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始于立春开江剑
“老朽节气令，黄石峡恶蛟来见！”
气吞山河声若洪钟，便是几十里外都清晰可闻。
接下来便是一道震天的龙吟之音响彻天地，比之老者那洪钟大吕的中正声音更来的惊世骇俗震撼心神。
已经行至某处高山山腰的女帝一行人被这两道声音震得耳朵发麻，却各个难掩面上激动。
“快点上山巅，保不准还能见上一见那仙人屠龙的风采！”女帝陛下道。
剑气入峡，终是惊动了那近万载修为通天化龙蛟！
只见一道恐怖黑影自瀑布内破水而出，恐怖的身躯遮天蔽日，在出来的一瞬便分开了倾泻而下的瀑布！
足足有百丈的黑蛟龙四爪抓住岩壁，魁梧的身躯攀附在黄石峡黄石之上，体态矫健，黑色的鳞甲扣合发出铮铮作响的金铁声响，狰狞威严的头颅越过黄石峡上空，正对着那黄石峡上的佝偻老者！
在这黑蛟出现的刹那，黄石峡瞬间掀起了狂风暴雨，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墨河在此刻终展露了它最为残暴的一面，惊涛骇浪平地起，瞬间涌出黄石峡，摧木折林，疯狂咆哮着淹没了黄石峡周边一切！鸟兽喧嚣，仿佛是感受到了灭顶之灾一般，宁可顶着倾盆大雨四散逃命去也不愿在此地等死，但紧赶慢赶，依旧是逃脱不得被洪流吞没的悲惨命运。
“人类！你吵到我了！”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倾泻如柱洒落人间，助长那洪水的滔天威势！
暴雨中，黑蛟双目如炬，俯视着那地面上如蝼蚁般的人类。
任凭风吹雨打，那自称节气令的老者却巍然不动，周身似是围绕着一股无形的气墙，风雨入不得他身躯三寸地。
节气令与那黑蛟对视，没有如他那般的威势赫赫，却依旧不落下风！
这佝偻老者，也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许是自觉在它要化龙的紧要关头与面前这老者起冲突是件不明智的决定，便消了气焰，打算与他讲一讲道理。
黑蛟眯起眼，冷哼道：“蜀山的剑修跑来本王的黑龙潭做什么！我与我的家中撒欢，碍着你们蜀山了？”黑蛟问道。
“蜀山在齐州之地，你在此地走水自是碍不到我蜀山的事。”节气令摇头。
“那我在此地走水化龙，与你等修仙的有甚关系？”黑蛟再问。
“亦是没有。”节气令依旧摇头。
“未经主人允许，便闯入别人家门，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叫做不速之客。”黑蛟哼道。
节气令哈哈大笑，道：“朗朗乾坤，此地安有门户。”
黑蛟眼神中露出危险的气息，一瞬之间杀伐气四起，扑向佝偻老人。
节气令冷笑，道：“你这恶蛟不知好歹，自一千年前，你入主这条墨河，我等门派前辈见你无害人之心，便破例许你这妖入江，也不闻不问，今时化龙，为何不顺江入海！”
黑蛟面容略显狰狞，骂道：“本王如何做，需要你们这些下贱货色指手画脚？”
佝偻老人听闻这等侮辱性极大的话语，依旧是不怒，道：“你可知近些日子，因你在此地兴风作浪，淹死了多少人？”
“他们的死活，干我何事！”黑蛟不耐烦的道：“与你理论到现在已是我仁至义尽了，我念你是蜀山中人，是杀是吃都会惹来麻烦，故此放你一马，莫要与我呈口舌之快，快滚！”
这一声犹如怒雷在人耳边爆鸣，席卷天地雷霆雨电之力扑打在他身上，便是佝偻老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佝偻老人也只后退了一步。
他面色难得的凝重起来，一分严肃挂在脸上，就如那教书的老先生即将训斥即不听话又不作课业的调皮孩童一般。
“我蜀山开宗立派一万六千年，自商周以来，到如今的大北，皆以‘身怀正气，庇护苍生’为旨，护得天下百姓一万六千年太平安稳，如今你这妖孽，非要自江河走水化龙，伤天和，藐天理，便怪不得我蜀山为天下人，除去你这祸害了！”
黑蛟大怒，再也顾不得忌惮老者的蜀山身份，悍然出手！
一道洪流自蛟龙口中喷出，携无上威势滚滚而来，誓要一击将这枯瘦佝偻的老者轰杀当场！
那道洪流端的恐怖，却非那蛟龙的天生神通。
御水喷火，吞云吐雾，都是那真龙的神通，而在未化龙之前，便是即将化龙的蛟龙属，也只能借势。
便是借势，这一道洪流也是恐怖无比，在接触黄石峡壁的瞬间便将那三十丈高的黄石峡一击打的山摇地动，被水柱击中的地方更是如同被天外落石击中，以它为圆心，整个黄石峡一壁寸寸崩裂，呈现出蛛网一般的裂纹。
可是洪流退散，却未见那佝偻老者的身影，连同那口掉漆的四块半，都消失在了原地。
黑蛟顿时大感不妙，盘旋在黄石峡上的身躯飞快地没入了瀑布下深潭之中。
它可不觉得那蜀山的老头那么容易便死了，若是如此容易便杀的蜀山的老东西，千年前这条大江的主人便死的太冤枉了。
果然，在入水之前，一道极细微的人声落在了黑蛟耳中。
“老朽这四块半中，有神兵利器二十四，今日便看你接不接得住这一棺剑！”
一口棺材立在黄石峡上空，佝偻老者御棺飞天，棺口微开，显出那棺中青锋！
佝偻老者捏起剑字决，轻道：“立春，开江。”
一剑自棺中掠出，湛蓝的剑芒覆盖剑身，径直飞入那黄石峡中！
恐怖的剑意瞬间深入黄石峡江底，携煌煌天威，大开峡下江！
这一剑，只为开江！
这二十四剑之始，一剑开江，黄石峡中江水分成两半，中间被无形的剑气隔开，各自向东流去。除了那江底露出身形的蛟龙，还能偶尔看见几尾活鱼在江底蹦跶。
这一剑也使得江下蛟龙无了腾挪之地，失了地利。
“你这蝼蚁，休得放肆!”黑蛟四爪着地，抓在泥泞的江底污泥中，恼怒至极，便要立即反击，却再次被御棺的佝偻老头抢占了先手。
“雨水！”
轻轻一声喝，棺中一袖珍透明小剑飞出，没入漫天暴雨之中，消失不见。
还不待蛟龙高兴，就看见漫天滂沱大雨瞬间停滞在半空中。
这诡异的画面，让蛟龙头皮发麻鳞甲倒立。
这哪里还是漫天的雨滴，那是漫天的透明剑器啊！
雨水一剑到，剑剑皆雨水。
“去！”佝偻老者手一指，凝滞的剑雨，便有了目标，化作一道洪流朝着黑蛟纷纭而来。
黑蛟大怒，怎能忍受头顶那人族蝼蚁欺压，暴起反抗。
只见那蛟龙一声怒吼，对着漫天的雨水不退反进，一尾打碎了一截雨水洪流，剩下的雨水剑虽是剑剑刺中它的身躯，却少有能破开它那一身黑鳞的雨水。
饶是如此，在一番雨水剑的冲刷下来，依旧是落了个狼狈不堪，身上全是白痕与红痕交错：白痕是雨水斩鳞而未破留下的痕迹，红痕是偶尔有那雨水剑刺中鳞甲间隙留下的血槽！
受伤最重的还是那击碎大半雨水剑的蛟龙尾。
那一击看似勇猛，实则有些鲁莽了。虽说击碎了雨水剑剑势，却让它尾部鳞甲寸寸崩裂，鲜血迸溅而出，染红了江底一大片泥泞。
久违的痛苦反而激发了蛟龙的凶气，让它愈发狂暴。
这次蛟龙吸取了教训，没有再给佝偻老者先手的机会，蛟龙一跃而起，狂暴的力量使得它短暂腾空，犹如真龙飞天，朝着佝偻老者张开了血盆大口。
佝偻老者毫不意外，屈指朝着棺材内做了个“起”的手势，格外用力。
“惊蛰！”
一道细长的紫色飞剑化作流光没入云层，速度之快就如惊雷！
下一刻，云层之中雷电轰鸣如天神擂鼓，惊蛰一剑云上显，携雷霆以入凡间！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一剑破开黑蛟胸腔最坚硬的鳞甲，刺穿蛟躯自背部窜出，带起一串滚烫如沸水的蛟龙血。
狂暴的雷霆之力，不论对于人类，还是邪魔妖物都是致命的打击。
饶是有近万年修为的蛟龙，也是被这一记惊蛰剑打落江底泥潭，遭到重创。
恐怖的雷霆之力在它身躯内游走，让它身躯在泥潭之中打滚抽搐，放声嘶吼，血液犹如沸腾起来一般。
“老东西！给本王死来！”黑蛟彻底被激发凶性，暴走开来，一尾抽打在黄石峡崖壁之上，恐怖的巨力使得整座黄石峡彻底崩裂开来，竟是被蛟龙一尾抽碎！
无数碎石被这一击抽飞，朝着四面八方散落而去，其中绝大部分都逆飞向御棺的佝偻老人。
佝偻老人叹了口气，暗道运气不好。
本以为这一击天威剑该是能麻痹这恶蛟数息时间，那他便能在这数息时间拿出杀手锏决出胜负来，却没想到底下这蛟龙生命力如此顽强，连一息时间都没给他，还顺带着发起了反攻。
果真是难缠的种族。
“春分，清明，谷雨！”老人抬手，喊出三个节气，每一声都会有一柄飞剑出棺。
这三剑，却不寻常，分别是一柄绿木剑，一截枯骨剑，一捧牡丹剑。剑剑非剑，剑剑是剑。
这三剑分别挡住了袭来的巨石，为老者清扫障碍。
但是下一刻，蛟龙奔袭而至，恐怖的利爪撕裂了一切拦路的东西，打飞了三柄飞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向佝偻老者，便是老者也未想到它能在瞬间突进到面前来。
原来是蛟龙失了江河地利，却击碎黄石峡，用那些飞至半空的巨石遮挡视线，也做踏脚石，借着老者御剑清扫障碍的瞬间空挡，发起了致命杀机。
危机临头老者也担待不起，一掌重重拍在掉漆的棺材之上，喝道：“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
瞬间喊出五个节气没有丝毫停滞，一支柳絮剑一截落花枣枝剑一穗麦穗剑一响蝉鸣一夏剑一翅游蜂飞剑，五柄飞剑以迅雷之势一字排开，抵挡那一击蛟龙爪。
“轰！”恐怖的声响响彻天地，一击之下，以爪剑交击处为圆心，空气之中泛起道道波纹，恐怖的声浪瞬间震散了漫天的大雨，便是周围被打的崩裂无数裂纹的黄石峡都在这一击之下开始颤抖彻底崩裂开来！
以一人一蛟交手的地方开始，雨势凝滞，纷纷逆流回天上！
时间仓促，在这点时间里佝偻老者也只来得及召集五柄飞剑来护身；这蛟龙虽说轻敌在先，被他三剑种下伤势不轻，但对这化龙蛟来说远远未到致命的程度，如今被它一击得手，反倒是佝偻老者被击退百丈不止，跌落在黄石峡乱石堆上，周身气息紊乱。
人类之身到底比不得这些天生神蛮的恐怖种族，更何况他也只是个练御剑术的糟老头子，便是近身一个回合，已是受伤不轻，带着棺材砸到了地面，吐出一口血来。
落在地上，接下来的就是来自蛟龙更为狂暴的攻击了!
爪撕，齿咬，撞击，鳞刮，蛇盘，无所不用其极！
蛟龙盘踞，围住了佝偻老者，在这几丈方圆，便是鳞甲都是锋锐至极的武器，五柄飞剑竭力格挡，却也防卫不了来自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攻击！
而这个几丈的空间，还在被压缩。
瞬息之间老者满身创伤衣袍被瞬间撕碎成无数布条，血迹渲染，落在棺材之中。
“嗡！”棺内一道剑鸣响彻九天，有一剑出棺！
老者终于腾出了手，两手伸入棺内，抽出了柄永燃的双手大剑！
“大暑，不知夏！”
双手大剑，剑长五尺，剑刃宽是其他普通青锋的三倍，通体赤红，犹如染着赤火！
佝偻老者将大剑平放在棺上，那赤红的大暑剑突然之间腾飞而起，一剑劈向那道蛟龙身躯组成的杀人墙壁！
“铮！”一声轻响，宛如削铁如泥的宝剑斩裂金铁的声音，传遍这丈许空间。
接着便是蛟龙戛然而止的盘旋与痛苦地嘶吼声。
蛟龙被这一剑遏制了攻势，佝偻老者舒了口气，乘机便出了包围圈中，御棺飞上高空！
在向下看去，方知那一剑竟是在蛟龙腹部斩开了一道足有一丈许的巨大创伤，伤处还冒着滚滚青烟，赫然是被大暑一剑烤成了焦肉。
老人浑身浴血，立于棺上微微一笑，竟也有些狰狞模样。
“该是斩你颈上头颅的时候了！”
蛟龙还想挣扎，发出了仰天暴怒的嘶吼，却被老者收了那柄湛蓝的立春一剑，两半大江滚滚来，淹没了蛟龙的身躯与嘶吼。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
枯荣六剑出，秋风萧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