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放开为师
“我知道。”
凌长曦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清淡，却又带着几分决绝：“我欠你的，便用这条残命来偿还。”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所以，你别再恨了，放过自己。”
烛九听闻，一颗心，骤然间坠入谷底。
她望着他。
此时，那人端坐于床榻上，满头银发如同瀑布，倾泻在不染纤尘的白衣之上，整个人就像是九霄天外，那片飘舞的飞雪。
他面容俊逸而苍白，白色的软绡遮住了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
他薄唇微抿，眉头紧锁。
烛九愣愣地凝视着他，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垂首，看向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眼神变幻不定。
“师尊。”
烛九低喃。
凌长曦没有应声，只是握在她手腕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我若要你的命，便不会等到今日了。”
烛九抬眸看向他，语气轻缓：“我不恨你，我要的是你，从来不是你这条命。”
“师尊。”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是说，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低沉。
凌长曦沉默。
烛九却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中透着无尽的悲凉：“原来是我奢求太多，师尊，你身体不好，休息吧！”
说完，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转身欲走。
“小九。”
凌长曦突然喊道。
烛九脚步一顿，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没有回头。
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皆是为师的错，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他伸出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烛九猛地回过头，眸子蓦然一缩。
“师尊。”
她飞快地奔走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担忧地说道：“你还好吗？我这就去把仙医寻来。”
凌长曦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只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直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烛九眼眶红了。
她的师尊，一直以来，都是清冷矜贵，何曾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
她抱着他。
心疼至极！
“师尊……”
“为……我没事。”
凌长曦勉强说了一句。
“你不要说话了，我去将仙医寻来给你医治。”
烛九急切地说道。
“不必！”
凌长曦的声音虚弱无比：“我……我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小九。”
“终究是师徒一场，你别再执迷不悟。”
“不许说！”
烛九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凌长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心脏处传来阵阵的抽搐，仿佛被千千万万利箭刺入，绞割，痛入骨髓。
那种感觉，他不想让她知晓。
只能咬牙忍受着，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露出痛苦的神态。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倒进她怀中之时，那额角冒出的汗水，和愈发苍白的脸色，已然暴露了他的状况。
烛九咬了咬唇，没有拆穿他。
广袖一揽，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伸手搭在他的背上，一缕魔灵之气从她指尖流出，涌入凌长曦的体内，缓解他的不适。
“师尊。”
她轻柔地唤了一声。
“嗯。”
凌长曦微微颔首，任由她抱着。
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她身体在轻颤。
让他的心。
也跟着一起颤抖。
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触了一下。
“小九，为师……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嗯。”
烛九的声音很轻柔：“师尊说便是，我都听着。”
“不要被执念蒙蔽，你……”
话还未说完，凌长曦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钻心的疼痛再次从胸口蔓延，他身形一僵，剩下的话也被生生压制在喉咙深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师尊……”
“没事。”
凌长曦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顶，却发现，竟是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小九，不管为师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为师，好吗？”
烛九咬着唇，没有说话。
“小九……”
“师尊。”
烛九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目光坚定道：“师尊，我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做任何会让我生气的事！”
“我不想听你再说这些话。”
“我绝不能，也不允许，你再次死在我的面前。”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低喃道。
凌长曦闻言一愣，没有说话。
烛九将凌长曦放下。
纤长的指尖微动，一道白绫便缠在了他的手腕与脚踝，将他牢牢捆绑在床榻之上。
他挣扎了一下，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小九，不要做傻事。”
凌长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我不会的。”
烛九愣愣地看着床榻上的男子。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是，师尊你会！”
她知道他的意图。
像她这样的修为，哪里会做什么梦呢？
所以，那些事，大概是真的会发生。
在她的寿诞宴会上，各个种族之人联合一起，欲对她除之而后快。
烛九嘴角勾起，眼底却一片冷然。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退缩。
命运。
将由她自己来掌握！
她定会让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小九！”
凌长曦唤道。
“师尊放心。”
烛九垂头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温柔：“只要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除去，就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了。”
凌长曦闻言，唇瓣颤了颤，欲言又止。
他眼睛虽看不见，但心却是明了。
她的坚毅。
和那种执拗。
他都曾看在眼里。
可却不知是何时，她对自己的执念竟有这般深了。
“师尊，好好歇着，我晚些再来！”
烛九伸出手，扶上了他那隽秀的脸，手指在他眉间轻拂，然后落在他的耳际，将他鬓角处的华发拢到耳后。
她的动作很轻，却足以让凌长曦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刚刚地举动，仿佛在他的心上，砸下一记重锤，狠狠一震。
“小九。”
他唤她。
“嗯？”
烛九轻应一声。
“放开为师。”
凌长曦皱眉。
烛九轻笑出声，眸底满是宠溺：“我若是放开师尊，师尊就会永远都不见了。”
烛九的话，让凌长曦愣住。
“师尊，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烛九眸底划过一抹杀意，那些伤害师尊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起身，替他将被子盖好，轻声叮嘱：“师尊，我真的要走了，你就好好养病，莫要再操劳。”
“不然……徒儿可是会心疼的。”
烛九说罢，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开。
凌长曦被捆在床榻上，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升起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