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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百里暮雪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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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暮雪松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他是有许久没来了。

    “以歌,我不在的日子里,可有认真修行?”

    “修行也无用,我好似只能止步仙君境了,即便离仙尊境只有一步之遥……”

    颜以歌嘟着嘴,似是抱怨,似是撒娇。

    “你毕竟是凡人之躯,又没有了本源之心,如此已是极有天赋了。”百里暮雪安慰道。

    听到心上人夸自己有天赋,颜以歌开心地拉起百里暮雪的手来,左右摇晃,像一只灵动的黄鹂鸟。

    颜以歌,其实是一个凡人,一个活了万年的凡人。

    万年前,她于战乱之时与家人走散,被流寇所擒,与众多女子一起被送进宫中,侍奉敌国的一个国师。

    没想到还没能近距离见一眼国师,她便跟其他女子一样。活生生被挖了心,扔到了乱葬岗里。

    她永远忘不了她躺在尸堆里,整整三天两夜,全身的血液都从胸口的洞流干了。

    她没了呼吸,没了体温……但可怕的是,她竟然还残留着意识!

    周围的尸体开始发烂发臭,秃鹫和老鼠虫蚁开始啃食她的身体。

    当她要在这巨大的恐惧中,消散掉最后一丝意识时,她朦胧中看见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在最绝望的时间,遇到了百里暮雪。

    他将她藏在了九重天上灵气最蓬勃之处,教她吐故纳息,教她刀兵剑戟。

    他还教她如何模仿一个,她颜以歌终将取代的女人……

    让她从一个死去的凡人,脱胎换骨成了一个仙君境的神君。

    她的实力跟天赋,足以碾压人间很多修仙者,可惜她没有心。

    百里暮雪曾经对她说,会为她寻来这世间最强大的心,总有一天会让她站在这九重天上的至高处。

    以灵气幻化的侍女,托着酒杯、果盘放在了长亭的石桌上。

    百里暮雪盯着果盘里的几只蟠桃,微微皱眉,那是西渊古林的圣桃,千年才结一次果,是这方小世界里幻化不出来的。

    “你出门了?”百里暮雪声线微冷。

    意识到了百里暮雪在指什么,颜以歌拿起果盘里的蟠桃,颇为委屈地说道:

    “帝君~我每日关在这宅院里,人都要闷出毛病了,你这次一走,有三百多年不曾来看过我。我无聊了只能出去走走……”

    “你放心,我早已学会了隐匿气息,看起来与其他灵人并无区别的。”

    颜以歌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不仅仅灵人看不出我的异样,连偶尔闯进这小世界的人也都只把我当做灵人。”

    上次一个神君还给了她好多蟠桃,她不舍得吃,想等百里暮雪来了之后一起吃。

    没想到三百年不见,他不问自己过得如何,上来便要训斥她。

    百里暮雪冷冷地说道:“以歌,小心为上,不可胡闹。”

    颜以歌是个惯会顺着他的性子来的,时隔三百多年再见他,心里却积攒了些许莫名的怒火。

    “帝君总说让我勤加修炼,可我身体残缺,根本难以登临仙尊之境!”

    颜以歌眼里蓄满了泪水,“几千年前帝君便说过,会为我寻一颗强大到足以匹配我的心。

    如今呢?我还不是身体孱弱,藏在这方小世界里不见天日!”

    百里暮雪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捏紧,那颗心吗?他早已经帮她物色好了……

    当他在死人堆里捡到她的那一刻,他便为她设计好了以后要走的路。

    良久,他敛了所有情绪,平静地说道:“我会把心带给你……”

    颜以歌终于破涕而笑,她心想他果然还是疼她的,他还是见不得她哭的。

    百里暮雪指点了一下她的修行,走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道:

    “你在人间生活多年,可知道‘少许’到底是指多少?”

    沉浸在离别之痛的颜以歌,骤然被他问得一懵:“……什么少许?”

    “做菜,你们凡人在炒菜的时候,总说放少许盐,放少许糖,少许辣椒……”

    百里暮雪似乎,遇到了修行路上从未遇到过的难题。

    他蹙眉追问,“到底多少是少许?”

    在颜以歌记忆中,百里暮雪很少一口气跟自己说这么多话,这让她突然有些受宠若惊。

    可她在人间的时候,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未进过厨房。

    “少许”到底是多少,她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上来,顿时脸上有了懊恼的情绪。

    心上人第一次向她请教问题,她竟然答不上来!

    “额……少许就是额少许……就是额……”

    她还是想要表现一下自己,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像一只卡住了嗓子的黄鹂鸟

    “罢了……”百里暮雪期待了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小世界。

    颜以歌刚从“少许”的纠结中解脱,那人早就到了千里之外了,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何时会再来。

    她一个人又淹没在了永恒的孤寂中……

    百里暮雪回到风灵殿时,云时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他——九璃帝君来了。

    百里暮雪似一阵风似的到了书房,环视了一圈,书房里根本就没有花九璃的身影。

    心想她可能贪玩去了别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放出神识,去寻她的气息。

    直到云时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房门口,磕磕绊绊地说道:“帝……帝君,九璃帝君她没来……”

    感受到眼前的人,浑身又笼罩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沉郁之气,云时急忙解释道:

    “帝君,九璃帝君来了又没来……不不不,小神是说九璃帝君她进不来,被拦在风灵殿结界外面了。”

    “她如何会被拦在外面?她不是一直都能进出自……”

    口中的“如”字还没有说出来,百里暮雪登时顿住了。

    他忘记了,他三日之前,怒气冲冲地修改了护殿阵法,就是想要让九璃回来的时候碰一鼻子灰……

    如今他得偿所愿了,心里却空落落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百里暮雪却站在藏书阁顶楼的窗前,那里地势最高,窗户朝着大殿之门的方向,一旦门外有什么动静,他第一时间就能感知到。

    两天两夜,他一动未动。

    若不是大风吹过,晃动着殿门发出细微的声响时,他会满含期待地抬起双眸,云时都差点以为,自家帝君是个木头人。

    “帝君,听说九璃帝君去找天帝述职之后,又去无相刹检查了一番。不过她一回九重天,先来的还是咱们苍天。”

    云时明里暗里地安慰道,并且习惯性地跟自家帝君,一起盯上了那扇门。

    “哦?她可发现异常?”百里暮雪眸色晦暗不明。

    意识到帝君在说无相刹,云时还以为帝君更在意九璃帝君,是不是第一个来找他呢。

    哎,帝君心真是海底针啊。

    云时急忙回道:“没有发现异常,不过九璃帝君跟天帝说,想要搬进去住一段时间……”

    似是没明白云时在说什么,百里暮雪两天以来,第一次把眼神从殿门移到了别处。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云时:“搬进去?搬去哪?”

    云时颤颤巍巍道:“无相刹……”

    百里暮雪双眸骤然睁大,神情恍惚了一瞬,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怕百里帝君不听他把话说完就去寻人,云时急忙补充道:“不过,听说九璃帝君被天帝大骂了一顿,之后就消停了。”

    百里暮雪似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砰砰砰砰……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来。

    半响,他僵硬地转过头去,又看向了殿门处,眸中却似凝了一场风暴,黑沉沉的。

    且说花九璃急匆匆地从下界赶回来,想要去哄百里暮雪,万万没想到却被他的护殿大阵拦在了门外,碰了个灰头土脸。

    他那看家的小神君云时,还面色不虞地跟她说,他家帝君不在殿内。

    九璃从万年前赖在风灵殿养伤时,这殿门就从未对她关上过,一直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人相识后,断断续续闹过数不清的别扭,九璃也从未被他拦在门外过。

    可是这次,她不仅被他拦在门外,他还对自己避而不见。

    九璃也是个好面子的主,一气之下去找乐沧述职,又去无相刹查验了一番,发现阵法已毫无纰漏。

    但她莫名想起赤焰幻鸟的话,略加思索后,她往储物袋里乱七八糟扔了些衣物、丹药、桃花酿啥的就去找乐沧。

    让他再找两个帝君,帮她一起打开无相刹,她要进去住一段时间。

    乐沧当下就被她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跟百里暮雪闹别扭,闹到要去住无相刹?

    九璃无奈地解释,跟百里暮雪半点关系也没有,她就是怀疑无相刹多少有点毛病,不亲自去看看她不放心。

    当乐沧问她要看多久时,她想了想赤焰幻鸟说的话,脱口而出五百年。

    还贴心地补充道——要想更准确地确认的话,最好给她一千年。

    乐沧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各部上奏的玉简,劈头盖脸地就砸了过去。

    花九璃像个鹌鹑一样,东躲西藏跳了好一阵,缩着头,气焰全无。

    “乐沧!乐沧!别动手,我这不是跟你商量来着吗……哎,那个砚台别砸,可金贵了……哎哟……”

    “我看你是下界一趟,疯糊涂了!”乐沧指着她的脑门骂道。

    “无相刹里有一百多人是你抓进去的,你要是敢住进去,别说五百年,十年就能让他们吃得渣都不剩!”

    花九璃急忙装作乖巧,去顺乐沧的后背:“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别气了,别气了……”

    乐沧气性十足地斜了她一眼:“无相刹出事后,我跟其他帝君一起检查过了,的确是几处阵法松动了,现在都已经补好了。

    之后也会再拨千人专司看守,等止旌出关之后,你可随他入内检查。”

    花九璃连忙称是,一边给乐沧顺气,一边点头如捣蒜。

    外人口中的杀神,在乐沧面前乖巧得如同一个小鸡仔。

    “还有你跟那个百里暮雪能处就处,不能处给我抓紧一刀两断,一天天闹腾得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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