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问
商队一路北上。
停停走走。
走走停停。
乔十一本来只是想跟着二叔出来赶个集。
没想到赶了几天也没赶到地方。
半路又遇着岳星竹这么个短命的送财大叔。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乔十一拿了他的钱，就要替他去北凉送玉牌牌。
小丫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出远门，一路上都很兴奋。
叽叽喳喳的，看什么都新鲜。
连看天边的飞鸟都能辨出和大关山的鸟有不同来。
可是渐渐的，
兴奋的乔十一就没那么兴奋了……
商队一路北上。
按照萧回舟的话，他们走的是早就规划好，人最少，也最安全的路线。
可以极大限度的避免中途遇到意外。
可是乔十一觉得这条路上，人一点也不少。
说不少都不合适，应该说，
太多人了。
他们一路往北走，
走官道，官道都是人。
密密麻麻的，商队的牛车，马车根本过不去;
走山路，山路都是人。
这些人跟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在山上挖蘑菇，野草，树皮，虫子。
挖到什么朝嘴里填什么。
看到经过的商队时，眼神沉像是在看一队死人……
随着离北凉越来越近，路上遇到的难民越来越来多。
难民们的眼神也越来越麻木空洞。
只有看到商队牛车上满满的货物时，眼睛才会亮起那么一瞬。
可是一抬头看见守在货旁边凶神恶煞的屠四爷，
和屠四爷手里半人多高的大刀，又赶紧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眯在了一边。
乔十一有点不知所措。
她只有七岁。
很多事还不太明白。
看到这一幕只能表达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心里很难受。
她不兴高了，也不采烈了。
老老实实地眯在乔二和纳兰蓉蓉中间。
胸腔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商队里的人也都沉默了。
路上遇着几个不怕死想要上来抢货的难民，都叫屠四爷手起刀落直接咔嚓。
眼睛都没眨一下。
成功震慑住了其他想要继续动歪心思的人。
他们动手抢货是为了活着。
可是货还没抢到手就会死，谁都不想死。
萧回舟打马走在最前边，对这一幕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难民可怜。
可是如果他对这些难民表达出一丁点可怜之心，下一刻被一拥而上，拆吃入腹的就会是他和他商队的弟兄。
上位者下一道军令的事。
老百姓就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这是这个国家的悲哀，也是这个世道的悲哀。
……
上午。
历时二十一天，中途四次停下补给物资。
萧回舟的商队终于到了北凉最东边的银江镇。
这里是他们商队所属的青帮的地盘。
青帮也是隶属镇海居手下的帮派一员。
不过和镇海居底下其他帮派不同的是，青帮平日里既不和人争地盘，也不到处拉人手。
因为帮主金大益是个财迷。
所以底下的帮众日常最常做的就是走镖、走商、跑船、开店，发展经济。
是个地地道道一心搞钱的组织。
因为有钱，其他帮派平日里对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
毕竟谁不想结交个既有钱又不会和你抢地盘的朋友呢？
……
一行人刚进城，还晕着车没有彻底清醒的乔二就和萧回舟一起去见青帮的帮主了。
乔十一坐在晃荡晃荡的牛车上，跟着商队一起去了客栈。
蓉蓉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到了客栈后，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
乔十一一个人带着十二坐在院子里。
小小的脑袋里满是那个让她拿玉牌牌找人的大叔。
没办法。
谁让她拿人的钱了呢？
爹爹常说，拿人的手短。
她一下拿了岳星竹一整袋子的银子，使自己原本就不算长的胳膊，
雪上加霜。
显得更短了。
萧大叔的青帮也属于镇海居，但是听二叔说他们只是边缘组织。
俗称说不上话，没啥存在感的组织。
让他们找人大抵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成功只能靠自己。
乔十一紧紧自己头上的小揪揪。
到厨房拿了三个白面馒头，用牛皮纸包了，揣进怀里。
然后带着十二出门了。
这是乔十一第一次来北凉，人生地不熟的，
要找人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那就是问。
她看到路边有一个卖糖包的婶子，
卖糖包子的婶子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北凉口音。
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北凉人。
于是乔十一过去问：
“这位婶婶，请问你的糖包子多少钱一个？”
系统：……
当然，乔十一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不是为了想吃什么糖包子。
她以前还是北路街道禹庙小学一年级三班的一名小学生时，曾经看过电视。
电视上的人要打听什么消息之前，都要先说点没啥用的废话和对方套套近乎。
这样铺垫一下，保准后面不管问什么，都一问一个准。
于是乔十一问完了价格，
买了一个糖包，
分了十二半个。
咬一口，
嚼嚼嚼，
真甜。
然后她把糖包吃完了。
转到另一个卖肉馍馍的摊位，问卖肉馍馍的大叔：
“叔叔，请问你这肉馍馍怎么卖？”
系统：……
当然，乔十一这么问，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她想吃什么肉馍馍。
她只是觉得可以把周围关系都打点好。
让大家都放松下来。
这样更好套话。
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
于是，乔十一和十二又一人一狗各吃了半块肉馍馍。
接下来，乔十一又来到卖枣泥糕的摊位前……
卖蜜饯的摊位前……
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
……
一圈下来，不止吃了一肚子，还揣了一口袋。
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乔十一咽下最后一口蜜枣发糕，回到第一个卖糖包的婶子那里。
卖糖包的婶子很喜欢她，看她过来了，鼻子眼睛都是笑。
还扯了个小马扎给她坐。
于是乔十一坐在小马扎上，问她：
“这位婶婶，请问你知道镇海居的人在哪里吗？”
她这个问题刚一问出口，鼻子眼睛都是笑的婶子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了，连糖包都不卖了。
收拾收拾摊位，
还顺带拿走了乔十一屁股下面的小马扎，
把她摔了个屁股墩儿，
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乔十一挠挠头，拍拍屁股上的灰，回到卖肉馍馍的大叔的摊位前，问：
“这位叔叔，请问你知道镇海居的人在哪里吗？”
卖肉馍馍的大叔一听，肉馍馍也不烙了。
吆喝声也停了，
麻利地装好东西往扁担里一扔。
扛在肩头，一路小跑就走掉了。
于是乔十一又来到卖枣泥糕的摊位前……
卖蜜饯的摊位前……
卖糖葫芦的摊位前……
……
然后不知怎么的，
整条街都清净了。
刚才还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的街道眨眼间一个人都没有了。
乔十一站在街口，
旁边坐着乔十二。
一人一狗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