如浣把嘴伸到碗边，吸了一口米汤。
贾双见状端起碗，用勺子挖一点，吹凉，喂给莫如浣，又用筷子夹起一块肉丝，喂给莫如浣。
“谢谢奶奶。”莫如浣有点别扭地说了一句，“哎。”贾双笑吟吟的答应。
上座的甄单看着这一幕，有点后悔装深沉，又看向胡喜，眼睛一亮。胡喜正在用筷子戳碗里的菜，突然一个筷子伸过来往她碗里放了点青菜……胡喜懵了，她看看甄单，眨眨眼，愣了两下，反应过来，“谢谢爷爷。”“哎。”甄单美滋滋的答应。
吃过饭，天蒙蒙亮，环境模拟开始了，从东边出来一个黄色的大圆球，照亮了多米城。
“走吧，带你们去学校。”甄无手里向上抛着两张学生证。学校，莫如浣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地方，那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青春，他点点头。
“duang，duang，duang……”拖拉机最终停在了一个大庄园前，里面并排有一百多个个房屋，按“e”字形建造，从一堵墙建到快另一堵墙有十个房屋，最后靠墙的地方会留一条过道。每个房屋只有一层。
“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甄无领着胡喜先去幼儿园报到，留下贾双和莫如浣。“前三排是幼儿园，中间六排是小学，最后三排是中学，再往后的学院不在这里。”闲来无事，贾双给莫如浣介绍起了学校，莫如浣看着学校，突然才想起来，自己这幅样子怎么去上学？“对哦，你伤还没有好，要不改天再来？”贾双关心的说。
莫如浣对这里有很大的兴趣，“我想先看看。”“嗯，那咱们不等他们了，奶奶带你去。”贾双连轮椅带人一起抱下车，拖拉机停在学院的空地上，两人一起，走过代表幼儿园的房屋，走到小学第四排，“四年九班。”贾双念着莫如浣的班级，听着嘈杂的读书声，莫如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他这个年纪就应该在这个地方一样。“找到了。”贾双在倒数第二个房屋面前停下，里面走出一个女教师。
“你好，我是四年九班的班主任，请问您这位是莫如浣吗？”老师礼貌的询问，“是的，我是他奶奶。”贾双把莫如浣的学生证递给老师，确认身份后，老师返回屋里“啪啪！”拍了两下手掌，“停一下，我们班要来一位新同学，造型可能有点奇怪，大家不要笑人家。”读书声停下来。老师看见安静的班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去对着贾双说:“那您把莫如浣同学推进来吧，莫如浣同学，大家都是好同学，以后要好好相处哦。”莫如浣吞了吞口水，有点紧张，贾双把他推进教室的讲台上。
莫如浣看着满屋的眼睛，没什么知觉的腿居然抖了起来。老师走到他旁边，“那么莫如浣同学先给大家做一个自我介绍吧，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好不好？”老师抬起头“好不好”是说给别的同学听的，“好！”整齐划一的回答。莫如浣觉得有点吵，他悄悄用力抓住轮椅的扶手，“大……大家好，我是……我是莫……莫……”“什么？声音再大点好不好？”老师鼓励他。莫如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底下开始窃窃私语，“安静！”老师打理一下课堂纪律，“不要紧张，慢慢……”“哥！！”一个软软的人闯进他怀里，“哎呦奶奶你别看我，她死活不愿意去幼儿园，说什么要和哥哥在一起……”底下又开始传来说话声，老师的吼声夹杂着“我想跟哥哥一起上学！”的哭喊。
莫如浣头晕了起来，他撅着小嘴，皱着眉头，眼泪巴巴……
第一天上学，真的……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