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言玉
“大叔，那巅峰一战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官道大路旁，暂时歇脚的小酒馆里，衣衫褴褛的少年抱着茶盘，仰着头问，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他的名字是温言玉，今年十六岁，是酒馆的小二，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听南来北往的过路人将故事。
故事里总是有修行者的，那些英雄故事里的主人公总能做到许许多多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一剑霜寒十四洲，或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偶尔因此耽误干活遭到老板娘打骂，但每次听到关于修行者的有趣故事，还是会让他挪不动步。
途经此地的路人也愿意将故事分享给这样热情的听众：“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众神对人间所做的诸多恶行引人愤慨，剑尊固然强大，但盘古大神可是拥有开天辟地之能的太古神灵，这巅峰一战整整打了九九八十一天，剑尊虽强，但依旧不敌盘古大神，落入下风。在紧要关头，剑尊挥出了他最巅峰的一剑，也是这世间最巅峰的一剑，那才是真正的一剑霜寒十四洲！盘古的神躯被天问剑贯穿，神血洒落在混沌碑上。”
温言玉听得入神：“然后呢然后呢？”
“盘古大神的陨落，宣告着神灵时代的终结，此剑过后，人间无忧。”旅人笑着摸了摸温言玉的头。
“大叔，剑尊后来怎么样了？”
“那一战剑尊虽然胜了，但盘古大神的神力残留在剑尊体内，剑尊的灵力与盘古大神的神力在剑尊的体内冲突，不久后就仙逝了，天问剑也负伤沉睡。”旅人叹息。
“负伤？”温言玉觉得这样形容物品很奇怪，有些不解，“我看村里的王神婆的法器都是桃木剑和黑驴蹄子，这玩意不应该用损毁和坏了来形容吗？”
旁边也有几个路过的听众，觉得有趣，便在一旁一起听。
旅人摇摇头笑着说：“灵器可不是乡下神婆手里的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像天问剑那样的神器，是有剑灵的。不但有出神入化之能，还能化为人形，助主人一臂之力。我曾有幸见过一次剑门山的仙师除妖，他一举手一挥，那把长剑里头就出来一个剑灵，一道剑光闪过，连带着削下来半个山头，那妖物当场灰飞烟灭。”
众人哗然。
旅人回首往事：“我年轻时也曾想当个修行者，除魔卫道，三尺青锋斩尽天下不平事。剑门山是天下第一宗，高高在上，我不敢想。就找了个不出名的小宗门，奈何人家说我根骨不行，无法引气入体，倒白花了不少路费。”
众人摇头晃脑，阵阵叹息。
这年头，只要能修行，哪怕是个小宗门都是了不起的事。
奈何修行耗费巨大，就算有才能，家里也得有钱有权才行，偶尔也会有不出世的顶尖天才运气好，被慧眼识珠的修仙者发掘出来。
若是有个仙师路过，发现自己身怀慧根，根骨奇佳，抓去拜师学艺该多好？
这样他就可以受人敬仰，斩妖除魔，不再被欺负，过苦日子。
这是天下少年都有过的梦。
温言玉也有过这样的幻想。
旁边有小孩在问：“怎么样才算有天赋啊？”
大伙七嘴八舌的说。
“听说，有天赋的小孩从小就能感受到灵气。”
“还有的一出生就能引气入体，从小就能使用天地万物的力量。”
“据说还有的修行者小时候能和动物们对话。”
温言玉不会和动物们说话，感受不到灵气，更不会引气入体，使用天地万物的力量。挖空脑袋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心情有些沮丧。
“丧门星！还不快滚过来给老娘干活！”如雷般的怒吼把他从妄想中惊醒，是茶馆的老板娘正暴跳如雷的盯着他。温言玉吓得一激灵，不敢多嘴，一溜小跑去厨房，低眉顺眼的站在老板娘面前听训。
“温言玉！你刚才傻站着发什么呆！？”茶馆老板娘姓王，绰号河东狮，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虎背熊腰，高大如山，据说年轻时还是王家村的村花。性格极其乖戾刻薄，心情好时会赏温言玉肉吃，心情不好骂他两个小时不带换气的。她看见温言玉在听故事，没去干活，怒从心起，扭着他的耳朵，像提着根柴火似的，拎去后院，刚想骂，忽然放开手，拍了拍温言玉衣服上的尘土，似乎心情突然变好：“言玉，你听那么入迷，是想修行吗？”
温言玉愣了一下，摇头：“不敢。”
老板娘拍着肩膀，继续柔声说：“别怕，男孩子总要有些志气和梦想的。”
老板娘似乎心情很好，温言玉迟疑了一下：“嗯……我想修行。”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哈哈哈哈，好有志气的孩子。”
她的语气里蕴含着暴风雨前的平静，温言玉不安的攥紧双手。
“笑死老娘了，你这丧门星还真敢想！”老板娘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修行修行！修你个大头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窝囊德行也配修行？”
一时的温柔，只是为了更好的羞辱。
老板娘越骂越激烈，还用油腻的指头重重的戳温言玉的额头。
温言玉忍着痛，不敢将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他呆愣愣的听着莫须有的责骂，忍受着梦想被嘲讽，被践踏的难堪，没有反驳，也没有流泪。
孤儿的眼泪不值钱，贫穷的孩子没自尊。
这样的生活，早该习惯了，不是吗？温言玉在心中无奈的苦笑。
“你这笨手笨脚的孬种，老娘好心收留你干活，赏你一口饭吃，不让你饿死，你倒不知恩！还偷奸耍滑！”老板娘骂了许久，怒气渐渐消去，“赶紧去前院招待客人！以后不准再提修行的事！你这种丧门星不配想！”
温言玉沉默着点点头。
老板娘看着温言玉听话的样子，满意的走远了。
温言玉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先天不足，幼年困苦，身体一直亏损的很严重，像修行这种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精力的事，他做不了。
可温言玉不甘心。
他也想像故事中的大英雄那样，仗剑行天涯，像旅人大叔说的那样，三尺青锋斩尽天下不平事。
虽然这是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温言玉跪在地上，双手举在胸前紧握，含着泪，轻轻的祈求：“剑尊大人，我真的很想修行，求求您……护佑我吧，我不贪心，哪怕只能一辈子修成练气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