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别丢下我
翌日，朝阳初现。
一阵敲门声传来，惊动了修炼中的烛九。
她起身推开殿门，发现门外立着的是无忧仙君。
“掌门师伯，你……是来找我的？”
烛九左右瞧了瞧，并未见到自家师尊，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无忧仙君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着折扇，看向她欲言又止，神色间颇有些为难：“你能不能换个人拜师？”
“逍遥仙君和清陌仙君都还未收关门弟子，你愿意拜哪位为师？”
烛九轻轻蹙了蹙眉，有些不解地问：“我为何要换个师尊？”
“昨夜长曦来找我，问能不能让你拜其他仙君为师。”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破例再收下你做关门弟子。”
无忧仙君看着烛九，轻轻叹了口气。
昨日，天枢峰摘星殿中。
原本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拜师宴上需要的东西，日子都已订好，就在三日后。
可是魔族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快就得到消息，非要在拜师宴前搞点事情，一群魔族突然出现，佯装攻打护山大阵，将七主峰仙君骗出仙门。
要不是五师弟察觉不对赶了回来，怕是这小丫头此时已经性命不保。
由于与魔族近百年理不清的恩恩怨怨，五师弟怕再连累他人，不顾月黑风高地闯进摘星殿，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收关门弟子了。
帖子都已派发下去，魔族这群人做事，还真够让人恶心。
烛九的神色蓦然一沉。
她转身大步地跑去了凌长曦所住的主殿。
门都未敲，一把就将殿门重重地推开。
房间里的香炉还正燃着，却是空无一人。
但远处观景台上的白色纱帐被风拂起，门是开着的。
烛九快速地走上了观景台，隔着一道狭长的白石桥，一眼就看见了远处临仙台上那抹颀长的身影。
桃树参天，花开正艳，清风拂花雨，飞云荡雾中，树下之人长身玉立白衣翩跹。
可惜却再没了欣赏的心情。
她穿过石桥，一路飞快地大步跑到了他的面前：“师尊，你又……你是不要我了吗？”
“那日你可是亲自应下的，只要我过了问天阵，你就会收我做关门弟子的。”
“你是修真界第一的剑尊，你不可以言而无信啊！”
“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嫌弃我，嫌弃我是半妖？”
烛九说到这，眼眶已然通红，声音里都带上了着一丝颤抖。
“师尊，是不是我有哪里做错了？”
“我可以改，师尊，我会改好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我会好好修炼，我不会给你丢脸，不会给玉衡峰丢脸，也不会给七星宫丢脸的。”
“我会乖乖的，我不惹事，师尊，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烛九死死地咬住嘴唇，她心也跟着轻颤，就怕下一秒，他就会说出一句拒绝的话。
如今重生归来，不就是想留在他的身边么？只要留在他身边，只要能看到他便好。
就这样都不可以吗？
难道原本的命运轨迹早已注定，终是天意难违，强求不得？
不！
若这便是天意，那就算是逆天而行，她也绝不离开。
凌长曦垂头看着自己面前，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姑娘，原本她执着坚强的眸中，此时已满含泪水，却在努力地不让它落下来。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刺了在他的心上。
“你没有做错什么。”
“是我的错。”
“那日，我不该应下你，你就算选别人拜师，以后若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凌长曦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刚想御剑离开，却是袖口一紧，被人从身后死死地拉住了。
“我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就只愿拜你一人为师。”
“既然是你答应我的，那就别想再丢下我。”
“如果你敢丢下我，今日我便撞死在你这临仙台桃树之下。”
烛九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手都在轻颤，她一字一句，仿若泣血之誓。
凌长曦身形一僵，转身看向她，呵斥道：“胡闹！”
“我只问你，还要不要再丢下我。”
烛九此时眼中早已没了泪水，静若寒潭般幽深的眸中，只余绝然。
凌长曦不由得心头一震。
她是认真的。
她真的敢撞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你还是决定不肯收我，那你便就此离开。”
“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与你再不相干。”
烛九松开了他的衣袖，后退了两步，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和诀别。
凌长曦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你若要拜我为师，以后的道途必会艰难无比，会经常像昨日经历的那般，命悬一线。”
烛九一愣，随即眼睛倏然一亮，仿佛是黎明破晓时突破黑暗的朝光。
又像溺水时，看到眼前出现的那一颗稻草。
她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师尊丢下我。”
“师尊，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凌长曦微蹙着眉，终是无法再说出一句拒绝地话，只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烛九眼中的泪突然就落下，却又笑了起来。
她快速地奔向他，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精瘦的腰身，一声声轻轻唤着：“师尊，师尊，师尊……”
感觉到怀中小姑娘的惶恐不安，浑身发抖。
凌长曦抬起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拂过她的头，轻轻地拍了拍：“为师在。”
站在远处观景台上的无忧仙君看到此，再次轻叹了一口气。
见自家五师弟终于肯松口，他也放下心来，倒不是因为拜师宴的请帖已下，怕会丢了仙门脸面，而是真心的，希望有人能陪着他。
只是想他不要那么孤单。
他总是一个人。
明明心里一堆事，也死扛着不说。
自从师尊重伤归隐后，他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总觉得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丫头也是个倔强的，委曲求全，以死相逼，她谁都不要，连掌门亲传都不肯做，偏要留在玉衡峰做个关门弟子。
可能也是因为这份执着，才有一开始，五师弟应下问天阵之事吧！
无忧仙君手中扇着扇子，轻笑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的，他觉得有点醋了。
别人家的小徒儿这般粘人，一点也不像他那个冷冰冰的弟子，人都见不着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