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邀月舞主

    游方同李寻幽来到邀月楼前，走进黑色的院门，里边有一个小园子。园中一潭碧水，十几株红梅。碧波荡漾、暗香浮动，临波照影旁，一座二层小楼矗立。游方心中暗赞：“真是神仙境界！”。

    游方一边观看，一边同李寻幽走进了小楼。小楼前有片空地，用松枝搭了一个花棚，棚上盖着厚厚地苫草，四周放着红红的火炉，火炉上正温着美酒，酒香缭绕。棚子里，前边放了几排座椅，上边铺着名贵的毛皮。后边搭建了一个宽台。离国地处大江之南，冬天本来不冷，这样一布置，身处其中的人会感到温暖如春。

    游方走进棚子，看见已经有一群身披各色轻裘的贵公子在棚子里。他们一边品着美酒，一边赏着红梅。李寻幽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游方独自选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自己斟了一大杯温热的美酒，双手捧着，缩在厚厚毛皮铺成的座椅里，等着观看剑舞。

    没等多长时间，小楼的门打开，十个身姿婀娜的宫装丽人，如同穿花蝴蝶般走了出来。她们走到舞台上，站在舞台的四周。这时一声幽远的琴声自小楼中传出，众人为之一静。一个身姿曼妙、面遮轻纱的女子出现在小楼的门前，她微一停顿走了出来，步履轻盈地登上宽台。游方在角落里向台上望去，只见那女子露出衣服的部分肌肤胜雪，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血色连云花纹，花纹旁有一座阁楼。长长的秀发，一双妖魅的眼睛目光流转，眉间一弯绯色的月牙印记，衬托得她的整张脸高贵娇艳，又有绝世不群地傲然之意。

    那女子在宽台中央站定，向众人袅袅施了一礼，众人被她的美艳所摄，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女子在台上站立凝神半晌，突然楼内琴声响起，她随着琴声舞动长剑。初时琴声旋律微弱，琴音反反复复，音韵连绵不绝，若高山流泉，令人荡气回肠。那女子的舞蹈也轻盈曼妙，似敦煌飞天。

    游方心想：“这邀月舞主好大的名气，可这剑舞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般的舞姬手里拿了把长剑舞来舞去罢了。”

    棚子里十分暖和，游方已经喝了大半杯美酒，无精打采地望着台子上的舞蹈，上下眼皮打架，缩在座椅里昏昏欲睡。

    这时突然琴音一激，旋律轩昂起来。游方精神一震，猛地睁开双眼，身子在座椅里挺了起来。

    那琴音似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急促地音调好像千军万马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琴音爆发以后，台上那女子的动作也随之变化。只见她青丝飞扬，剑气纵横，台上一片长剑闪动的雪亮光芒，好像满台都幻化出那女子的身影。

    台下众人都被这激昂的琴音和出神入化的剑舞所摄，心动神摇，僵立当地，呆呆地望向台上。

    正当众人面色潮红，激动莫名的时候，那琴音一缓，变得浑厚低沉，豪迈悲凉，女子的舞剑动作也像杀机隐伏，令人闻之色变，见之胆寒。

    众人的心中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闷得透不过气来。

    半晌后，琴音渐渐平复，似大战过后的歌舞升平，女子的舞蹈也变回轻柔，渐渐收势。

    一曲终了，良久之后，花棚里才掌声雷动。女子在台上向众人轻柔地施了一礼，退回了小楼。

    游方观赏之后，一口干了杯中的美酒，心中赞叹：“这才配得上邀月舞主这个称号，她的剑舞真的是绝世倾城。不过这琴音仿若神技，比她的剑舞有过之而无不及，小楼内抚琴的又是何方神圣？”

    正当游方猜想的时候，小楼的门又打开，一个宫装丽人走上舞台，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舞主有令，刚才舞主已经登台献舞。在场众位才俊，无论诗词文章，还是琴棋书画，如果有哪位能够让舞主青睐，舞主就出来和大家相见。”

    游方嘴一撇，心里暗道：“这邀月舞主虽然剑舞绝世，可是架子不小啊。还得让众人吟诗作赋捧她，她召开琴剑舞会，不就是想结交离国的才俊吗？难道没人做出好诗她就不出来了吗？”

    游方放下酒杯，兴趣索然，又缩在座椅里看起了热闹。

    花棚里众人神情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一群宫装丽人将笔墨纸砚送来之后，他们开始忙活起来，纷纷做诗做画，陆续传进小楼里去。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的诗词做了几十首，画作了十几幅，小楼的门还是没有打开，邀月公主迟迟不出来和众人相见。这些离国的青年才俊都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不甘又无奈地盯着小楼的那扇门。

    游方脸上表情丰富，缩在座椅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突然看见一个贵公子向自己走来，就听他用强硬的语气说道：“久闻游公子的大名，公子的一首《青玉案》传唱天下。今天还请公子出手，免得我等离国士子无颜，丢了国体啊。”

    游方一愣，心里直腻歪，暗想：“我靠！你们想泡妞关我屁事。如果我不替您们做诗，就丢失国体，还是我的责任了？”

    游方正要拒绝，仔细一看，认出这家伙是丞相的独子。心中暗自叹息：“算了，我一个翰林院的小官还是别得罪人家了。”

    宫装丽人端着托盘，上边放着笔墨纸砚，送到游方的面前。游方摆了摆手，站起来掸了掸衣襟，随口吟诵道：

    “昔有佳人欧阳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川中美人在煜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北国舞者八千人，欧阳剑器初第一。”

    游方吟诵完毕，场中一片静默，半晌响起一片掌声和叫好声。还有人匆忙去拿笔墨，要把这首诗默写下来。站在人群中的李寻幽望向游方，眼中满是嫉妒之色。

    突然“哗啦啦…”一声，珠帘轻响。众人都注目看去，只见小楼的门已经打开，邀月舞主从里边款款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身穿素黄罗裙，外罩黑色大，二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均匀，凹凸有致。此时已经隐去了傲然之气，只剩下娇艳妩媚。她面上未施脂粉，肤光胜雪，两行黛眉入鬓。眉间的绯色月牙印记还在，一双妖魅的眼睛目光流转扫视众人后，定在了游方身上，眼神中流露出勾魂摄魄的神采。

    邀月舞主走到游方身前，微微一笑，盈盈下拜道：“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离国的状元郎吧。妾身还在华国的时候就久闻公子的大名，一直对公子仰慕的很呢”。

    游方听到她的恭维后，心想：“我在离国都是默默无闻地小角色，你远在华国又怎么会听说过我。再说你们华国尚武，女子都崇尚雄壮威武的男子，我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又怎么会仰慕我？”

    他面色沉静，谦虚地说道：“在下多谢舞主谬赞，拙作能得舞主赏识，是在下的荣幸。其实我离国才子如云，与他们相比，在下只是有些急智，其它方面却是大大不如。舞主如果有兴趣，不妨和大家详谈。”

    邀月舞主美目流转，向众人看去。那些贵公子纷纷围上前来和邀月舞主搭话。游方见邀月舞主和他们谈得投机，悄悄退出人群。回头一看，那些人围了一圈，正和里边的邀月舞主聊的火热，他摇摇头向门外走去。

    正当游方走出角门的时候，感到二楼窗子后面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游方心里一动，莫名觉得那目光的主人是新月公主。

    游方没有回头去看，径直走出了角门。

    几天以后，游方听说有很多离国的人仰慕邀月舞主的剑舞和才情，经常去邀月楼请见。只要能拿出差不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邀月舞主都会与其相谈甚欢。还有一些贵公子垂涎邀月舞主的美貌，想方设法地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但是摄于太子的权势，都不敢造次。

    邀月舞主有太子做为后台，手腕又十分高明，渐渐成了离国高层的名媛。

    游方讨厌这种名媛圈的交际。在随后的的三年时间里，邀月舞主下帖请了他好几次，都被他找借口推辞了。他整日里只是躲在翰林院藏书楼里读书品茶，休假的时候就在街上闲逛，在戏园茶楼里消磨时光。

    小川子常常夜里偷偷出宫，到游方家里。游方亲自动手，“研发”美食，他们两个人一起品尝。

    弘成二十一年，蜀国遣使斥责离国数次增加关税，违反两国盟约。离国回斥蜀国不讲道义，以莫须有的理由强行扣留离国在北邙购买的军马。发生了数次类似的事件，两国的矛盾逐渐加深。谁也不知道战火将何时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