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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忘记了自己什么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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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雪山,平淡无奇的夜晚,月亮皎洁如常,悬挂于空漠。大地深邃而辽阔。月光照耀千里华堂。

    山上众妖嬉闹不休,边舞边唱,你撞我我咬你你摸我脸庞我揪你头发,大家玩得不亦乐乎,他们的世界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隔得很远,大家甚至没时间想起,不知道悲伤无法去忧郁只知道胡思乱想。

    他们把生活弄成一团败絮对着山野又吼又叫,跺跺脚拍拍手,你推我我搡你,谁也不知天上到底发生什么地狱添加了什么新魂,要的就是忘我,忘记了自己什么都是好的。

    圣姑变成的大花蝴蝶沉没在黑夜,像个消息般在人间冒个泡就转眼不见。众妖见圣姑变成大花蝴蝶缓缓飞来,停留片刻又缓缓飞走,他们有一种无法舍弃的情结,大家谁都想跟圣姑在一起瞎闹腾,但是大花蝴蝶没入黑暗,进入到一段空虚无比的时光去了,只留得遗憾在山上,。

    满脸络腮胡子的胖妖怪钟馗,身材伟岸结实,胡须扭成结,又被风吹开,露出淡红色嘴唇,嘴唇好像埋伏在地里的两瓣红薯。他光着臂膀,腰束虎皮裙,手臂全是红毛。

    他的长相像极了后世捉鬼的钟馗,不过这个钟馗终究是不是后世的钟馗,那就另当别论,在那个辽阔而苍茫的时代,很多神话故事均未演变出来,谁也不知道今后这个虚无的世界上最终又发生了什么。

    ……钟馗双手合什,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妖也是蝴蝶,蝶也是妖!变化无穷,生离死别。

    一群妖怪围在钟馗身边,钟馗指着盘腿坐在大地上合什双手的吴刚道:他是破落户,听说在天上砍过树,还有人说他下界贩过私盐,无端端跑到幻雪山,修仙学道,每天比试法术都栽在圣姑手里,活该!

    吴刚从月宫里下界三十余年,一跟斗翻到幻雪山,来到人间讨生活,讨新鲜。以前他在人间贩过私盐,自从遇到圣姑后就扎根幻雪山不走了,圣姑非常美妙野性得好像不食任何烟火的小姑娘,他舍不得离去,离去不免思恋,思恋让人苍老,不想苍老不想失去那份毫无来由的牵挂,所以他在幻雪山开道场,收徒授艺,教育那些乱七八糟的妖怪们学习妖术,无非日常变化打打杀杀飞来飞去雕虫小技,妖怪们觉得他很有本事平易近人都喜欢跟着他,每天和他嬉闹不止。

    他们和圣姑比邻而居互相扯皮互相帮助,互相打情骂俏野人般追逐不休,只要快乐就好。圣姑初到人世比起万年老精来说十分幼稚,她很清纯因为涉世未深,还没有交友不慎的教训,和众妖在一起就是她闯入凡尘的第一道魔咒,她喜欢这些乌合之众,大家彼此笑闹活得十分滑稽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她始终认为她是对的。

    至少比她在月宫冷冷清清做一只寂寞无光的玉壶更强,那时候她是物体,根本不是人。先前,一只玉壶经过月华浸润三万年,圣母抚摸了三万年后修成了仙体。变成了纯洁干净得毫无瑕疵的小姑娘-----圣姑就是那个地地道道的小仙女下凡来。

    月宫里做玉壶时,她没有思想无法烦恼不会出现爱情不知天高地厚,虽然坠入凡尘的她依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季节时令不懂恩爱情仇,她正在慢慢地经历一切,任何情节都有个渐渐习惯的过程,她已经完整地接受了自己是个生活在乌合之众里的妖精,成为习惯很难去更改。

    对于钟馗的评论,吴刚脸有不屑,为了和众人笑闹,也跟着连叫活该活该,他妈的活该!来到幻雪山活该!

    那天晚上,月光亮膛膛把幻雪山照耀得如同白昼,妖怪们像蚊子飞来掠去到处乱窜,他们很开心因为月光比昨天晚上更明媚更皎洁,月亮又大又圆像大灯泡悬挂在房梁,照着妖怪们上厕所拉稀出厕所玩空气飞到树梢上摘星辰。妖怪们像极了长出翅膀的蚂蚁,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底。

    消失了的蝴蝶不知去往何处,再飞回时,扑到草叶上安静扇动着翅翼。轻轻拍开空气把翅膀扇出三千八百转让翅膀感到累,蝴蝶嗅着草叶上酸味咸味甜味苦味不管什么xxyy味,她扑在一枝青翠欲滴草叶上旋转着,勾引妖怪们前去捕捉。

    钟馗哈哈大笑伸手去草叶上轻拢着,边拢边尖叫:圣姑小野妞回来了,我就知道,她舍不得咱们这帮老朋友。

    “不回来难道还能飞到天上去。”

    “小野妞睁开双眼看看哥们到底爱不爱你?”

    “蝴蝶前生是蝶,下辈子肯定是只野麻雀。”

    “大花蝴蝶我喜欢,我要抱着你。”

    “蝴蝶蝴蝶,过来亲亲我,让我摸一摸。”

    “圣姑圣姑变成人,别再玩蝴蝶,蝴蝶让人看不起。”

    “圣姑圣姑别怕,过来我帮你打架,谁敢欺负你,老子马上吃了他。”

    “蝴蝶蝴蝶,飞到哥们手上来,我的手上有蜂蜜。”

    那些乱七八糟妖怪说不出人话说得无比彷徨,压根不太像人话,他们表达着奇奇怪怪想法想跟圣姑套近乎。圣姑扑到另一棵草叶,翅膀继续扇了三千八百次,妖怪们看不到蝴蝶脑袋,只能看到风扇般旋转不休的翅翼,许多妖围拢坐在草叶间观看,嬉笑着指指划划,月光清辉般地酒在身上,妖怪们浑身发出五颜六色闪烁不停的光亮,他们像放大了的萤火虫飘浮着,远远看上去,幻雪山像极了一座灯火灿烂的城镇,引起人们无限遐思。

    吴刚孤独坐在山坡上瞪着腿,无事可做他只能瞪腿练习腿法,把腿骨拉伸腰杆躬成一只大虾,远远看着徒弟们逗弄那只月光下闪闪发亮的蝴蝶。他的眼睛一刻未离开那只蝶,就像热恋男人无法离开情人音容笑貌,他很振奋,两只眼灯笼般搜索翅膀下埋藏的蝴蝶脑袋。

    也许他正在思考那只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神奇琼浆,不想变成人时,圣姑为什么喜欢化成蝶,难道前世她是蝶,或许她本来就是永远死不掉的蝶,化作人形只是来世上逛逛,逛鬼似的来世上晃一晃,最终她还是要化蝶消失于人类永无知晓的天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这样的问题让吴刚想了三十年,想来想去,再也不敢想,想得头疼。

    圣姑在群妖众星捧月般的膜拜中比仙人更令人羡慕,妖怪见到神仙很多时候其实都漠不关心,在他们眼里仙人无非就是居住天上,厌倦了摇身一变就跳到了凡尘。圣姑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仙女。

    圣姑喜欢被乌合之众追捧的荣耀,不管男妖女妖都把她视作妖界不可多得的异宝,大家经常跟她瞎胡闹谁也无力将她捕获,她是一只谁也无法获取的妖,至少幻雪山上谁也无力获得她的青睐,她永远是一个好姐姐好邻居,和身边所有妖怪之间完全限于纯洁友谊,而不是忠诚的爱情。

    那天晚上,幻雪山虚幻得好像虚无世界,虚无世界里大家谁也看不清未来,在他们的过往中未来永不存在。妖怪云集的幻雪山似乎早已被人们从宇宙抹掉了,它仅仅是幻像,完全虚无。比虚无更迷茫更无厘头更空旷更野性更彻底,永不可去追寻。

    草叶上的蝴蝶在妖群中飞来飞去,自由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谁也不能把它一巴掌拍下来。几个跳皮妖试着跳起来扑她,被她在半空中喷出毒液,满脸起疙瘩嘴唇上起泡。可见蝴蝶也是妖不可轻易去招惹,你敢惹她她就敢用各种不同手段玩弄你,她是一只随心所欲的妖精。

    蝴蝶飞累了停在树梢上歇一歇,冷眼看着群魔乱舞玩着那些不成样子的把戏。妖怪时而你跃到我背上时而你踢我一脚,我在你肚子上用力踹,时而你扑过来咬我我把你头发用力地紧揪着,你想吃我我就变成刚铁咬坏你的金刚牙,你想用刀砍我我就变成血液满地在流淌,你想拥抱我我就化成烟雾飘散在空中。反正妖怪们玩弄无所不有新花样,样样能看得人伤心徘徊着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们太离谱,最开始天地不分清浊浑沌得像一锅搅坏了的糨糊,妖怪、鬼魂、仙人板板和凡人仿佛都是搅屎棍,他们搅出诸多不可言说的传闻不可捉摸的奇迹,很麻烦很难去抒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可触其万分之一。

    他们是一些永远不会出现在时空中的妖精,只在那个消失无痕的大宇中存在着。准确地说他们曾经如此妖娆如此混沌地存在过,他们都很鲜活,一个个仿佛要从天空中蹦出来。

    圣姑化成蝶,不是梁祝之蝶裂开坟墓象征爱情忠贞不渝的蝶,她是自己发明创造的一只蝶,可小可大可无可有可出现在无形中,化成空气化成水。

    那天晚上圣姑化成蝶在树梢上睡一觉,月色偏西时从枝上斜斜飞下,飞得很慢像是停顿,一点一点往下飞,像个句号一点一点顿下来。落到地上化成妖娆女子!

    只见她头插野花,脸腮绯红,乌云轻笼,圆盘银脸,眼眸如水,身段袅娜,素衣素裙,缨袼佩环,妖风妖骨,自带妩媚无限,夹着雨恨云愁,睁眼睨着天空仿佛天空中有洞,她的骨里埋着看不见的柔情脸上布满世俗女子永远无法出现的野性,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双脚轻轻点地,飘逸如清风过隙,张口时口中含着两排整齐雪白妖精牙,嘴唇上不抹胭脂脸蛋不擦粉底液,自然柔润如梦如烟,飘移时仿佛一截香魂在湘江上顺水流去,比在水一方佳人更在水,倾城更倾国,让人销魂,芳香四溢,所有妖怪们被她弄得如醉如痴。

    吴刚躺在地上,嗅着草叶芬芳,他很孤寂,一门心思要和圣姑去亲近,方法却永远都不对。看到蝴蝶飘坠,那个女子粉脸盈盈,脸腮绯红在空气中荡来浮去,他心血来潮把持不住跃上前去。大声吼道:圣姑你这个坏女人,怎么现在才出来,吾等候良久矣。

    圣姑嬉笑道:你这个妖师傅等我做什么?

    吴刚不再发话,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狗扑向圣姑,大吼道:今天晚上我要和你比试法术,比变化,世间万物看你能有几变!

    那条狗纯黄色耳朵直楞楞,尾巴翘在背上打着卷,四脚旋风般扑向圣姑,仿佛要将她一爪压在草地里再也不让她爬起来。黄毛随风飘动好像黄色电流在月光下突然地闪烁,又像古怪无比性情暴戾的神仙在眨眼。吴刚化成的黄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圣姑瞬间化成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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