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静谢幕

    赵军败给了南朝的齐国，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萧谈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对他来说自己新朝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再耗费精力去北伐，完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没必要去做了。

    按照今人的眼光来看，萧谈似乎显得有点小肚鸡肠了，然而要是把我们放在那个时代，未必有萧谈做得好。

    首先得确定一个事实。

    那就是皇帝本人从来都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皇帝本身是一群士族阶层的最高代表，他得获得社会当中一个阶级的人的支持，才有可能当皇帝。

    然而这个阶级的人往往是士族阶层，当然，或许是老士族，或许又是新士族。

    萧谈、萧议本身出自荆州士族，自然是获得了荆州士族的支持。然而建康附近的江南士族，却多是吴国李氏家族的支持者，想要让他们闭嘴，就必须干一些李家干不出的事情来，比如说，抓起赵国胖揍。

    有趣的是，萧谈、萧议两兄弟竟然做到了。现在收复了江淮的国土，江南士族集体选择失声，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另一个方面。赵国虽然兵败，这并非是实力不济，而是齐国趁机背刺的结果。若是让赵国好好准备一番来个二次对决，以乔苏、高敖曹这些人的能力，齐国未尝能占到很大的便宜。

    总之，萧谈暗自授意萧议鼓动荆州士族以伤亡过大来向朝廷抗议，好方便撤军修整。而萧谈则正好借这个台阶下来。

    萧议是萧谈的好弟弟兼好下属，立刻按照哥哥的意思办。于是，建康城里的荆州士族派，立刻集体上书罢兵，萧谈故作为难的找来江南士族派商量对策。

    江南士族派当然看得出萧谈的心思，于是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这撤军的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齐国潇洒快活去了。赵国也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始整顿起边防来了。

    大赵成和二十五年春天，乔玢病倒了。

    这位东南西北四处树敌的皇帝终于还是不可免俗地沦落到了睡榻之上，苟延残喘。

    窗外春意盎然，窗内老迈叹息，乔玢在春日的暖阳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太子乔澄受命监国，在东野子如的力劝之下，乔澄每日处理完政事，极不情愿地放下玩乐，再晚都要到乔玢的寝宫来问安。有时候乔玢在昏睡状态，乔澄也要表现出一副疲倦又孝顺的样子，内侍们将这样的乔澄说与乔玢来听，一向聪明过人的乔玢竟也相信了三分。

    三人成虎，自古以来道理不变。

    在赵国与齐国死磕结束后，周国似乎也迎来了换人的时刻。

    大光七年夏天，年级轻轻地皇帝司马弘突然暴死于肇云宫。这是个历史谜团，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晋王司马孝大为光火，责令廷尉陈礼查了一年半，毫无头绪。司马孝为此急火攻心，气得口吐鲜血数次。

    司马泉等人抱着四哥哭得跟个泪人一般。满朝文武都对此事议论纷纷，然而又都冷漠以对。

    王洪病死前，建议司马孝立司马恭近支皇族为帝。以免去天下人口实。司马孝照做了，选了大半年，才找到司马恭亲弟弟的儿子司马简为新皇帝，次年改年号为大明，是为大明元年。

    然而这个司马简似乎不像名字那般简单。

    他总是对司马孝的一些政治措施提出质疑，虽然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参政意愿，然而对于司马孝掌握朝政权力如此之久，抱有极大的不满。

    当然，这种不满只是私底下发作而已。司马简以为司马孝不知道，实际上司马孝真的不知道。但司马泉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司马泉为何不告知给司马孝，则不得而知。

    张会已经死了。继任的贾登是张会生前最疼爱的干儿子，他和张会一样，同样是拿魏国公府的东西不手软，自然也就亲近魏国公。

    此时的天下局势，陷入了难得的平稳期。

    赵国群臣正在日薄西山的乔玢面前，表演着忠臣孝子。齐国的君臣在为即将推出的黄册检阅而发愁。周国则因为南北稳定，需要大力经营益州。

    司马简不过十二三岁，却过早地表现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他先是下诏设立知密院，接着又以文学讨论的方式，召集了诸多朝廷新进的人才进知密院，日夜与其讨论天下大事。

    但是说来说去，都是些君权不能与人的言论，这样的心思自然是不能瞒过慕容珏。于是一阵忧虑在慕容珏心里升起。对司马孝说道

    “近日陛下，总与知密院年轻士人探讨君权不可移的问题。指向已相当明显，不知晋王当做如何打算。”

    此时的司马孝似乎不再有曾经的锐气了，勉强地咳嗽了两声说道

    “还有几年他就长大了，届时我等必须要还回权力。这么多年我也很累了，到时交割了权力，去山间水边，看看浮云春燕，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慕容珏知道司马孝是个合格的周公和召公。然而司马孝的想法只是太过理想化了一些。

    在朝上，司马孝提出的任何朝政举措，司马简虽然都是毕恭毕敬地接受，但是几乎每一条都要提出反对的疑点，虽然疑点最终都会自动消散。然而群臣对于这个新皇帝的看法，却不再与之前的司马弘一样。

    司马孝并不是傻子，他知道司马简在想什么。但司马孝终究是个善良的人，他若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士族家庭，或许他会是一个完美的兄长。然而，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

    司马孝始终认为司马简表现出来的，只是一个孩子对于世界的好奇，而司马简却在时时刻刻想着要司马孝的命。

    登基一年后，司马简试探性提出要提拔几个知密院的人分别担任朝廷的尚书郎和著作郎。这是无关紧要的低级别职位，几乎等同于朝廷的基层办事员。

    司马孝大手一挥，同意了。

    于是司马孝的一些政治举措，便直接落到了司马简的眼里。

    其后又一批知密院的士人被安排在了常安周围的一些郡县里，他们或是称为地方豪强的监管者，或是称为地方当权者的助手。无形之中，司马简的触觉正在扩大。

    慕容珏劝谏司马孝道

    “晋王，小皇帝今日安插几人，明日安插几人，只怕几年之后，我们身边都是他的人。届时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孝只是淡淡的说道

    “他是皇帝，将人安插到哪里是他的权利，反正过不久他也会当政的。不如先让他试着干吧。”

    慕容珏见此，不再多言。他不知道，留在司马孝身边的日子还有多少，只是看着自己日渐发白的头发，有些叹息岁月苍老。

    但很快随之而来的一件事情，便让慕容珏再次看到了机会，也彻底打破了司马简的幻想。治国并非是靠笔杆子，刀剑的使用，才是一个国家平稳的基石。

    而这一切，还得从乔玢的病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