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安凡原以为这下午会这么相安无事下去, 可她实在高估了凌染的专注力。
在她看书途中第三次发现凌染投来的第不知多少次视线，安凡认命般从书中抬起头，看向凌染。
被抓包的凌染有一瞬间的惊慌, 又很快恢复镇定，笑着：“怎么了吗？”
许是那句“你以前不关注我，你根本不在乎我笑没笑”开了闸，安凡很冷静地谈过去：“你以前工作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
所以她以为凭凌染的专注力，两人能相安无事一下午，谁料凌染这开小差频率比她翻页还要快。
她没兴趣当老师, 也无开导注意力不集中差生的想法, 但她确实忍不了凌染这样。
关键是影响到了她。
“我会改的，”凌染说：“我在改。”
“不用你改！”安凡想说该改的不改, 可她又想不到该改的是什么, 只说：“你别看我，什么都好。”
“可是看这个好累, 我只有偶尔抬头看一看你, 才有继续看下去的动力。”
凌染的语气像在抱怨，也像在撒娇, 可这话只让安凡想起那些被凌染带去宴会却只能充当背景板的过去, 凌染应酬累了，也会像这样抬头看她几眼，不过那时候凌染是把她当安清漪来看。
就算失忆，某些习惯依旧没变。安凡想, 不愧是凌染。
安凡冷了声：“你的动力应该是过几天的生日宴别丢人。”
凌染不知道安凡为什么突然生气，她委屈地抿起唇，努力开屏证明自己：“可是我都背下来了, 不会丢人的。”
这话口气着实不小，安凡看了看自己手里攥着的书，才翻过十几页，她突然有了当老师检查背诵的念头。
将书盖在沙发上，安凡朝凌染走过去，抱着看你能背出多少的想法，她扫了眼凌染手底下压着的人物名单，说：“都背下来了？”
凌染欣喜安凡的主动靠近，再次开屏：“看了的都记得。”
安凡不信，接过凌染主动送来检阅的那本人物名单，随手翻了一页，发现这内页是真的详细，人物身家信息一应俱全，安凡再翻几页，看到熟人，随口问：“陆振廷是谁？”
凌染乖巧应答：“鸿宸公司董事，也是早期合伙人之一，前两年鸿宸内部出现大乱斗，公司元气大伤，陆振廷目前在公司处于边缘状态，但他为人谦和，与人为善，业内评价很高。”
“无生活作风问题，原配叶知秋，夫妻恩爱，有一女陆昀，今年大学毕业，目前在江城工作。个人雷区，不谈其女儿的工作及对象问题……”
名单所呈现的和陆昀和她抱怨的完美重合，陆昀不想听父母的安排去了江城的公司，不愿听父母安排相亲连家都不怎么回。
耳边仿佛还能想起前不久陆昀的抱怨：我爸在拍卖会上买了一幅画，要我回去鉴赏，笑死，我能懂得欣赏就有鬼了。肯定又是什么相亲阴谋，我都能猜到这次相亲对象是什么大家之子，看画是假，相亲才是真，毕竟骗我说老两口进医院结果是去体检、我还要被迫在一旁和医生相亲的经历也不是没有，我才不回去！
看来因这事上火的不止陆昀一个人，陆父也挺上火的，都被写进这名单，估计是人尽皆知。
“我说完了，对吗？”凌染歪头看她，眼睛很亮。
安凡后半程完全没在听了，估计大差不差，但她想光知道这些没用，对不上人脸一样丢人，于是她随手从名单上抽下几张照片，一字排开在凌染面前，问：“陆振廷是哪个？”
凌染毫不犹豫指出排在最右的陆振廷，继续仰头看她，是求夸的姿态。
安凡不遂她意，又随机点了了几个人，凌染一一说下来，基本都与名单上所记载的内容差不离，名字也和人脸对上号。
安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漫无目的地翻着名单，只想这失忆的脑子确实没坏，还能过目不忘。
凌染无端流露一丝丝紧张，说：“程强往后的人我还没看，先不抽吧？”
安凡顺势将名单递给她，说：“不抽了。”
眼看着安凡是甩手就要走的姿态，凌染当即把人拦下，谈她的条件：“那我可不可以继续看你？”
安凡回头，凌染祈求般，比手指小小地比划了一下：“就很偶尔、很偶尔地抬头看一眼，毕竟看这个真的太累了，我不看你我根本看不下去！”
安凡原本是打算冷处理的，既然凌染专不专注都没影响，那她也干涉不了她要做什么，爱看就看，大不了她背对着她，她总是不能把她眼珠子挖下来不让看的……
可凌染这么煞有其事地提请求，安凡觉得她要是答应那她也有毛病，冷淡说：“看这些人，别看我。”
“可是我看你也不影响我看这些人啊，”凌染可怜巴巴：“我都能背下来，我在生日宴上不会丢人的。”
总之能同意别人时不时盯着自己看这就很奇怪，安凡不想答应，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容易丢人，不想看名单就看视频，好好看看你以前什么样。”
“哦。”凌染闷闷应声。
安凡坐回沙发，拾起那本盖住的书，双手高举书挡住脸，不看凌染投来的怨念视线，给她来一招眼不见为净。
再往后的凌染消停很多，安凡也乐得自在，连看书翻页的速度较之前都快了不少。
看书的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才过一会儿，凌云就来敲门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凌染此时欢喜的模样像饿了好几天没吃饭，安凡边欣赏凌云震惊的表情边出书房，没走几步就被凌染追上。
她小声说：“我要坐在你对面吃饭！你不让我也要坐！”
“随便。”安凡无所谓。
“我要看着你吃饭！补回我刚刚漏看的好多眼！”凌染一脸正经地补充。
“……”安凡再说不出随便，但她此时也不想和一个傻子计较，就随便她了。
一顿饭吃得安凡相当有压力，仿佛她已经变成了凌染眼中的蒜蓉花甲、油焖大虾，未免不消化，安凡早早结束进食，坐到沙发那儿玩手机。
林妈给她倒来一杯水果茶，安凡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很是解腻，她诚恳道谢。
没多久，凌云和凌染也结束晚餐到她身旁，凌染这次老实没洗碗，凑到安凡身边，问：“你在看什么？”
其实也没在看什么，刷刷论坛八卦而已，可安凡还是第一时间掐灭手机，不让凌染有一丝窥探的机会。
凌染气馁地在她身边坐下，垂头丧气，像极了那天蹲在她家门前的模样。
凌云出声：“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步，消消食。”
凌染看安凡，安凡摸肚子。
似乎真的被凌染看得不消化了，她坐沙发这儿消化这么久，胃里还是胀，于是安凡答应了散步消食的提议，凌染也跟着起身。
路上，凌云这位学习小管家很尽责地问起凌染学习的进度，凌染简单回答一句还行，对话终结。
凌云和凌染两人走在前，安凡在后，她能明显感觉凌染时不时回头看她，她没管，兀自走自己的路。
凌云突然说：“哎呀都走到这儿了，不如去和太奶奶打声招呼吧，她老人家应该醒了，”打招呼的主人公该是凌染，这话也该是对她说，可凌云却在征求安凡的意见，她说：“安姐姐，好吗？”
看来真把她当成了凌染遥控器，安凡抬眸看盯着她的凌染，缓慢点了头：“去吧。”
又是那栋熟悉的小楼，安凡作为外人没靠太近，规矩立在一旁看凌云敲门，没多久，那位热情的邵姨再次出现。
凌云简略说明来意：“太奶奶醒了吗？姑姑回来了，我带姑姑来给她看看。”
邵姨脸上还是笑着，说：“醒是醒了，但太太说不急，等小姐什么时候能见人了，再来看她。”
安凡意外这措辞，抬头看她。
凌染就在这儿，眼下就能见人，为什么要等？可在瞬间又明白过来，此见人非见人。
大概在那老太太的眼里，过去的凌染才叫能见人，就算不能成过去那样，这几天也要训成那样，才叫能见人。
安凡再度看那位邵姨，脸上还在笑，嘴里也在寒暄关切，甚至重心直指凌染。她才说出那样的话，竟无一丝尴尬。
安凡下意识看凌染，她也在冲她笑，眼睛弯弯，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
安凡估计她没懂她被嫌弃了。
在凌老太太这儿吃了闭门羹，回程的凌云脸上不见失落，像是习惯了这对待，没听懂的凌染仍旧时不时朝她抛媚眼，更是丝毫不受其影响。
被这两人一感染，安凡觉得她一个外人因为凌老太太的态度而郁闷不解的行为简直无语，当即摒弃一切，什么也不管。
晚上的凌染也被抓去学习，凌云不愧是才毕业的高三生，忙碌一下午制出一张时间表，各项内容填得满满当当，时间一项挤压着一项，上厕所的时间被压缩到只剩五分钟。
安凡抽空凑头过去看了眼，有点晕。
随后更晕的来了，凌染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伴读，就连上凌云安排的晚自习也要把她拉上。
安凡无语，并控诉：“我总得有点个人时间吧！”
凌染停在原地，思索一阵，很艰难地点头；“那好吧，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看完了就来。”
安凡觉得这话怪得很，像是她俩今晚要睡一张床似的，她提出异议：“你看完了睡你自己的，别来吵我。”
凌染这回不从了：“我要和你睡。”
“不行！”安凡立场很坚定。
“可是我没你我睡不着。”凌染很委屈地说。
“你之前一个人睡婴儿房不是睡得好好的？”安凡觉得这借口简直离谱，眼看着凌染还有要辩解的架势，安凡使出杀手锏：“协议。”
“可是我真的睡不……”
安凡命令：“背一下第一条。”
凌染抿唇：“……不能违背你的话。”
安凡很冷静看她：“你是要毁约吗？”
“不是不是，我不毁约，”谈到毁约凌染怕极了，当即松口，又叹气妥协：“好吧，我自己睡。”
安凡揣着满身的成就感回了房间。
许是欺压凌染这行为本身让人舒心，安凡在陌生的房间一夜好梦睡到天亮。
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安凡缓慢睁开眼睛，揉揉惺忪的睡眼，闭着眼睛趿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站着凌云。
她双手合十，一副抱歉的模样：“安姐姐打扰了，我姑姑在这儿吗？”
安凡揉揉眼睛，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不在，怎么了？”
“不见了，”凌云这时有些着急：“到处都找遍了，没找到姑姑，我以为她到你这儿来了。”
安凡这时醒了：“她房间找过吗？没有？”
“没有，”凌云说：“到点了，我本来要喊她起床，结果房间没人，我又去书房找，也没有，到处都找了到处都没有，我以为她在你这儿，结果也没有。”
“别急，我陪你去找。”安凡跟在凌云身后，清晨的脑子还混沌，她不懂一个人在自己家怎么会丢。
可就凌染现在失忆的脑子，走丢又确实很正常，还很危险。
两人快步到了楼下，到处找了一圈，甚至连门外院子都找了，还是没看见人。
客厅碰了头，凌云说：“既然屋子里没有，那就是出门了，但这事目前最好还是不声张，闹到太奶奶那去会很难看，我们先到处找找。”
安凡点头，只脑中不由得想起昨天早晨凌染出门给她买早餐，该不会今天也……
两人正焦头烂额，一阵踢踏的脚步声传来，小跑来的林妈喘着气在两人面前站定，说：“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凌云焦急问。
“卫生间，”林妈喘足气才说：“在洗衣机旁边呢，被洗衣机挡住了，所以看不到。”
“躲洗衣机旁边干嘛？”凌云一边纳闷一边抬腿往卫生间走，安凡也跟在后。
林妈这时又追上来，小声说：“在睡着呢，轻点，轻点。”
凌云停下步子：“姑姑放着好好的房间不睡，睡那儿做什么？”
林妈咽了咽口水，些许尴尬地看了眼安凡，安凡一脸莫名，听她羞窘提：“抱着安小姐昨天穿过的衣服睡的……”
安凡脸轰地一声，莫名有点烧。
林妈解释完自觉退场，凌云似乎在尴尬，倒是不着急了，退到安凡身边，好半天才问：“要去叫醒她吗？”
安凡还迷瞪，才睡醒的混沌似乎又来了，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不知道。
“那就去吧，”凌云比较现实，话说得也很残酷：“毕竟学习的时间到了。”
“……”
安凡跟在身旁，听凌云像是缓过那阵酥麻劲儿来，提起：“昨天我听姑姑说她要自己睡，其实我很惊讶，她这次回来没带她那些行李，我觉得她会睡不着。”
凌云看她：“她出事刚醒那阵子也是这样，怎么也睡不着，得借助药物强制睡眠，后来到松桥区的别墅找到你的东西，每晚都抱着睡，睡眠问题才得到解决。”
凌云抿唇，做出心里建设才提：“昨晚她应该是怎么也睡不着，才跑来洗衣机扒拉你衣服……”实在难以启齿，凌云不说了。
安凡回想她和凌染度过的仅有两晚。
第一晚和她凑合在一张床，第二晚睡在婴儿房被她用过的东西环绕。
冲击太大，安凡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她怎么不带行李？”
凌云解释：“她怕把行李带回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话间到了卫生间门外，凌云小心翼翼推开门，安凡心情复杂跟在她身后进去。
乍一眼确实看不见洗衣机后藏着的凌染，凌云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不动。安凡没由来地紧张，心砰砰着走上前。
目及凌染，也不动了。
视线中的凌染穿着一条棉质睡裙，和她穿过的那条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凌染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双腿半曲，并膝摆在一侧，裙摆滑到腿根处，堪堪遮住重点。她露在外的小腿那侧似乎擦过地，沾上脏污，长长的一道，看着却不脏，反倒衬得一双腿白得惊人。
凌染闭着眼，头歪靠在洗衣机外壁上，上半身覆盖着安凡那条碎花茶歇，她像是用抱玩偶的姿势双手环绕，将裙子抱得很紧。而她本人脸蛋扑扑，睡得正香。
凌云又麻了，晃晃脑袋醒神：“要、要不让她再睡会儿？”
安凡只想赶紧离开，也没听清凌云到底说了什么，只顾着转身，随口答：“随便吧。”
直到快步走出卫生间，安凡才喘出一口气，脑中还是凌染那副画面，她紧闭上眼，又睁开，还是凌染。
……凌染这是赖上她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爬山，早上五点出门，回到家我直接睡到下午五点，这一天过得可真快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