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林筱筱为慕兰因施完针后，中毒少女惨白的脸色缓和许多。
林医师探向她的脉，凝神细察，一丝都不敢倏忽。
接着又仔细端详她片刻，确定慕兰因已无生命危险后，才想起擦擦自己头上和颈上的汗。这是她第一次施针，捏针的手都是抖的……
幸好结果不错。
虽然不能尽数将毒清干净，至少可以克制它短期内不再发作，把长公主从鬼门关抢回来。日后，可以慢慢帮她把体内的寒毒清掉。这寒毒，有些熟悉。林筱筱觉得自己在《霸道妖怪爱上我》这本书中读到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手段。
寒毒虽厉害，老和尚的医典更厉害。
救了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从她心中冒出尖尖，继而整颗心都暖洋洋的。她对不苦禅师的感激和敬仰也跟着冒了出来。
医者不朽！
林筱筱帮长公主盖好被子，走出屏风。
玉疏寒一个人坐在外头，见她出来，温柔地笑笑。他摸了下盛着姜汤的壶，触感温凉，他微微蹙眉道：“你等等我。”
漂亮公子拎起壶想去膳房热热。一开门，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小道士们。九婴也正站在门口的院子里修炼。
“我们要去桑枝坊捉妖。”清沅挠挠头，见到玉疏寒脸红了起来。
林筱筱从玉公子身后探出小脑袋，问道：“桑枝坊吗？”
“嗯！林姑娘跟我们去吗？”一个小道士问。
“呃，我看起来很喜欢凑热闹吗？”林筱筱指指自己的鼻尖。
桑枝坊的大妖怪挺厉害的，而且他知道水琉璃的存在，还专门跑去渺渺湖搜寻，打伤了阿杳。
所幸大妖并不知道阿杳就是水琉璃，要是被他发现了还得了！这种家伙，她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小道士闹了个大红脸，支吾道：“这、这……”
他看林姑娘昨天捉水鬼时那么积极，还以为……
九婴拨开堵在门口的一众小道士，问：“怎么样？救活了吗？”
“可以这么说吧。”林筱筱答这话时，有些高兴。或者说心中有暖融融的喜悦，虽然救的是个纸片人，但总归是个活生生的纸片人呢。
蜀山小道士们不宜久留，毕竟他们来水雲城的主要目的是捉妖。昨夜又有人被吃掉了！残骸是在一家药房的门口找到的。
这家药房正是桑枝坊，相邻的几家店都被官府包围了。蜀山道长们不宜耽搁，匆匆忙御剑而去。
看着小道士们飞走的背影，林筱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时候还未到呢。”
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到时候现身。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大妖是云冥涧的山栀子，名字好听，但凶得很。他来水雲城的目标是找到水琉璃，不是吃人，也没有吃人。
他被卷进这起事端，纯属倒霉。
林筱筱没有阻拦小道士们去桑枝坊，她正期盼着道长们把山栀子赶走呢。
少女正想着，却见穿着红色官服、带着黑色官帽的李凉从长廊尽头走过来，行色匆匆。女扮男装的知府大人，隽秀又绮丽。
如果女妆，一定是个清艳美人。
知府大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官，手里捧着一大摞文书。
路过林筱筱时，李凉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在玉疏寒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仅仅是一瞬，她便移开目光，径直往前走去，步履生风。
这还是第一个没对玉疏寒动心思的女子。
林筱筱默默想，即便是她林筱筱自己，有时候看着小玉的脸，都会失神呢，想入非非也有过几回。
可李凉仅仅瞥了一眼，这就是古时候的工作狂吗？
她还真是把自己献给国家了。
林筱筱心中升起敬意，但瞥到她腰间青黛色的香囊后，神色沉了沉。直到她走得看不到影子，少女才收回目光。
“阿嚏！”
林小竹子被玉疏寒拎着领子，带到了膳房。陪他一起热姜汤。
九婴则去照顾昏迷中的慕兰因，金瞳美男子一边照顾，一边念叨：七级浮屠，七级浮屠……
……
“小郎君年纪几何？”
“二十。”
“婚配了吗？”
“尚未。”
“老妇家有个侄女，模样很是标致……”
膳房里，玉疏寒被厨娘们围着问长问短，林筱筱被挤到一旁。她双手托腮，一会儿看看跳动的火焰，听姜汤咕嘟咕嘟地冒泡。
一会儿看向满脸窘迫的矜贵公子，他被婶子们团团围住，难以招架的同时又不失礼貌。
真奇怪……
林筱筱歪头想，她一直以为自己笔下的大反派是个疯批邪魔，温柔都是做做样子的。可是现在一看，竟然又乖又呆。
他在很认真地应付这群八卦大婶呢。
她为小玉安排的命运，伏满危险和陷阱，步步浴血。他极少能得到一丝甜，即便后来收伏了一些真心待他的属下，也是他手上沾满鲜血之后的事了。
在这样的折磨下，他成长为一个冷血可怖的邪魔，并不奇怪。
可是，此刻的他，却带着点儿矜贵公子的温柔无措，可爱得紧。
姜汤煮好了，玉疏寒婉拒了厨娘们的种种殷切之举，拒绝了至少五个想把女儿、侄女、邻居女儿、甚至儿子介绍给他的好心大婶。
拎着汤壶，玉疏寒带着林筱筱飘然而去。
……
“看……”
林筱筱将熟睡的水琉璃指给玉疏寒看。
“是个浑身透明的小妖怪呢。史茗幽真爱胡来，八个法器，有的是活物，有的是死物，奇能各异，毫无章法。我猜他写这本小说时，根本就没想明白，提笔就开始瞎编。”
林筱筱捧着汤碗，吹吹热气，饮了一口。
烫烫烫！
少女嘶了一声，眯着眼睛吐吐舌头。
“慢一点儿。”玉疏寒温柔笑道。
“诶……小玉，我觉你变了。”林筱筱歪头看他。
天音公子一挑眉：“哦？”
“你的眼神变了，”林筱筱捧着汤碗，眼神晶亮，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以前你看我的时候，即使是在笑，眼神里总是有……呃，有杀意。”
说完“杀意”这两个字，小姑娘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同时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见小玉没有愠怒，才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就是以前呀，你即使是在笑，也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可是现在呢，看见你笑，我觉得你是真的开心。”
“是么？”玉疏寒笑问。
“嗯！”林筱筱使劲点点头，吹吹姜汤，接着咕嘟咕嘟喝起来。
她专注地喝汤，完全没注意玉疏寒的眼神先是闪过茫然，接着被凉薄覆盖。
……
蜀山小道士们打完架回来了。
赢了，又不算全赢。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合力将山栀子打败，但是并没有把那家伙抓住，让他溜掉了。
这正合林筱筱心意。
她和阿杳面临的威胁暂时解除。又没有让没吃人的山栀子冤枉地送掉性命。这个结果，最是完美。
清沅果然又进益不少，能打败山栀子这样的大妖，不愧为蜀山掌门的爱徒，同辈中的战力第一。
在林筱筱心中，根据最新战况，战力排名开始更新。
现在是：全盛的玉疏寒>隐丘老祖>七成功力的小玉>尸魔>温玖>九婴>清沅。
啊，好嘛，清沅还是最末。
但是，清沅+四个同门>山栀子，更新完毕。
……
醒了的水琉璃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娃娃。他非常想博得林筱筱的好感，面对她的时候一会儿幻化成奶娃娃撒娇，一会儿化成矜冷的少年勾搭。
而在面对玉疏寒时，阿杳一会儿化成俊美的公子，摇着折扇与其媲美，一会儿化成妖娆的女子对小玉频抛媚眼。
总之，不够他忙的。
林筱筱得出结论：阿杳他有点儿心眼，但不多。
眼下有个小麻烦，阿杳这个模样不能带出门去，不管怎么变化，都是个透明人，水做的一般。不管谁看见，都知道是个妖怪。
碰到懂行的，说不定一眼就会认出他是水琉璃。
林筱筱安抚了他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终于说服他化成一枚坠子暂时沉睡，小姑娘将之挂在脖子上，方便好拿不易丢，温顺乖巧不吵闹。
堪称完美。
隔日，慕兰因醒了。
她想要水喝，九婴作为陪护，赶紧给她倒了杯温水。
长公主殿下一眼就认出来，给她端水的金瞳男子就是那天夜里藏在她床底下的登徒子、死变态。
“死淫贼！”
不顾病体，长公主噌地从床上坐起来，又惊又怒地丢出茶盏，直砸向九婴的脑袋。还好小蛇妖闪得快，不然肯定要见点儿血。
“你、你恩将仇报！”九婴也懵了，同时有点儿生气。
听到这边的声音，在隔壁拼命写话本的林筱筱，赶忙跑过来，推门而入。
“怎么了？呀……你醒了。”林筱筱很惊喜。
她救活了一个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悦。
“你们是谁？”
慕兰因蹙眉，虚弱又警惕地问。她抚着胸口，心悸得厉害，方才惊怒攻心，此刻有点儿眼冒金星。
在一团金星中，她看到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走到她旁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她想往后撤，但是不及女子的手速快，温热的手触到额上。
“呃，还是有些冰，剩下的寒毒还花些时间才能清掉呢。”
那个少女说。
慕兰因缓过了神，眼神清明起来，她终于看清了摸她额头的女子。她长得很精致漂亮，桃花眼亮晶晶的，眼尾上挑有一点儿妩媚。
她正对着自己笑，笑得又甜又可爱。
慕兰因摸摸自己的脸，暗自思忖：还是头一次见到比我更好看的女人呢。
竟然被比下去了……真讨厌。
是她救了我？
啊，她笑得好可爱啊。
停停停，她和那个淫贼在一起，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等等，但好像是她救了我？
慕兰因陷入回忆。
她记得自己带兵围剿隐丘老祖，没先到那个邪魔竟然如此强大，明明伤得那么重，还是将她带去的人杀得一干二净。她自己也受了伤，但是因为护卫们拼死护她逃走，所以伤得不算太重。
她逃了。
在最危险的时候，她丢下护卫逃走了。能为她战死，是他们的荣幸。接着，她流落到最近的水雲城，本想暂时安顿下来，养好伤，再回皇都。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遇到一个甩鞭子的神经病，像是想要拐走她。她本就受了伤，那甩鞭子的男人术法奇高，似乎并非人类。
交手后，她感到身上奇冷无比，寒意直抵骨髓，接着眼前一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就是在这里……
这二人和那个甩鞭子的神经病是一伙的？等等，那淫贼说她“恩将仇报”，他们不是一伙的？
慕兰因睫毛忽扇，抬眼看向林筱筱：所以，是她……他们救了我？
“我好渴。”大周长公主仰头对面前的少女说道，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儿娇嗔，娇嗔下是试探。
林筱筱笑了，“哦”了一声，便去帮她倒水。
九婴听到这句话，气得不得了，他刚才就是听到这死女人说渴，好心帮她倒水，差点儿被砸破脑壳。想到这儿，他负气地冷哼一声，踏出门去。
“是你救了我？”
慕兰因喝了一口水后，侧目看着林筱筱，明明还虚着，长公主的骄傲派头却已然出来了。俨然一幅：救我是你的荣幸。
“我救了你一半，刚刚那个跑出去的呆瓜救了你一半。”林筱筱笑吟吟道，“如果不是那家伙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又四处求医护住你的心脉，可能你都活不到来见我呢。”
“哦？”
慕兰因将信将疑。
她一边喝水，一边偷瞄面前的少女。心道：我可是堂堂大周朝长公主，能救我，是你的福气。
但，随即心念一飘：啊，她笑得好甜。
啊，真的好可爱！
好想拐回去做我的贴身女婢。刚刚她说什么清理寒毒，似乎还通晓医术？啊，性格似乎也不错，有点儿……温柔？
啊，就要她天天伺候我熏香沐浴，饮食更衣。
啊，不能再想了……
慕兰因收回偷瞄的视线，低头专心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