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院子
正在堂上众人开心的时候，突然门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马氏把火气撒在了他身上，“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
门房对刘建磕磕巴巴地禀告:“老太爷，小姐，小姐她回来了，马车已经进城门口了，马上就到家了。”
他所说的小姐正是刘建夫妇的老来女燕娘，打小捧在手心娇养大的掌上明珠，因为容貌才学俱佳而在济城一带素有美名，也是因此被点名入京城参加选秀，刘家上下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一飞冲天。
按照日子算，她现在应该还在京城才对，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通常来说就算落选，也会由官府提前打好招呼，妥帖地送回家，今天这样实在是很不寻常。
涉及爱女，刘建夫妇一下慌了神，起身离开去接燕娘，其他人自然也没心情继续吃席了，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石氏适时出来圆场，她对刘殊说:“今天是侄儿的大好日子，不成想燕娘那里却出了事，侄儿莫放在心上。”
“不妨事，选秀是姑娘家的大事，小姑姑遭遇变故正是需要家人呵护的时候，合该多关爱些。”刘殊淡定道。
石氏的眼底的赞赏愈发真心了，荣辱不惊，将来定然是有大前程的人，只可惜自己之前没有双慧眼，没能提前亲近。
路俭兰悄悄问刘殊:“你不好奇是什么事么？”
刘殊说:“过两天自然就会知道了。”
虽然刘建夫妇很想隐瞒，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上辈子也是这天，燕娘被送了回来，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这一批所有选秀的女孩子全都在突然被送了回家，用的理由很蹩脚，江北旱灾，不宜铺张浪费，为了节省开支所以停办选秀。
皇帝如此发话，有女儿参选的人家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刘殊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说起来包括燕娘在内的所有秀女都是运气太差受了无妄之灾。
金羽卫收到线报后奔袭定州，清缴了一个红莲教的窝点，这本来只是一件平常小事，但负责清缴的官员做事认真细致，竟然从搜出来的一堆密文中发现一个令人瞠目的消息——
堂堂定州知州的继室夫人和她的女儿竟然都是红莲教的秘密信徒，她的女儿还参加了本次选秀，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妃或者王子妃。
这个密报令皇帝震怒，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发现，红莲教的人是不是都会睡到他枕头边上来了，而除了这对母女，又有多少红莲教的人已经隐藏在高位呢？
皇帝一想到这件事便如芒刺在背，再看着这些千娇百媚的秀女也如看一群披着画皮的魑魅魍魉，只觉得厌烦恐惧，他没有耐心再一一分辨秀女的清白了，索性把所有人一起赶回家，如此方不留隐患。
这件事从侧面说明，其实红莲教在很久之前就着手在大庸朝的上流权贵中埋线了，在不久的将来红莲教必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
事实上，上一世在刘殊离开的时候，红莲教的声势一日高过一日，堂口已经遍布所有州府，在刘殊自己心中拟定的计划中，等他登上首辅之位，最紧急的一项事务就是对红莲教展开全面的清缴。
可惜，还没等他开始，他就回来了。
人走了大半，这样干坐着有些无趣，路俭兰于是提议道：“夫君，去你院子看看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从前住的地方。”
“你想去的话自然可以，只是我怕你感觉无聊。”刘殊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院子，很小，什么也没有。”
刘殊领着路俭兰来到他曾经住了十多年的那个偏僻小院，果然如他所言，非常小也非常简单，没有任何景致可言，一眼就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
路俭兰几步就把屋子参观了一遍，除了最简单的几件家具，屋子可以说如同雪窟一样，她停留在书桌边，手指轻轻拂过有些老旧的桌面，“你原先就在这里读书的么？”
“是的，我在这里坐了十多年。”刘殊似乎也有了点感慨和怀念，“最开始我的脚还碰不到地，得拿砖头在椅子下面垫着。”
路俭兰半蹲下身子，“这个桌腿坏了，是你自己修的？”
“胡乱找了块木头拼上去的，不过效果还不错。”
路俭兰笑道：“夫君你真是心灵手巧，不过你这地方有一样好处我是很喜欢的。”
“什么？”
路俭兰指着窗外一株歪歪扭扭的老梅树，“我喜欢这棵树，坐在这里一抬眼就能看到，多有意境。”
刘殊说：“我也很喜欢，这棵树是这个院子里我唯一喜欢的。”上一世他位居高位时，专门派人回来把这棵树运回了京城，依然种在他书房的窗下，这也是他唯一从刘家大宅要的东西。
参观完毕小院，两人起身离开，刘殊带着她从花园中穿过。
“刘家大宅别的没有什么，这座园子还是非常值得看的，即便放到整个大庸，能与这座园子媲美的庭院也不多。”
刘殊一边带她沿着蜿蜒狭窄的石板小路向上一边介绍到，“这个庭院是刘家经历三代人一点点建好的，特意请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建造大家设计，许多材料比如湖中的石山都是特意从江南拉来的，原本我们脚下是平地，是硬生生让人背着一筐筐石土才造出山势，而后再用石头草木点缀，看似天然造就，其实每一处细节都是精心设计。”
路俭兰闻言咋舌，“这样一座院子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呀。”
“是啊，实在是难以想象。”
他小时候对着这绝美的庭院，总是忍不住想，如此富贵滋养之地，为何偏偏有他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呢。
“到了。”刘殊带着路俭兰来到最高处，随着视线豁然开朗，面前出现了一座亭子，“这里是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院子的美景。”
路俭兰往栏杆上一趴，半晌慨叹道：“太美了，你家祖先太过贪心了，竟然把天地间所有灵秀之景都收入到了自己囊中。”
一阵风吹过，路俭兰打了个喷嚏。
刘殊见状说:“我院子里应该还有以前的披风，我去拿给你。”
“好。”路俭兰甜甜应下。
路俭兰托腮望着刘殊的身影下山远去，她忍不住得意，自己怎么会这样有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