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这个中秋节过得比安凡想象的要热闹。
她昨天睡得晚, 早上根本醒不来，直到迷糊间听见一阵说话声，这才缓慢睁开眼。一看手机, 快十点了。
安凡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意识朦胧地辨认说话声，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像是凌染在和周围的村民对话，声音有刻意压低。
让凌染见客不太对，穿睡衣出门也不太好，安凡打起精神休整一番, 间隙听院子里的声音, 像是又换了一拨人。
……这是怎么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安凡缓缓出现在门后, 曾经同桌打过麻将的阿姨看到她, 一拍大腿，脸上笑出了褶子：“哎呀不会是被我这嗓门吵醒了吧？”
安凡讪讪一笑, 走上前, 听那阿姨说：“刚小凌还提醒我小声点，说你太累了还在睡。”
小凌……是指凌染吗？
安凡傻傻望过去一眼, 大概这表情实在呆, 凌染被逗笑，含着笑音和阿姨说话：“刚醒，这还迷糊呢。”
安凡便迷糊站在一边，听这两人聊天。
期间院子里又进来人, 安凡左右拼凑，拼凑出一个热闹的真相。
凌染给村里每位村民送了一份礼，可能是中秋礼,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反正这一早上，专程来道谢或是顺路来道谢的人就没断过。
村子里的村民年纪都偏大，许是凌染送的礼物实在称心，又或是礼物实在很贵重，前来回礼的人也不少，光是新鲜的瓜果蔬菜就堆了一个角落，门槛都快被踏破。
光是这，也就罢了。
凌染偶会和人透露她要走的消息，仅此，善解人意的村民就已经自发帮她补足了下半句话：“放心，安凡交给我们来照顾！”
安凡想说她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也想说凌染要走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时机，村民太热情了。
热情到安凡还不得不和凌染扮恩爱。
前段时间凌染是她对象这事真的闹得很开，安凡被迫和凌染并排，接受村民关于“般配”“天生一对”“恩爱”这些夸赞洗礼。
安凡人都麻了。
午饭自然不愁吃，家家户户都想拉着她俩去，最后还是房东梁姐面子大，在她那儿吃的。
饭桌上难免谈到她俩的问题，梁姐很认真地要解决问题：“家里因为啥不满意小凌啊？我看那礼物不简单，还人手一份，怕你们吃亏，让老头刚才去查了查，小凌就是那大公司的老板吧？这又有钱又长得好，这都不满意还想要啥样的啊？”
安凡有几秒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这是她曾在麻将桌上胡诌的和凌染的爱情故事：父母不同意，她和凌染私奔来小镇。
一个谎言要由千百个谎言来圆，安凡只好硬着头皮接话：“我妈觉得她不靠谱。”
“也是，家庭差距大我也不放心，”梁姐说：“但我看小凌这人很靠谱啊。”
梁姐笑了笑：“我也不是说收了她的礼就帮她说话，我就觉得可惜，你俩今天闹别扭呢吧？”
安凡没说话，梁姐拍上她的肩膀：“你这可太明显了，前段时间打麻将都如胶似漆的，现在看都不看别人一眼，不是闹别扭是什么？因为什么，因为人要走？”
安凡十分庆幸凌染出门接电话去了，她若是在场，安凡可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不在，安凡毫无心理压力地胡诌：“嗯，有点舍不得。”
梁姐笑一声：“那人家是去做大事嘛，别担心那么多。异地恋虽然辛苦，但我看小凌挺喜欢你的，我儿子儿媳当初就是异地恋过来的，互相理解互相体谅比什么都强。”
安凡才要点头，凌染在她身边落座，安凡脑子一空，又什么都没了。
吃完饭没有立刻走，两人被梁姐拉着聊天，可究竟聊了什么，安凡全不记得。
回家路上，凌染果然问起：“真有舍不得吗？我也可以不……”
安凡打断凌染的话：“没有，我等这天很久了。”
“好。”凌染说：“四点的飞机，马上就要走了。”
这是两人在这天唯一的独处，安凡原本想问凌染给村民送礼这事，现在又觉得没意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心里堵着太多事，安凡提不起劲儿，回到家便窝在卧室不出来，期间又有村民上门来道谢，是凌染在应酬。
安凡坐在那张被凌染修好的竹椅上，墙外的一举一动都窜到她的耳朵，她避不掉，她逃不开，索性闭眼。
嘈杂声逐渐退去，安凡以为自己睡着了，又轻易因为眼前的阴影而睁开眼。
凌染站在她面前。
她换回了那天的装扮，9月10日那一天，来给她提前庆祝生日的那天，被她误以为恢复记忆的那天。
凌染说：“我走了。”
安凡这才惊觉时间过得快，十几天好像眨眼就过，可这十几天又发生了许多。
安凡缓慢点了点头。
凌染盯着她，又说：“你要是觉得累就睡会儿，门我帮你锁上。”
安凡不语，但是望着她，凌染突然间朝她伸手，安凡的睫毛细微颤了颤，她又收回，无奈地笑一声：“走了。”
高跟鞋在地板敲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安凡闭上眼，以同样的姿势躺回竹椅上，这回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天已经黑了。
安凡稍微动了下，四肢传来的酸麻让她不得不在竹椅上僵持一段时间，待重新能下地走，安凡捞起手机看时间，八点。
手机有未读，安凡点开，一排红色的小点，其中有个头像实在过于显眼，安凡看到直接整个人呆住。
这是凌染，过去的那个凌染。
安凡曾把这个号备注成“lr”，又备注成“凌染（女朋友）”，最后变成什么都没有的原本的“l”。
这个号承载的实在过多，以至于安凡看到这个号发来的这些内容，变得恍惚。
l：到机场了。
l：一下飞机就很想你。
l：撒谎了，其实一走我就想你。
l：我到家了。
l：吃晚饭了吗？
消息间隔时间不久，像在报备行踪。可即使在备注成“女朋友”那段时间，凌染也没像这样，现在这是做什么？
安凡划出去，一路往下看消息，最后一条未读是她爸，写着中秋节快乐，附带一笔不小的转账。
安凡回复：中秋节快乐。
她打着字就忍不住在笑，把父女关系处成他们这样，也是没谁。
原以为回复完就没事，却没想下一秒安志泽打来电话，安凡靠回那张竹椅，接通。
“年年，中秋快乐。”
电话那端是母亲夏萍的声音，安志泽跟着说了一句快乐，安凡回：“你们也是，中秋快乐。”
“晚饭吃了吗？”
今晚第二次被问候晚饭，安凡怀疑每个人都习惯拿饭来当借口没话找话，她说：“吃过了。”
一阵嘘寒问暖后便无言，安凡清楚地知道她在应付，她在等他们主动提出挂电话。
可今天没有，在一阵很长的沉默后，安志泽开口：“我们知道了你姐姐的事，很抱歉，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们想了很久，也反省了很久，安安之所以会那样，终归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对，我们没有好好教她，让她变成——”
安凡终于反应过来，打断他们的长篇大论：“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边犹豫一会儿，说：“是凌总说的。”
安凡更纳闷了，忍不住问一句：“她什么时候和你们说的？”
夏萍回忆着说：“大概两个星期前，凌总找上我们，聊你和安安的这些年。我才知道安安被我宠惯成了什么样，我真是该死，我根本不配做……”
夏萍还在说，但安凡已经没在听了。
她突然想到凌染提前给她庆祝生日那天买来的那个栗子蛋糕，是她喜欢的那家，因为凌染去见了她的父母。
可凌染只说去了解一些事，并没说她还告知了一些事。
那是失忆的凌染，而且是昏迷后大病初愈的凌染，昏迷还是被她讲述的那些过去刺激的。
安凡突然很想念，说不出的想念。
电话那端的父母还在致歉，安凡却只想了解更多细节：“她还和你们说了什么？”
夏萍难得听安凡不再应付地和自己对话，努力回想：“她还问我们你喜欢什么？我就说了一些你平时的喜好，还有你小时候的事，也把你们第一次见面发生的事告诉她了。”
安凡重申：“她说了什么？”
夏萍沉默后说：“她说我们已经伤透了你的心。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儿，就干脆点别再联络，如果还想要，她会想办法帮我们挽回你的心。”
夏萍此时的话里已经带了哭音：“年年，别再把爸爸妈妈当外人好不好？”
安凡脑子很乱，却只想到一个问题：“年年是多余的意思，这是姐姐对我说的，你们现在信了吗？”
夏萍颓然应一声：“信了。”
安凡再问：“那你们有这个意思吗？”
“没有！绝对没有！”夏萍说。
“那就好。”安凡把电话挂了。
她好像解决了一件很大的事，又好像没有，心情很压抑，仿佛压着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左冲右撞，无处发泄，安凡又拿起了手机。
滑到最底，有那个被她备注成“凌染”的号，很久没再亮起了。
安凡踌躇许久，缓慢敲字：我想你了。
消息发送出去那一刻，鼻头微微发酸，安凡压制着勃发的情绪，将手机扔在床上，正要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搁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那一瞬间头皮都是麻的，可再想到什么，微烫的心又慢慢冷却。
不会是她。
没有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个剧情吧，就不能单看她说了什么，还得看她做了什么，对吧？
你们随便来个人我也可以把话说成我喜欢你很久了啊（不是
不出意外下章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