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横生嫉
景德三年正月十六,皇帝亲自设宴款待群臣。
逢年过节皇帝设宴邀请众臣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偏生今时不同以往,皇帝要求所有大臣都必须带上自己的家眷,甚至连同大臣的未婚妻也算在内。
这要求在所有人看来简直就是离了个大谱。
众人一边怨声载道一边又不得不从,收到消息的当夜江晚灵浑身觳觫,已经隐约意识到傅景修弄出这一出是冲她而来。
她之前还并未跟陆少卿坦白过自己与傅景修的关系,主要是怕他二人因为她而君臣离心,心生嫌隙,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而在陆少卿知晓此事后,当即就决定要连夜送她离开。
在两人看来,傅景修这厢要求她必须参宴,恐怕也是因为他还尚不能完全确认自己看到的人就是江晚灵。
只要能找机会把她送走,再让杏儿假扮一下她,未必就不能逃出生天。
两人很快就把计划拟好,却没想到快到实施之时,有人来报说城门封了。
一细问方知,原是元宵节那夜傅景修就已经亲自下令封锁城门,说是有逃犯在京城流窜,所有人都只许进不许出。
听到这个消息的江晚灵终于明白,早在下达宫宴这个命令之前,那人就早已经将他们所有后路堵死。
这个宴会她即便是不去,男人也会有其他法子将她逼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奈之下,正月十六日晚,江晚灵最终只能扶着腿脚不便的陆少卿一起进宫参宴。
彼时她依旧将面容做了掩饰,比之前更为精细的在脸上抹匀了黑粉,眉毛涂黑涂粗,嘴化大,最后还在脸上覆了一层面巾。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甚至准备好了一整晚都装哑巴。
她不知道傅景修对她的身份究竟已经有了几成把握,但好歹这般弄了聊胜于无。
皇宫夜宴,雕龙画凤的龙座上,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似贪婪,又似眷念……
晚间离席之时,傅景修支开在座大臣,急不可待的强行将她拉到御花园深处假山。
“晚晚,”他伸手揭开她的面巾,看着她涂成调色盘一般的脸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江晚灵没说话。
想了她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此刻见到她装聋作哑试图掩耳盗铃逃脱他五指山的蠢萌模样,男人原本因为她逃跑而横生怒气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从池中掬了水给她擦脸,见她挣扎,就有些不怀好意笑了。
“真当自己是哑巴了啊,反抗不会叫的?”
江晚灵气的怒视他。
见他已经如此笃定,她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咬牙问道:“陛下如今权势美人应有尽有,何苦还非得来招惹我?”
“权势是有了,但人嘛,总是贪心,越得不到越会念念不忘。”
他伸手将她的小脸抬起来面对她,眼眸亮亮的欢喜道:“晚晚,朕现在什么都有了,孩子你今后想生几个生几个,全部都是朕的嫡子。”
“你做梦!”
回应他欢喜的是江晚灵愤怒的斥声:“陛下,你今日既然能见到我,就应该明白我如今已有婚约。”
“我现在已经与陆少卿订亲。”
她希望他能清楚的意识到两人之间已经再没了可能,她也早就已经不再爱他,因此此时万分苦口婆心的试图将他说服。
“你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非得担着一个夺臣妻的恶名去给天下人耻笑呢。”
“你放了我吧,今日的事情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此言一出,男人一开始因为找到她而激荡兴奋的好心情终于完全消失。
他有些不敢置信她会真的爱上了旁人,甚至在那日当场见到两人亲密依偎之时,他还在心里强行给她找到了借口。
或许是她一个人过的太过辛苦,才不得已给自己找一个依靠呢?
她当初是那么爱他的啊,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看了她半晌,目光如锥如刺,反反复复的在她面上逡巡,直把她看的心里发虚身体发软,方才若无其事的道:“晚晚,刚才那些话日后都别说了,朕不喜欢听。”
他说罢掬了池水给她细致的净面,等她面上的泥污去尽,他就抱着人欲吻下来。
“陛下!”
江晚灵死死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斥道:“陛下如今贵为天子,非得要在此做这种有背人伦之事吗?”
见他面上已有怒意,怕他一气之下会对陆少卿动手,她不得已只能让声音哀切下来。
“陛下何以非得为了此时的一己私欲去让我背负此等骂名?”
“今日这么多王公大臣在宫中见的分分明明,如今所有人都知我是陆少卿未过门的妻子,你今夜这般强迫于我,明日一早便会有人骂我是祸国妖姬。”
“难道陛下的爱就是让我被全天下的人指着鼻子唾骂吗?”
她说着眼泪适时涌上眼眶,鹿眼通红万般可怜的继续道:“大人别逼我好不好,即便是陛下真的想要我,我们也不急这一时,一切都从长计议成不成。”
她说完这些话偷偷抬眼去看面前的男人,傅景修良久的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作为帝王,他怎会看不出她此番是在为了陆少卿委曲求全?
想到她这么一个倔强到从来不愿意低头的女人,这厢居然为了别的男人选择向他低头,又怎能不让他又妒又嫉,怒火中烧。
他就这么低头怔怔的看了她片刻,终于,他笑了。
“晚晚,人一旦坐到高位,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尽在掌控的。”
他伸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起,脸上的神情逐渐凉薄:“只要手段够狠,明日便是谁都知道朕跟你睡了,也没人敢吐一个字。”
“晚晚,你信不信?”
他说这话,就是今日非要背这个污名了?
江晚灵在这一刻终于慌乱起来。
“傅景修!”
她大声挣扎着喊他的名字,目光炽炽的怒声道:“你今日若动敢我,明日你一走我就死给你看!”
见他不信依旧不受丝毫影响的往前走,她干脆趁他不备反手拔下他的发簪抵在喉间……
她咬牙逼迫:“放我走!”
傅景修走到一半的步子倏然停住了。
他有些错愕的看向怀里的女人,曾经每每看见他就喜笑颜开的女孩如今却在他怀里对着他怒视,那双他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上的鹿眼中此刻有怒亦有怨,甚至有恨,却唯独,没有了以往的情……
意识到这点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终于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