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村惊魂(完)
封灵山半山腰上方的陡峭的雪地上,正攀爬的周进下意识回头,望向脚下白茫茫的一片。
“小冷”
他方才心脏莫名地漏一拍,隐约听到山下传来吼声,惴惴不安。
追了一晚上,走走停停,他们在祭祀的地方找过并没有发现炸弹,以及费胜云的身影,便往上搜寻,一路上有一排脚印,直通山顶。
高人博捡起树底下半掩埋的一个包装袋,面色一沉,“费胜云不是想炸死他们,而是想引起雪崩。”
周进瞧见他手中的盐袋子,瞬间了然,“盐会溶化积雪,通过炸弹造成松动,如果真引起雪崩,那”
“我们都会死。”
“得赶紧找到他,阻止他点燃火药。”
高人博撑在一棵树上,“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既然这里有盐袋,说明他就在附近,我们分开找。”
“好。”
一夜的攀山,加之雪山的艰难,他们昨晚摔倒,滑倒过的次数数不清了,强忍着寒气入体,手脚一早就被冻得僵硬没有知觉,仅凭一口气,一股信念撑着。
周进的手被冻破了皮,红彤彤一片,已疼得麻木,他浑然不觉地向四周搜索。
脚下一绊,他颇烦地低眉掠去,却楞在原地,是只男士鞋子,还很新。他掀起眼皮,扫向周围,一忽儿,眼睛一定,二三十米处有一个幽黑的小洞,他立马跑过去。
洞口不算小,约两米高,一米宽,积雪挡住了三分之一的洞口,他踹开积雪,打开手机灯小心迈进去。
洞里有些深,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嗒嗒’不断,还未走几米,他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腐臭。右脚蓦地踩中一个还算软的物体,他疑惑地向下看去,可这一眼吓得他向后连退了两步。
“段河清!”
周进将手机灯照过去,地上躺着的赫然是段河清的尸体,面容呈现青紫色,他的眼镜不见了,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光着一只脚,左胸口赤红一片,血液干结,刀口正中心脏,血肉模糊。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昨天明明还在祠堂而且,看他这样子不像刚死不久。
他蹙了蹙鼻,虚掩这股从尸体散发出的腐烂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洞外传来响静,周进扭头瞧去,愕然的瞳孔中折射出费胜云的脸。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费胜云先行一步往外逃去,他连忙追出去。
“费胜云!你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费胜云没有回话,继续向旁边疾跑,身手敏捷得不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周进咬紧牙,踩着厚雪奋力追赶,“你这样做,郎秋红也不会瞑目!”
闻话,费胜云一顿,倏而背对他停下,周进气喘吁吁地站定身体,慢慢靠近他。
“费大爷,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想给郎老师报仇,你放心,我会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警察,他们会惩罚那些混蛋。”
费胜云转过身,手上还抱着两个炸弹,“我想要的惩罚,警察办不到。”
“会办到的。”周进忌惮他手中的打火机,不敢逼得太急,随口换了个话题,“段河清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你杀的?”
“是我把他拉到这里的。”
“我昨天明明还见过他,怎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费胜云隐晦地笑了下,“不知道,死了就死了吧。”
杜燕被杀当晚,他刚帮陈秀梅处理好杜燕的尸体,一回到家,就发现地上躺着段河清的尸体,他惊骇在原地,可屋外陡然传来戏笑声。
“处理好尸体。”
他向后探去,阴暗处只露出一双黑色皮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他该死。”
“我凭什么帮你处理他?”
黑暗中,那人轻笑出声,“刚才,你们不是把那具尸体处理得很好的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会帮你们。”
费胜云冷嗤道:“怎么帮?”
“他死了,祭祀就举办不了了。”那人往深黑中行去,无畏地留下一句诡笑,“我会让这场祭祀如约举行。”
漆夜下,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法,只好照做。
回忆结束,费胜云不知道那人的目的,只要他不是来阻止他的,都无所谓。
“你若不想死就赶紧逃吧。”
周进挤着积雪艰难前行,“这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费胜云低下眼睑,唇边耸拉的皱纹缓缓像两侧拉起,“秋红是个好孩子,她不该这样死去,下辈子我会把命好好偿还给他们。”
“哪有什么下辈子!死了就没有以后了,你要怎么还那些无辜的人的人生!你难道也要跟他们一样肆意杀人吗!”周进吼道。
“没关系,我会把命赔给那些无辜的人。”
周进的心焦急坏了,双手横在前小心安抚他的情绪,“费大爷,郎老师不会希望你以这样的方式为她报仇,她更不会接受让那些无辜的人为她陪葬。”
费胜云握紧打火机,紧抿住唇,沉默下来。
鸟儿嘎然声鸣,‘吱吱’地叫个不停,树枝上砸下一滩雪。
“小伙子,对不起。”费胜云将炸弹丢在旁边,手里拽着火线和打火机,“我这辈子无儿无女,秋红虽是我认的女儿,但我一直把她当成我亲生孩子。作为一个父亲,直到现在才给她报仇,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
费胜云打响火机,火苗‘呲’的一声冒出来,周进拼尽全力冲过去,可还是眼睁睁看着火线被点燃。
“不要!”
“刺啦刺啦”
火线燃得很快,周进拐弯追赶,一个猛扑,他徒手攥住火花,皮肉被灼烧得难以忍受,可他还是没有松手,等到熄灭,刚想松口气,却听到身后再次响起索命的‘刺啦’声。
费胜云又点燃了一处火线,一头连着一头,弹指间,向四处掩埋的火药燃去,周进着急地爬起来追赶,随手抓起一把雪扔过去,可是连行走都艰辛的雪山,怎会如他愿。
半山腰,祭祀台。
村民们讨伐的嚎啕声持续不止,段河清在数只眼睛下,悠然自若地跨上祭台,拿着刀压近莫小冷的脖子,他微微挑起眉尾,刀刃下移,猝而割断她手腕上的麻绳。
“精彩的还没开始呢~”
葛秋娥惊愕又气愤,冲他大叫,“河清,你在干嘛!快杀了她!”
这样,我们就还能在村子里待下去!
段河清毫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旁若无人地牵着莫小冷走下祭台,看戏似地瞧着台上的二人。
“一切都该结束了。”陈秀梅凑近高存义的侧脸,齿间蹦出直让他心底骇然发寒的话,“高存义,下去给我们的女儿赎罪吧。”
“秀”
她刚说完,就用力割断他的气管,鲜血横流,湿了她的双手,她欣喜若狂地站在台上大笑,好生快意。
“囡囡,妈妈给你报仇了。”
她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掉进嘴里,苦涩难咽。
高三爷狠狠掷了两下拐杖,气得青筋都快爆裂,“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抓起来!”
陈秀梅没给他们机会,她举起刀,湿漉的双眸划过莫小冷平淡的小脸,唇角扬起极为温柔的弧度,与此同时,那把锐利的刀锋穿过她的胸膛,直戳心脏。
囡囡,妈妈来陪你了。
高三爷抖着双目,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二人万分震怒,“把他们抓起来,献给封灵山——!”
一声令下,其他村民拿起武器朝他们冲过去,段河清脸上依旧漾着微笑,莫小冷撑起繁重的眼皮,淡漠地看着他们愤慨的脸。
“嘭!嘭嘭!嘭嘭嘭!”
“嘭——”
络绎不绝的爆炸声响彻天际,惊起一片飞鸟。
村民闻声止步,震恐地望向山顶,头顶盘飞着几十只受惊的鸟儿,不安地旋飞在半空。
刹那间,一团雪白从山顶飞速滚落,当他们还在惊疑时,段河清已经带着莫小冷疾步逃离。
“轰——”
在葛秋娥木楞的瞳孔里,段河清从她眼前飞快跑过,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瘫倒在地上,自嘲的苦笑。
“假的都是假的”
半座山的积雪滑下来,村民们见状赶忙逃命,可雪花已经追上他们的脚后跟,将他们永远掩埋于此。
“轰哗哗——”
山腰上方,爆炸已阻止不了,周进感受到脚下雪堆的松动,他转身想拉费胜云逃走,可对方欣然向下倒去。他奋起身,求生的信念支撑着他往还未涉及之处逃去,慌乱间,他看到不远处的洞口,当机立断跃进去。
刚跳进洞里,一阵厚雪便滚下来,将洞口完全堵住,轰隆隆的滑动声震耳欲聋,他趴在地上捂住双耳等待雪崩结束。
数分钟后,轰隆声消失,雪崩结束了。
他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轻松,可转瞬,他又使出全身力气挖洞口处的积雪。
小冷!
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马上就来了!
挖了五六分钟,他才挖出一个小洞,顾不上手指的僵裂刺痛,他抬腿就是朝积雪踹了几脚,好不容易才爬出来。光线照在雪山刺得他眼睛疼,脚下是一片向下倾斜的白色,树木被压得折断,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小冷”
他拼尽全力向下跑去,好几次摔倒,往下翻滚,他都咬牙坚持。可到达半山腰时,哪还有什么祭台石柱,都被夷为平地,一地刺目的白。
“小冷——!”
无人回应,四周静谧无声,荒寂得可怕。
他不顾手上的伤口,刨着积雪,洁白的雪被染上了鲜红,一滴泪掉下,他仍不管不顾的执拧地挖着雪。
终于挖到一处衣角,他欣喜万分,加快了手速,可当看到人脸时,失落立刻袭上心头。
他将葛秋娥拉出来,探向她的颈动脉,还在微弱跳动,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是把她挖出雪堆。
一刻钟后,雪崩营救的黄金时间早已过去,周进挖出了几个人,有的在昏迷,有的已经没了气息,可他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踪迹。
双手变得鲜血淋漓,痛得他无法继续挖动,他跪在刚挖的一个小洞前悲愤的无声哭泣。
“你向我保证过,不会有事的”
“那个女孩逃走了”
后侧传来十分虚弱的苦笑,却是周进万般祈求下的希望。
“她往哪儿逃了!”
葛秋娥躺在雪地上,僵硬的手指颤巍地指向右下方,“他们一起逃的”
周进没有深思她的话,也没心情理会她的绝望,踉跄地朝右方跑去。
右侧山脚下,方才的雪崩并未祸及于此。
段河清抱着昏迷的莫小冷缓慢地朝山下而去,他身上落了不少雪,眉眼温和,步伐很慢且稳当,生怕惊醒他怀中的人。
须臾,他将她放在一棵大树下,背靠着树干。他伸手拂拭她惨白而消瘦的脸颊,动作温柔至极,就像在抚摸他的珍宝。
“eve,捉迷藏还在继续~”
“快点找到我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他笑着理顺她额边的碎发,从怀中掏出一朵鲜红娇艳的玫瑰,可惜花瓣被压塌了几片,他捏着刺将玫瑰塞入她纤弱的小手。
“myrose,thisisyourrose”
他起身拍去身上的雪,转身之际,他撕下脸上的□□,眼底的温柔化为晦暗不明的诡笑,俊朗的侧脸投下森冷的暗影。
“咕咕”
鸟儿立在枝头啼叫,莫小冷艰涩地掀开眼皮,周遭环境寂静无人,她拿起手中的玫瑰,神情毫无波动,可她却慢慢攥紧手指,即使刺扎进血肉,也不曾松动。
玫瑰娇艳,却带刺,美丽而危险。
在发现杜燕尸体的早上,她已经明晓这位“段河清”被偷梁换柱,声音容貌可易,但习惯改不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就如初次见面一样,他始终戴着‘面具’。
你是一个胆小鬼。
树上的麻雀戛然长鸣,为此地更添一份静寂。
一路心急如焚寻过来的周进,远远瞧见树下坐着的人,他急急忙忙奔过去,期间摔了好几次也没能阻止他的脚步。
“小冷!”
他跑过去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她,喜极而泣,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失而复得。
莫小冷任由他抱着,双手瘫在两旁,面无表情。
“你有没有事?”良久,周进才松开她,瞅见她白到极致的脸,不顾身体的疲累,他连忙将她背上后背,“我带你去村里休息,先吃点东西再说。”
注意到她手上的玫瑰,他随口好奇一问:“你哪来的玫瑰?”
他记得,玫瑰只有葛秋娥家有。
回答他的是,那束玫瑰被她无情地丢在地上,在一片白色中,这处鲜红尤为突兀。
“怎么扔了?”
“不需要。”
刚到山口,还未来得及喘息,前方十多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朝他们跑来,秦泷几人身着便服混在其中。不知为何,周进笑得惨烈而肆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经过一个下午的搜寻,警察终于将所有上山的村民从雪堆里解救出来,死伤不少,包括高三爷,高存锋在内的数十个村民不幸遇难,存活下来的几人也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高人博在雪崩中死里逃生,与周进分开后不久,他发现雪下掩埋了几颗炸弹,便将火线挑断,还未等他割断所有火线,前方便传来爆炸声,急速逼近。匆忙逃跑之际,他躲到一块突出的大石块下躲避雪崩,才捡回一条命,也多亏他几次挑断火线,否则这场雪崩会更凶猛。
周进坐在床头,细心地为昏睡的莫小冷擦拭脸蛋,抬起她正输葡萄糖的手准备擦时,发现指尖有几道微小的血痕,其中还扎进去一根刺,他放下毛巾蹙着眉心为她挑出刺,动作额外轻柔小心。
“你的手也包扎下吧。”
宁霜提着药箱进来,瞥一眼周进简单清洗过,仍血肉不堪的手指,取出药和绷带,“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言难尽。”
“那就多讲几句。”秦泷走进来,身后跟着徐怀一和张柯,几人的表情都说不出轻松,“尸体都认领了,这场雪崩,搜救人员还挖出一堆白骨,拼拼凑凑应该有两三个人,最早的起码死了二十年,有的甚至更久。”
“那些白骨应该都是被他们献祭给山上的人”
周进将这几天所经历的毫无保留地讲给了他们,四人听完他的讲述,不免又惊又愤,最后都化为一番沉默。
“对了”
床上一阵翕动,莫小冷醒了,她睁眼看到赶来的几人并未有何情绪起伏。
“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周进将枕头垫在她背后,以便她靠着舒服点,“已经没事了。”
“不用。”
徐怀一不禁冲周进暧昧的挤一眼,“你小子行啊,自己的手都伤成那样了,还挖雪,不怕手废了啊。”
“我”周进回以他白眼,“不是还好好的吗。”
当时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一心想着找到她。
葡萄糖输完了,莫小冷取下手背上的针头,“段河清死了。”
“对,你怎么知道?”想到此,周进心中的疑惑再次浮上来,“我在山上的一个洞里看到了他的尸体,他怎么会死在那里?费胜云承认是他将尸体搬上山的,也没有否认杀了他难道真是他杀”
“委托结束,后面交给警察。”
张柯不由得替他们感慨,“幸好,我们接到了你的求救信号,不然这大山里,你们两个还真难说。”
一天半前,他们一接到消息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当地的公安局,接着几人驱车赶来,花了一天的功夫警察才将路上的雪铲除,车和人才得以顺利进村。
周进脸上挂起如释重负的笑,“幸好你们接到消息了,没想到你们都会来。”
徐怀一捶了下他的肩,“咱们好歹也一起办了那么多案子,再说最近也没什么案子要办,怎么可能坐得住。”
“哥几个,谢谢了。”
宁霜剥开一颗水果糖递给莫小冷,眉眼间流泻出担忧,“吃点糖。”
周进瞧见她吃糖的乖巧模样,嘴角不禁向上一弯,“秦队,高霞和那个患卟啉病的男生,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这里的警察会妥善安排,那个男孩的父母早亡,女孩唯一的母亲余生估计都得在监狱里度过,之后应该会把他们送到福利院。”
宁霜敛眉说:“不过,那个女孩的母亲听说段河清死了,她的精神好像变得不太正常。”
周进叹息一气,“也难怪,她和段河清有私情,杀了自己的丈夫,又害得女儿一直瘫在床上。他死了,估计葛秋娥的紧绷的一根弦也断了。”
天晴了,拨云见日,太阳终于舍得向他们展露笑颜。
莫小冷站在院子里,仰望那轮灼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凉意。
村民只知段河清死了,却不知何时死,为何死,不愿深究细想,因为已足够。太多死亡,总会遗漏一些微不足道的疑点,无人明晓整个缘由,追查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而惟一的知情人,此刻正晒着太阳,这些诡怪异常,她断然不会跟任何人说,没有必要的事,她向来不多此一举。
周进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伸了伸懒腰,“终于出太阳了,等秦队他们帮忙处理好案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嗯。”
“还有几天就快过年了,我看你好像是一个人要不要去我家过年?”
他不清楚她的家事,隐隐感觉不简单,因此不敢询问,就怕会适得其反。
“不用。”
意料之中的拒绝,不过他还是有丝失落之意。
“小冷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有些奇怪,但我又说不上来。”周进斜睨向她漠然的侧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莫小冷侧眸漠视,双眸阒然无神,岑寂的空气在无声拒却他的靠近。
“你的手。”
周进被她盯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不在意地觑了眼缠满绷带的双手,“没什么事,只是破了点皮。”
四方寂然,风声轻缓微凉,冷清的院子飘荡出她少有的迷茫。
“为什么哭?”
他稍愣一下,恍悟她指的是寻到她时掉的眼泪,老脸一红,顿时窘迫地别开头,虚握地拳头抵在唇上轻咳。
“咳咳”
他偷瞄一眼,发现她还在看自己,于是厚着脸皮解释,“我那是因为高兴,我可不爱哭,你别误会了。”
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一个女生面前掉眼泪,说出去也太逊了吧!
他也庆幸,莫小冷对这种事从来不在意,更不会讲出去。
三五只麻雀站在屋顶,嬉笑玩闹,欢鸣声持续不止。
“你可别”
“你可以走了。”
他停下话,脑子‘嗡’的一声怔了怔,眼神木讷而惊异,亦有所感,可还是下意识问出,“走?去哪儿?”
“你已还清债。”
“吱咕吱咕”
鸟儿垂首啼叫,少时,一股寒风刮过,它展翅翱翔于天际。
“你”
周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双空瞳,淡漠的神情深深刺痛他的胸口,他张了张唇,又缓缓合上。
“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他的嗓音嘶哑又轻,俨如自问,风中缱着不尽的苦涩,嘲意。
“工资,医疗费,从卡里取。”
话尽,她转身走向屋内,没有看他一眼。
周进颇感烦闷,酸涩,心口如同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他捏紧五指,扬起下颌轻嘲一笑。
“取多少都行?不怕我全取走了?”
在她这里上了这么久的班,她从未提过工资,更何况数额,而他也没有问过。
现今,她甚至要给他支付医疗费,周进知道,她是要与他划清界限,可这就是让他最气愤,烦躁的一点。
“嗯。”
她毫不在意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他,他追过去钳住她的胳膊,含怒盯住她淡如白开水的黑眸。
“我拒绝。”
倏忽间,她的睫毛轻颤一下,死寂的瞳底难以察觉其间的涟漪。
“钱我会还到你手上,而不是以这种形式两清。”
他的视线紧锁在她脸上,透着难言的认真。
“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