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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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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欢仰着头,努力想要看清沈寂之的脸。

    但眼前在下雨。

    像是在雨天,站在窗前往外看,雨帘朦胧了视线,青山藏在雾霭里,令人看不清。

    可言语是清晰的。

    胸腔中那颗又酸又涩猛烈跳动着的心脏,是清晰的。

    且从来没有一刻,像现下这般清晰。

    因为被欺瞒,以为自己被耍弄的怒火,在先前将胸腔烧得一地狼藉。

    让她变得不像她,冲动,偏执,不理智,还委屈得想哭。

    明明穿书后她经历了那么多,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和小姑娘一样。

    简欢都看不起自己。

    她挥开沈寂之给她擦眼泪的手,用衣袖粗糙地抹了把脸,努力止住哭声,想理智的,体面的,回答他的问题。

    但见鬼的,怎么都止不住。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眼泪它自己就是要掉。

    沈寂之垂眸,望着被挥开的手,一颗心沉入海底,眼睫动了动。

    指甲修整得干干净净的指尖在颤,他强行把手收回。

    如她自己所说,她确实重财。

    但不是所有财她都会要,在这方面,她有自己的取舍。该她的,不该她的,分得很清。

    所以终究是,这些丹果,也抵消不了他的欺瞒吗。

    少年眸光幽深,望着笔直杵在墙边,气愤地擦着眼泪的简欢,暴戾在体内肆虐,丹田处的五色石止不住的蠢蠢欲动。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一些恶劣的不被正道所容的念头压下,也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就打算离开。

    “沈寂之!”简欢喊住他,一头扎入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他劲廋的腰,哭腔细细碎碎,“……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要是换做是她,她估计用膳的时候就会掀桌而起,让他滚。

    天涯何处无芳草,拜拜就拜拜。可他这个人,怎么却这样。

    沈寂之身形一颤,下意识伸手环住她,有些不敢相信:“嗯?”

    简欢把擦不完的眼泪鼻涕统统蹭他衣襟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道:“祁七是我故意带来的。”

    像是明白了她的答案,沈寂之眉梢轻轻弯了下,将下巴抵在简欢发顶,收紧抱着她的手,甘之若饴:“嗯。”

    从简欢知道他瞒着不还钱时,他就知道了。

    也是,祁七这样的,她怎么会看得上。

    “你其实。”沈寂之想了想,出言道,“可以直接来质问我。”

    简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眼泪已经止住了,但眼睛红的像小兔子,黑眸亮的像刚被雨洗净的曜石,她嘀咕着重复:“我说我是故意的。”

    沈寂之不解:“?”

    “那个时候……我不太想要你的解释。”简欢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愈发小,“我只是想要气你。”

    想宣泄。

    然后她潜意识很清楚,做什么能让他最生气……

    简欢有些心虚地觑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落在被她擦得一片狼藉的衣襟上,伸手给他砸了个清洁术。

    沈寂之安静片刻,敛目淡声,回:“只能说,我品味还不错。”

    简欢略微疑惑:“什么?”

    沈寂之抬手,敲敲她的脑袋,云淡风轻地夸:“挑的道侣挺聪明,知道打蛇打七寸。”

    简欢破涕而笑,抬脚虚踩了下他的鞋,轻哼一声。

    两人没再说话,只静静抱着。

    简欢把脸埋在他怀里,她闭着眼,耳边是沈寂之沉稳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后屋峭壁悬崖间的山风从破了个大口的木窗灌进来,拂起两人的衣摆。

    同是玉清的白色弟子袍,轻晃着,交缠着。

    浓郁的灵气在空中流动,不知不觉溜进鼻间,混入四肢百骸,抵达心尖。

    原先被怒火烧成灰烬的废墟里,嫩芽破土而生,一切焕然一新。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简欢想,今后她也会对他很好,不会让他吃亏的。

    -

    房内的丹果都按原样收了回去,简欢双手叉腰,站在破窗前,满脸心疼,懊悔地自我反省。

    冲动是魔鬼,要不得啊要不得。

    真想回到下午时分,把今日重过一遍。

    可惜这修仙界,也没有后悔药。

    沈寂之蹲在窗外,在废木堆里挑挑拣拣,拿了些能用的,起身对简欢道:“明日买些灵木,能修。”简欢点头。

    他看向她,很顺其自然地问:“今晚睡我那?”

    闻言,简欢的睫毛轻颤了下。

    她将叉着腰的双手放了下来,乌黑的瞳孔向他那一转,又垂下,看看地面,然后又抬起头,视线碰他一下,又收回来。

    沈寂之将能用的残料堆到一旁,见状没催也没说什么,神情自若地等她的答案。

    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她同意当然好。

    不同意也没事,早晚的事,不急一时。

    片刻,简欢说了声好。

    想了想,又道:“你自己先回房,我晚点来。”

    沈寂之:“嗯?”

    简欢瞅他一眼:“我要换寝衣啊。”

    沈寂之眼皮动了动,哦了声,脚步轻快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待他离开,简欢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站在窗前,明明秋夜风凉,但双颊却有些烧。

    简欢想了想,低头抓了抓自己的衣领,往里瞧了眼。

    嗯,她也不赖的。

    她又想。

    虽然清洁术很干净很好用,但她要不还是泡个澡罢。仪式感嘛。

    正这么琢磨着,窗外枝头一荡,地果小人冒了出来,望着面前大破的窗,圆乎乎没有眼睛的脑子很是不解,大惊:“本果就打了个瞌睡,怎么一觉醒来你窗没了?!”

    “人类的事,说了你们果子也不懂。”简欢把手放下,朝地果灵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我问你,沈寂之把地果什么藏我房间这事,你知道罢?”

    小人点了点脑袋,仰着头,居高临下:“当然,我的果子在哪我能不知道?”

    “你。”简欢咬牙,“我和你关系这么好,总比你和沈寂之好罢,你替他隐瞒,却不告诉我?”

    小人遥指沈寂之的房间,也压低声音:“他不让我说,我说了,他就要把我劈两半。”

    简欢教它:“那你瞒着他偷偷告诉我呀。”

    小人摇摇脑袋:“不不不,我们果子从不撒谎,答应的事定会做到,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行了。”简欢打断它,“结你的果子打瞌睡去吧。”她转身离开,嘀嘀咕咕,“我还是去隔壁杂物间泡个澡罢。”

    地果灵:“?”

    -

    磨磨蹭蹭半个多时辰,简欢抱着她的枕头,蹑手蹑脚地来到沈寂之房门外。

    门开了半扇,她半躲在门边,先探进去一只眼睛。

    房内,沈寂之穿着件月白色的寝衣,黑发用木簪束着,清冷又雅致,靠在桌前,手里拿着她送的玄天镜。

    姿态带着些许闲散。

    听到动静,他抬眸,目光精准地落在门口的简欢身上。

    简欢站直,将枕头抱在怀里,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反脚将门给踢上。胭脂红的寝衣,包裹着少女紧/致诱人的身子,衬得肤色白皙的简欢,像出水芙蓉一般。

    沈寂之的喉结不免动了下,眸像突然间阴云密布的天,一下子就暗沉了下来。

    简欢看他一眼,走到床边,把自己的枕头放上去。

    这木床有些小,但却是熟悉的,她先前就睡在这,上头的寝被是蓝白色的,干净整洁。

    落在背上的目光灼人得厉害。

    简欢放好枕头,轻抿着唇角,回头看他。

    可不知为何,迎上她的眼神,沈寂之反倒收回了视线,落在手里的玄天镜上。

    他刚刚正在研究。

    他自己是炼器师,他比谁都清楚这个玄天镜的价位。

    镜子后,貔貅的雕刻栩栩如生,里头藏了柄剑,还有个金元宝。

    这样的雕纹,全天下估计就只有他手里这一面玄天镜有。

    玄天镜停留在玄天苑的界面。

    [我为什么还没找到菩提塔:有人找到菩提塔了吗?]

    [九州消息最灵通的人:据可靠消息,尚未。]

    [想要一百万:往好了想,每个人都还有机缘能得到这一百万!]

    [九州最帅:今日再问,有好看的修士姐姐吗?滴滴我,一起双修呀。]

    [天打雷劈:你天天问天天问,找了这么多年,你还没找到吗?]

    [玉清玉清我最行:哈哈我周边一对恩爱夫妻都快散了,九州最帅这些年还没找到道侣。]

    [每日修炼四时辰:哪对要散了?]

    [玉清玉清我最行:玄天苑上指名道姓不好,反正就以前欠很多债的一对。]

    [玉清是我家:那对?不大可能罢,我最近不在玉清,但我三年前明明经常听见……]

    [玉清玉清我最行:你也说了三年前,时光荏苒,人心易变啊。]

    ……

    沈寂之挑眉。

    这[玉清玉清我最行],他知道是炼器堂里那位瘦子师弟的玄天号。

    那他说的这对夫妻,是……

    沈寂之看了眼正朝他走来的简欢,轻轻摇头,颇有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意味,退出了玄天苑。

    简欢停在沈寂之旁边,胭脂红的寝衣拂过他的月白色寝衣。

    她也像他一样靠在桌前,探过头瞄了眼。

    沈寂之已经给他自己取好了玄天号,四个大字——

    [貔貅有剑]。

    简欢把头收回来,手轻扯柔顺丝滑的寝衣,想了想,和他说:“你应该多加个貅字。”

    钱多多有符。

    貔貅貅有剑。

    这样才对。

    貔貅貅……

    像是有胖胖的毛毛虫在身上爬过,沈寂之摇头,略微嫌弃:“不了。”

    叠字不太适合他的品味。

    简欢长长地哦了声。

    一时之间,房内陷入沉默。

    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笼罩在她和沈寂之四周,喉间莫名有些干。

    简欢低头望着自己的鞋,下意识抠着自己的指甲,睫毛一直在颤。

    女孩眉目清秀,肤白齿红,乌黑如瀑的秀发散在肩后,没那么直,微弯带着些天然卷。

    长发刚刚洗过,有点湿,给这有些燥的空气中,带来几丝水汽,水汽中含着勾人的淡香。

    沈寂之垂下眸,睫羽遮住眸中跳动的幽火,轻声道:“刚刚,你还没有回答我。”

    简欢脚轻动,带着柔盈的寝衣微晃。

    虽然她默认了,但她确实没说。

    简欢侧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映着少年的模样。

    她收回目光,靠近他,手贴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沈寂之。”

    沈寂之:“嗯?”

    简欢的眼弯成小月牙,一字一字,认真道:“你最合适。”

    沈寂之低着头,面容隐在房内昏暗的烛火中,看不太清晰。

    他伸长手,在一旁的桌肚拉开木屉,将玄天镜放进去。

    砰地一声,木屉被阖上,简欢被声音吸引,刚想看过去,便被人猝不及防地按在了桌前。

    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被砸下来的吻悉数吞咽。

    沈寂之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从下巴扶上她的左脸颊,修长如竹的手插/入她微湿的秀发间,抵在她的颈后。

    口腔中的空气尽数被掠夺,舌刚被他卷走肆虐没几下,简欢就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就退开一些,磨咬她的唇瓣,等她呼吸差不多平复,又卷土重来。

    简欢轻轻喘着气,手半抱着他的腰,从无到有,学着回应他。

    像是给熊熊烈火浇了一锅油,火势渐猛。

    吻不知何时,从她一片狼藉的唇齿间离开,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下巴。

    托着她脸颊的手,也跟着离开。

    她是大着胆子来的。

    只穿了件胭脂色的寝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微低的领,胭脂的红,带着蛊惑人心,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

    难以想象那一刻。

    沈寂之的眼梢带着抹红,不由用力。

    简欢靠在桌前,眸里刹那间水光潋滟,整张脸都羞红了。

    沈寂之有一下没一下吻着她的颈侧。

    手如炼器时一般,在摩挲器纹。

    他眸光微垂,落在她脸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却见她直挺挺地站在他和桌子围成的桎梏中,也不太敢动,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摆,像天鹅一般抬高脖子,露出纤细的血管。

    睫毛一颤一颤,人微微发抖。

    听说人间帝皇,妃子承宠时,会卷上一铺盖抬到皇帝的房中。

    莫名地,沈寂之就觉得她有点像那个样子。

    好像觉得今晚答应了他,就要付出什么。

    明明有些害怕,又装作不怕,故作大方。

    但怎么会不怕,她嘴上大大咧咧说要花钱找道侣,听着很无所谓。

    但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没有经历过。

    他出于情yu的本能,驱使下似乎天生知道怎么做。

    但她是生涩的,他能感觉到的生涩。

    沈寂之忽而松开胭脂,低下头,将她衣裳拢好,腰带系好。

    简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明明都那样了。

    她能清楚感知到。

    沈寂之亲了亲她的唇角,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蹭她的发顶,道:“不碰你,否则你今晚又要哭。”

    简欢倏然抬头,恼道:“什么叫我又要哭?”

    “不信?”少年低头,望着怀里那张小脸,轻笑了下,眉梢都是风情,“行。”

    他松开简欢,牵起她的手,慢斯条理地用清洁术洗了四五回。

    简欢似乎明白了什么,吞了下口水,想把手抽/回去。

    沈寂之死死抓着,抚平她的五指,一手半抱住她,一手带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简欢,帮帮我,好不好?”

    明明还是那个听着有些清冷的声线,却是缱绻勾人的语调,让简欢心都颤了下。

    听说合欢宗的弟子,都会使些魅术,简欢觉得,他也会。

    这人若有前世,一定是个狐狸精。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白衣少年腰带半解。

    他头埋在女孩的颈窝间,不由轻叹了声:“简欢,太轻了。”

    简欢气息不稳,眸中含着一汪春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今日去取玄天镜,却发现我藏了好些灵石,你当时定然很生气罢。”沈寂之低低地笑,教她,“你就用上那股劲。”

    简欢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微气。

    “对,便是这般。”沈寂之吻着她的颈侧,闭上双眼,喉结滚动。

    木簪不知何时半掉,沈寂之干脆空出一只手取了丢在一旁。

    乌黑的发散落下来,他呼吸剧烈起伏着,到最后,整个人被汗湿透。

    ……

    天边微亮,狭小的木床上。

    简欢盖着被子,脸半埋在带着阳光气息的被中,黑眸瞥了旁边隔着被子抱着自己的沈寂之一眼。

    意识到她看过来,少年睁开双目。

    琉璃眸里仿佛下过雨般清透,精致的脸上都是餍足后的春意。

    简欢收回视线,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来前,是带着双修的想法来的。

    但现下,她也不敢提了。

    又是吵架又是给他……她也有些困了。

    简欢闭上眼,藏在被子里、事后被他用清洁术洗了好多遍、还是觉得有些不适的手,依旧在颤着。

    意识朦朦胧胧之时,她想。

    他这怎么。

    进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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