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越潜在辕门为张泽和风伯益送行, 他们两人即将率领一支大军奔赴泽郡,根据探子来报,融将桓通的军队正朝泽郡的方向行进, 讨伐在即,泽郡岌岌可危。
泽郡是越潜最重要的根据地,决不能丢失。
站在即将转移的队伍中,越娃子低声询问燕起:“青王怎么不跟我们回泽郡呢?可以将彭县交给别人守啊。”
几天前, 越娃子跟随常父押运粮食从泽郡抵达彭县,今日他又将跟随常父返回泽郡,而且一同去泽郡的还有数千名士卒。
燕起拍拍越娃子的头, 笑道:“你还真是个孩子, 我告诉你其中的道理。融兵要攻打泽郡得绕远道, 运粮运兵多麻烦,彭县就不同啦,融兵就住在河对岸, 随时可以出兵。”
十四岁的越娃子听得一愣一愣, 问道:“所以呢?”
“所以到时开战,金谷渡口的融兵会像疯狗一样,没日没夜攻打彭县。彭县城小, 敌人正好一批打累了换另一批上。想守住彭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光是想像如蚁群一般密集,黑压压的敌军, 一次又一次向彭县发起进攻, 燕起就忍不住皱眉头。
越娃子这回听懂了,也就是青王怕彭县守不住,于是留在彭县,亲自指挥作战。
越娃子囔道:“不能等他们来打咱们,咱们得先动手!”
燕起再一次拍越娃子的头, 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骨气!”
抱住自己的脑袋,越娃子有点不开心,因为年龄小,长得矮,大家都喜欢摸他脑瓜。
他也想快快长大,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和大家一起作战。
此时,越潜抬头扫视队伍中的人们,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常父、樊鱼、燕起、越娃子等人身上,他朝这些亲友颔首。
没能一一辞别,不过越潜相信后会有期。
临行前,张泽对越潜道:“而今檄文已经派人发往云越各地,号召国人响应起义,以后会有更多百姓加入我们。青王,我军只要打赢此役,必能竖立威望,真正拥有一块立足之地!”
越潜慷慨道:“我与诸君共勉力。”
在场的将士齐声道:勉力!
必须努力!
他们打仗,为的是像人一样活着,为的是过上有田有屋的生活。
数千人齐呼,声音震耳。
越潜亲自将军队送至道旁,风伯益执住越潜的手叮嘱:“刀箭无眼,请青王爱惜身躯!”
就怕越潜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头,把命给丢了,这条命太珍贵,云越复国的希望都在越潜身上。
越潜回道:“我知分寸。”
以前不是那么重视自己的性命,现在有数万人的性命寄托在身上,越潜会惜命。
再次扫视即将前往泽郡的亲友和士卒,越潜朗声道:“诸君,我们来日再相见!”
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去,越潜登上高地送行,见军队的旌旗在林间山道招展,阵容强盛。
从最初逃出奴船的几十位跟随者,到今日有三万名披甲士兵追随,越潜从无到有,从弱小到强大。
“青王!探子来报,融兵主将已经入驻金谷渡口,主将叫桓伯宴,是融国桓司马之孙。”
风伯益之子风显大步登上山坡,向越潜禀报。
“桓伯宴……”越潜想起这么个人,是昭灵的友人,年纪与自己相仿。
风显知道越潜在寅都生活过,连忙问道:“青王认识他吗?”
“有几面之缘。”越潜确实认识。
桓伯宴带兵打仗的经验不算丰富,但是在攻打维国章城时,展露出色的军事才能。
越潜道:“以此人为主将,率领的必是融国的主力部队。”
在寅都多年,越潜十分了解融国那些显赫的家族,桓伯宴,桓通,都属于桓司马家族。
风显面露忧色,惊道:“这是派出融国的精锐啊!”
转念一想,又感到自豪。
他们这些起来造反的人,几乎都是刑徒和徭夫,以前身份低贱,被视作猪狗,如今让融人再不敢小觑。
越潜分析:“以云越而今的混乱情况,融国要继续占据云越,必须出重兵镇压。融国太子想迅速平乱,不惜放慢对维国的征伐,将融国的部分主力调往云越。”
越潜背着一只手,观览远山,仿佛在遥望寅都王宫,他说道:“老融王快死了,一旦国君死去,融将要服丧,服丧期间还必须休战。”
越潜消息灵通,知道融王时日不多了,这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
已经是寒冬腊月,南方的山林仍旧葱翠,越潜熟悉寅都的冬日,知道此时寅都城郊白雪皑皑。
风显英姿飒爽,握住剑柄:“融国太子想在融王薨前将我们解决掉,恐怕不能如他所愿。”
如果老融王身体能再拖几年,而且没有将权力转交给太子昭禖,那融国势必会走向衰败,云越早晚会脱离融国的管控。
上苍庇护融国,将融王之位传至太子昭禖手中,融国日后仍旧强盛。
太子昭禖是个可怕的对手,风显还不了解,越潜很清楚。
大战将至,越潜不感到紧张,反而有些怅然。
越潜能想象白雪皑皑的融国王都,在城南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公子灵身穿朝服,乘坐上马车,前往王宫。
路面上留下两道车辙,北风在车窗外呼啸。
公子灵,天寒,请多加衣服。
冬日即将结束,寅都突然降下一场大雪,整座城市白茫茫一片,昭灵乘坐的马车这些时日不停往返王宫与自己的府邸。
融王病危,昭灵与许姬夫人守在床边,照顾已经神志不清的融王。
昭灵刚从云越返回寅都时,融王还认得他,摸着他的脸,以很慢的语速问:“阿灵多时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他去云越,刚赶回来,这一路没少受苦。”许姬夫人揩泪,也不知是因为融王和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回来了,心里欣慰,还是在心疼他舟车劳顿。
应该二者皆有吧。
融王问:“孩儿,云越局势如何?”
昭灵跪在床前,贴着融王耳边,大声道:“父王,桓通将军刚歼灭云越北部的贼寇,大获全胜!”
报喜不报忧,云越各地贼寇蜂起,刚平定一起叛乱,总会有另一起。
“桓通啊……”融王思索这人是谁,年老体乏,竟就睡去。
过了许久融王转醒,睁着浑浊的眼睛,努力端详昭灵,像似怕记不住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言语充满慈爱与感伤:“阿灵,孩儿。”
“父王。”昭灵噙泪,执住父亲苍老的双手,内心伤感。
昭灵刚返回融国,融王还能与他交谈两句,隔日便无法言语,昏昏沉沉。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昭灵匆匆进宫,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他不惧风寒。这些时日每到清早,昭灵都会赶往王宫,黄昏时分才从宫中出来。
他进宫陪伴父王,亦是陪伴悲伤且劳累的许姬夫人。
昭灵没有参与朝会,每日做的事,不过是陪伴在年迈的父母身边。
午后,太子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身来,前来探看融王。
太子过来时,融王正在昏睡,太子在屋中与母亲许姬夫人小声交谈几句,便与昭灵出屋,来到在下过雪,异常清冷的苑园。
俩兄弟并肩在雪地里行走,走至亭子前,迈入能挡风寒的亭子,太子道:“阿灵意志消沉啊,若是父王还清醒着,亦不愿意见你这般。”
昭灵轻轻拍去风袍上的雪花,回道:“兄长,我懂生老病死的道理。”
窗外腊梅盛开,腊梅树上有一只叽叽喳喳的胖麻雀,昭灵看见它微微一笑,那笑容稍纵即逝。
昭灵问道:“舒王反复无常,投靠维国,试图驱逐我国在舒国的驻军,兄长打算如何处置舒王?”
太子显然也看到那只胖麻雀,还认出是融王下令让涓人喂食的那只麻雀,一条小生命。
太子道:“杀了,再立一位听话的新舒王。”
舒国国内都是融国的驻军,舒国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阿灵,舒国的灭亡早已注定,不过是灭在维国之手,还是融国之手的差别。”太子望着窗外,北风将雪花往脸上吹来,脸庞湿冷。
太子喃语:“弱肉强食,就是这样的世道。”
这是弱小的国君无法生存的大合并时代,就是强国也在拼命相互厮杀,避免被瓜分,消灭。
昭灵回想自己出使舒国时,曾受到舒王的款待,难免有些惆怅。虽说舒王是个颟顸荒淫的君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阿灵不必为灭舒国有功而心怀愧意,也无需为越潜谋反而自责。”太子十分了解昭灵,语重心长。
昭灵愧疚,坦言:“兄长,我确实有过错,愿受责罚。”
当初若是疏远越潜,不放任自己的情感,就不会给融国养出一条老虎。
太子道:“若不是你,孟阳城和金谷关早就失守。将功抵过,足够了。”
人谁能无过,又怎能预知未来。
最初饶恕越潜性命的融王,显然做出了错误决定;本该在流放途中杀死越潜的太子,因为手下办事不利,也有过错。
“此事不必再提,此事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提起。”太子言语霸道。他早下令,不许任何人走漏云越南部贼目“青王”是公子灵侍从的事。
昭灵想说点什么,又作罢,他打量太子的脸,雪花消融在脸上留下水渍,于是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手帕,反而用它擦拭昭灵的脸,两人都顶着雪花行走在苑园,脸上都有雪水。
融王即将病逝,太子即将成为国君,日后,身边恐怕只有昭灵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至亲。
国君都是孤独的,因为王权使人孤独。
亭子外北风呼啸,腊梅花被冻在枝头上,胖麻雀冷得哆嗦,发出一声声啼叫,即便有充足食物,它可能也熬不过这个气候异常的暮冬,见不到春日到来。
几天后,融王在睡梦中病逝,那是个黄昏,融王榻旁有许姬夫人,昭灵和太子守着。
起先以为融王只是昏睡,到吃药的时候唤他,才发现已经没有呼吸。
融王薨了,融国王位由太子昭禖继承。
招魂幡在山谷扬动,巫觋身披羽衣,在王陵前起舞,王陵深不可测,当一层层封土掩埋,那幽深的地下再见不到太阳。
庞大的棺椁沿着墓道,缓缓进入主墓室,无数的财富掩埋在墓中,陪伴老融王长眠。
百官到城郊送行已故国君,他们大多面上见不到哀伤之情,丧事办完,便匆匆脱去丧服,返回城中。
唯有几个老臣老泪纵横,伏在王陵前,久久不愿离去。
昭灵搀扶悲伤过度的许姬夫人,将母亲扶上一辆马车,随行的侍女连忙上前照顾。
一辆辆送葬归来的马车驶离郊野小道,行驶在通往都城的大道上。
春日即将到来,冰雪消融。
昭灵在车窗外见到树枝上的新芽,寒风拂动脖子系的素白缨带,他白袍白冠,有张静穆的脸庞。
几天后,新融王举办登基大典,那时大地已经回春,城郊有一片绿意。
昭灵身穿礼服,做盛装打扮,他十分年轻,但身份极为尊贵,大臣对他毕恭毕敬。
身为国君的同母弟,且深得国君宠信,大臣无不猜测公子灵日后会成为融国的令尹(丞相)。
新王登基的消息传遍融国各地,也传至云越故地。
金谷渡口,缟素的桓伯宴脱去白袍,把部将和谋士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攻克彭县,他们没能在老融王薨前攻下彭县,休战也有好些时日,是该继续讨伐了。
“我叔父那边的情况如何?”桓伯宴询问身旁的一名谋士。
桓通便是桓伯宴的叔父,融国将军但凡姓桓,都是他们老桓家的人。
谋士回道:“禀将军,之前桓通将军征讨云越北地的贼目常贵,杀害不少俘虏,使云越百姓心皆向贼不向王师。泽郡百姓听闻桓通将军前来征讨,都说融将凶残,被俘必死,宁愿战死,不愿投降。”
气得桓伯宴捶木案大骂:“我等率兵前来云越,国君还曾派使臣叮嘱,不可暴虐无道,我那叔父怎么就管不住手!”
桓伯宴说的国君,是指新君,也就是曾经的太子昭禖。
杀俘虏不祥,说是威慑,实则令人不齿,还损人不利己。融兵在泽郡会打得很艰难,云越百姓为活命,必会死守城池。
如桓伯宴意料的那样,桓通从初春打至暮春,泽郡的郡城仍没攻下,战争打得十分激烈,融兵损失惨重。
桓伯宴攻打彭县期间,曾派出一支军队尝试攻打夷南郡郡城,发现夷南郡的郡城也不好打,守城的将领是神弓手樊春与猛将彭震。
融兵毕竟有兵力优势,三个月后,彭县被攻破,城墙都打烂了,云越人的顽强反抗使桓伯宴大为吃惊。
越潜率兵后撤,桓伯宴站在如同废墟的彭县城台上观看,发现越潜即便撤军,军队也井然有序,而且还是带着百姓一起撤退。
彭县已经是座空城,越潜一个百姓都没留给他!
“我早就觉得这厮是个祸害!”桓伯宴念念有词。
当初越潜还是公子灵身边的侍从,桓伯宴就有些看他不顺眼了。
果然是个恩将仇报的家伙,一点也不顾念公子灵对他的恩情,居然敢造反。
这日景鲤正好在军中,和桓伯宴一同站在城台上,他说道:“你见过有哪个将领撤军带着百姓一起撤,而且这些百姓明显还是自愿追随。”
百姓几乎已经撤出融兵视野,云越士卒负责断后,与融兵英勇作战,景鲤从装束认出好几个身先士卒的云越将员。
景鲤感慨:“云越之地也产良将和谋士,以前只将他们视作奴仆,埋没了多少人才。”
身为一名融国大将,桓伯宴经过交战,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不大愿意也得承认:“以前你提议在云越招贤纳士,我还与你争辩,而今看来是我错了。”
景鲤意味深长道:“知错能改,还不算迟。”
融国新君励精图治,正在制定新的国策,以前的弊政肯定能得到修正。制定新法,都需要经过大臣仔细讨论,权衡利弊,没能那么快颁布。
暮春,桓通将军没能攻下泽郡郡城,被调去守余城,他的部众由赵璋率领,继续围攻泽郡。
桓伯宴攻克彭县后,融国大军如潮水般渡过南夷水,大肆进攻夷南郡,不想主力部队在夷南郡一座不起眼的山脚下遭遇越潜亲率的军队伏击,融兵被击溃。
这一场战斗严重打击了融兵士气,随后兵败如山倒,桓伯宴由攻转守。
战争不在于一时的胜负,随时都有变数,桓伯宴还有机会。
几天后,云越将领林武夜袭彭县,将彭县重新占据,焚毁融兵在南夷水南岸停泊的船只。
把桓伯宴气得半死,前面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来回争夺中,彭县的城墙早就被摧毁了,林武在城内搭建夯土城,就凭靠那简陋不堪的城墙,林武以为数不多的兵,抵挡住融兵的轮番攻打,显示出极高的军事才能。
越潜派风显领兵救援彭县,桓伯宴与风显交战,这回融兵倒是打赢了。
融国与越潜的战争,前前后后打了五个月,融兵没能攻下越潜占据的地盘,反而在战争之中,越潜还扩大了地盘。
由军师张泽执笔的檄文起到极大的作用,云越旧地的不少百姓攻陷县城,响应号召,每日前来投奔越潜的云越人不计其数。
越潜应对融国军队讨伐的同时,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派常父和樊鱼率领一支由新兵组成的队伍,攻打梦泽和南郡的夷人。
融国讨伐越潜,出动兵力六万,那远远没有展示出融国的实力,与此同时,融国的大部队正在与维国作战。
维国趁着老融王死,新融王刚登基之际,出兵收复章城,并攻打余城,维国和融国的战争再次爆发。
炎炎夏日到来,融国新君命令桓伯宴和赵璋从云越南部撤军,融国与维国的战争如火如荼,只得暂时停止对云越贼目的讨伐。
融国开始在没有发生叛乱的云越郡县招贤纳士,并将融国的贫困百姓迁往云越,耕种那些荒废的田地。
云越自从灭国后,人口凋敝,大量农田废弃,百姓穷困,至今也有十余载了。
融兵撤走后,越潜命林武和风显镇守彭县,再次修筑城墙,这回扩建彭县,增加不少防御工事。
南夷水北岸的融兵偶尔还是会过来骚扰,不过都是小规模的冲突,影响不大。
越潜坐镇泽郡,他派遣将领出征,将云越南地的郡县尽数收入囊中,他的部众所到之处,云越百姓箪食壶浆犒劳将士。
秋日,南郡传来一个好消息,常父和樊鱼收复云越的祖地——南郡,制服当地的夷人部族,并俘获夷人的土王。
常父写给越潜的信中说道:“土王黎佗残暴,俘云越百姓为奴,以人祭神。十余年前,不少云越族人因为战乱回迁南郡祖地,惨遭土王杀害于蛇渊,累累白骨,见者无不落泪。老臣已将土王处决,并遵循青王的命令扶持新土王,让新土王掌管他的子民。”
夷人和云越人有着相同的族源,言语也相通,虽然土王黎佗残杀云越百姓,但是越潜并不想以牙还牙,常父遵从了越潜的指示。
“青王神庙年久失修,巫觋年老物故,老臣率云越子民修葺神庙,请老巫传授后生祭祀的礼仪。历代云越君王登基,皆会前往青王神庙祭拜青王,老臣留守南郡,等候大王到来。”
常父修葺青王神庙,为越潜登基为王做准备。
云越势必要复国,这是云越百姓的民心所向。
这是一封很长的书信,在信的末尾,常父以喜悦的言语,告诉越潜他在南郡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十多年前,云越都城云水城被融兵攻陷,常父被俘,他的妻儿不知所终。
常父与儿子因为战乱而失散,十余年后重逢,父子俩应该是相拥而泣吧。
越潜欣慰一笑,将帛书搁放在木案上,他走出房间,沿着通道登上城墙,秋高气爽,灿烂的阳光映脸。
城内外人声鼎沸,泽郡的百姓在农田里收获农作物,要么肩挑手提,要么推着独轮车,将粮食送入城中。
秋日,城郊的水稻田金黄一片,像金子般耀眼,沉甸甸的稻穗令人欣喜,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本打算一章内写完古代篇,但发现还得再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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