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那碗酒很烈
“一些金银？”薛布衣有些诧异。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将领要自己送的东西居然是金银。
他想过，这位将领要自己帮忙带去返燕关的，可能是机密信件，或者是某些有特殊要事的信物，又或者是某位将士具有特殊含义的口信或者信物，甚至是活生生的人，可唯独没想到会是金银之类的东西。
无他，太庸俗了。
是的就是庸俗，俗气。
“你们要把金银送到返燕关去？”薛布衣好奇的问：“你们哪里来的金银，有多少，又为何要送去返燕关？”
包月搓了搓手，笑眯眯的道：“这不是战事将起嘛，我等无缘上那等战场，心却随着女帝陛下去了返燕关，也想着要为大北这战出一份力，便各自出了些钱财，打算找人带送过去，可惜想法好久，却都没能遇见一个能托付之人，直到今日遇见了薛剑仙。”
“你们能有多少钱财？对那等战事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大北军伍之人俸禄比之一些普通人或许会高些，但是却也高不到哪里去，一年能攒下来几两银子？他们便是全部捐出去，那对这场大战又有什么用？
包月却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有些难以言喻。
“这守龙脊丈关隘的活或许是枯燥无味，但是油水却多，每年入关出关之人不知凡几，其中都是些大商大贵，随便捞些油水还是可以的，故而攒下来不少金银财宝。”
“或许对这般大战依旧是杯水车薪，但是有一点算一点，我是在侠客之殇之中出来的，我不想这一代战争，还有袍泽如侠客之殇一战中那般饿着肚子上战场，那等滋味……不好受。”
饿着肚子上战场……
包月又想起那段峥嵘岁月。
说是峥嵘岁月，其实那时经历的最多的便是挨饿，到了夏天忍着酷暑冬天耐着寒冻罢了，哪有外人那般想的是整日整夜的捉对厮杀，或者是饮酒摔碗上阵的豪气。
每日吃上那一点点的干粮维持着体力不饿死，等着上阵之前才会发上一块肉干，就这菜汤干粮下肚，勉强吃个饱饭，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上阵杀敌，打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肚里那点东西支撑不到战争结束，他们只能在战场中摸爬滚打，躲刀躲剑躲枪，能躲开就是好汉，那些装死的反而死的更快。
那时候唯一支撑他们打这场战争的信念，不是婆娘，不是父母，而是女帝。
他眯眼忆往昔，忘记了亲朋好友，忘记了浴血袍泽，只记得那碗酒。
无数袍泽披甲带挂，腰间是刀是剑，整齐的排成方队，气势恢宏，等待帝王检阅。
他有幸站在最前排，看着那仅有十几岁的女帝登台检阅。
那时的女帝还没有如这般时间霸气，只是个稚子，穿着小一号的龙袍，面容却满是赴死的刚毅。
她上台来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
“恨不能与诸君同袍泽共赴死！”
包月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威武霸气的女子，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帝，眼中满是狂热与憧憬。
那一刻他宛如着了魔一般的痴迷女帝，看着她宛如看着天人那般，高不可攀，光芒普照。
后面女帝再说什么他没有听见，有人发给他们酒，他们接过。
女帝举杯，道：“这碗不敬你们归来，敬尔等九幽之地不沾寒，若来日国破家亡，朕与尔等九幽之地再做君臣，若此战汝等还在，来日披甲挂剑共袍泽！”
女帝饮下烈酒，狠狠地将碗摔在地上，其余人照着去做，饮酒摔碗，场面豪烈至极，如今包月也不能忘。
那碗酒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溅到脸上，眼里，刺疼的他好像都流下泪来。
那真是一碗很烈的酒，也不知道是何种酒浆如此炽烈。
他扭头看去才发现他身后那些人也一样，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全都溅洒在了脸上，在光芒普照下闪闪发光。
后来他也喝过很多酒，却再也未喝过那碗一样烈的酒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种酒。
军队出发了，他最后扭头看了一眼，想再看看女帝，这一战生死不知，他想看清楚女帝长什么样子，也顾不得什么女帝的威严了。
可惜女帝在喝酒，酒水折射光亮刺得他眼睛疼，他没看清。
如今想来，女帝已经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披甲挂剑共袍泽去了燕州，而自己却只能守在这齐州关隘了……
回忆往昔好久，包月才将思绪转回现实。
薛布衣看着他突然发起呆来也没有说话，端起酒杯自己喝酒。
“我本来也想过让一些老将士将那些金银物件送到返燕关去，可是这些日子关隘这边来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物，我们得盯紧他们，人手紧张，便没有了时间，这些日子过去关隘的不是商贩便是那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江湖客，这些人我统统不信任，直到遇见了薛剑仙，我才厚着脸皮将您拦下来的。”
“我送你便放心？”薛布衣问：“江湖中该是传我视财如命吧。”
这倒是真的，江湖中确实传这薛剑仙视财如命，就连那些江湖客上山去挑战他都得交钱才能挑战。
包月挠头，道：“若是薛剑仙帮这个忙，我愿抽出一成与薛剑仙做押镖费用。”
薛布衣又问：“你不怕我私吞？”
“我信薛剑仙不是这般人。”包月说出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仿佛已经确定了薛布衣不会这样做。
“为什么？”薛布衣问。
包月道：“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薛剑仙爱财亦取之有道，无道之财，拿在手中都会烫手的吧。”
这话将薛布衣问的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也相信，会为了朋友去直面女帝的薛剑仙，其实也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爱财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