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还活着吗
凌长曦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他站在废墟中，抬头，仰望苍穹，眼神空洞。
一阵风呼啸而过，拂起了他一头如墨的长发。
那身形，显得愈发孤寂。
凌长曦看了半晌，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一块残破的碎布上。
那是一块玄色的衣角，在碎石中压着，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他怔了怔，随即伸手，将那片破烂的衣角捡了起来，慢慢收拢在手里，紧紧攥起。
就像是牵着某人的手，又或是，抓住了最后一点希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心脏，犹如被什么掐住了一般。
这件玄色的残布，正是清晨烛九临走时，穿的那一件衣裙。
可是现在。
也随着她的消失，只剩下这么一片。
“师尊。”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柔的声音。
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让人听不出一点真实性。
凌长曦身形一僵，旋即，转过头，朝着身后望去。
只见碎石之上，一个小小的人影，缓缓浮现出来。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人，她的身上，到处都是污垢，脸上也不干净，衣裙破损的厉害，身体上也有些地方露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些血迹。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述说着，她曾经遭遇了多么恐怖的磨难。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
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望了过来。
凌长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一刻。
竟有些慌张。
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他看着她，忽然就想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可惜，脚下就像是生根了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
那个小姑娘，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飞奔而来。
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干净清澈。
凌长曦的心，一颤。
不由自主的向着她靠近过去。
一步步，一寸寸，走得异常艰难，直到，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可是，那双手，却始终不敢伸出去，不敢碰触，生怕一个不慎，她就不见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谁也没有说话。
他那双疏淡的眸子里，隐藏着浓郁的悲伤，而她的眼底，却有些迷惘。
恍惚间。
凌长曦想起了很多，有关她的事情。
那些记忆，一幕幕的在脑海中浮现。
她曾经说过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我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就只愿拜你一人为师。”
“师尊，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我只希望，师尊能够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师尊，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带我一起，好不好？”
“师尊，你不要再离开我，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那一字一句，不绝于耳，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
可是，却让他心如刀割。
“师尊，你为什么不说话？”
烛九轻声问道。
那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委屈。
凌长曦的眉头紧蹙，一颗心，揪痛。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歉意。
都是他的错。
他没有看好她，竟然让她独自跑到了雷池。
虽然，她平时看起来什么都明白，可说到底，还是那么小，就算懂事，又能懂多少呢？
是自己这个做师尊的，害了她！
“师尊，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啊？”
烛九继续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别不理我，师尊。”
她的眼眶泛红，渐渐湿润，她伸出手，颤抖着，想抓住面前那人的衣袂，却僵在了半空。
因为那只手，指间，满是殷红的血，污浊的泥，她不想，弄脏他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她想靠近他，又怕他会嫌弃自己。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将手缩了回去。
她看着他，那双眼眸，满是哀求。
看着她的模样，凌长曦的心，越加难受，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抿唇半晌，说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烛九愣住。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遇了这些，对不起……”
“若你有来生，还是别再遇见我了。”
凌长曦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的心，疼的厉害。
这个小姑娘，从此，就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了。
果然，不管是谁，只要在他身边，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些人说的对，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了一族的人，害了养育他的人，还有那个救下他的人。
他会害了身边所有的人。
所以，活该被抛弃，活该只剩他一个人。
就连唯一的亲传弟子，都像曾经那个人一样，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他是天煞孤星，不配拥有任何一种陪伴。
不配！
凌长曦转过头，不去看她，不敢与她对视。
他怕一旦对上那双眼睛，便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可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倒下……
转过身，他的心，却是极其沉重的。
他手里捏着一块残破的衣角，迈步，缓缓离去。
那背影，萧瑟孤冷，透露着深深的伤痛，让人心里不禁跟着揪痛了起来。
他就这样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那一瞬间，烛九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眼中已然没有了焦距，就好像被吸走了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她仍旧一动不动，呆呆的，就那么傻傻的看着方才，那人站立过的位置。
直到，她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星云纹路的雪色长靴，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几分，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双浅若琉璃般的眼眸。
一双精致的丹凤眼，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波澜，却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师尊？”
见那人久久未曾说话，烛九怯怯地喊了一声。
凌长曦的目光，落在那张稚嫩却又苍白的脸上，喉咙处，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师尊？”
烛九又唤了他一声，这一次，语气更为忐忑，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批评。
见此，凌长曦只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沉吟未决，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