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凌家的老宅和安凡想象中有些不同。
她以为凭借凌老太太安排加长版豪车的浮夸风, 凌家老宅该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苑。
可在汽车驶进一扇高高的雕花铁门后，入目最多的却是植物，各种各样的植物。
途中经过的花草树木实在不少, 而亭台楼阁就掩映在这些花草树木当中。安凡自认不是植物盲，却连其中的大半都认不出，只觉得各有各的惊艳，猜测是稀有品种。
从汽车入院起，整个老宅就透着一股安静祥和的气息，细听还能听见鸟儿在低空盘旋，这低调的奢华着实与豪车风格相悖, 安凡一时摸不清这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性格。
不过也不用她摸清, 安凡心想，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子最终在一栋房屋前停了下来。
安凡随凌染下车, 听凌云介绍：“我们先去和太奶奶打声招呼, 然后回姑姑那个小院。”凌云又转头和司机说：“叔叔，就麻烦先把行李带过去啦！”
“客气了。”
司机这边的引擎声还未离去, 属于那栋神秘房屋的门就被拉开, 一名看着年纪有些大的阿姨惊喜地说：“哎呀回来啦！”
“邵姨好。”凌云打过招呼，下意识走到凌染的一侧, 挽起她胳膊要领她进门。
凌染钉住没动, 朝另一侧的安凡伸出胳膊，示意她也挽着她。
安凡选择无视。
她不伸手，凌染便不动脚，一行三人僵持在下车的地方, 还有一个在门口看热闹的阿姨。
安凡抿抿唇，有些不自在：“走你的。”
“哦。”凌染不乐。
好歹是进了门，被称作邵姨的女人又恢复热情的模样, 一会儿热切询问路上的情况，一会儿又张罗人给她们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安凡原以为自己就是局外人的角色，没成想却被问候最多，这实属让她意外。
出于礼貌，她一一答了，正嘀咕这波情感攻势什么时候能停，凌染出面打断：“好了，让安凡喝口水吧。”
这话一出，邵姨愣了下，脸上浮现尴尬的笑，连声说：“怪我，怪我。”
凌云连忙出面打圆场：“太奶奶呢？”
“睡午觉呢，还没起，”邵姨接过这话，又看她们：“对了，吃午饭了吗？要没吃，让厨房给你们做点，就在这吃。”
“高铁上吃过了，”凌云说着话，已经起身：“既然太奶奶还没醒，我们就不打扰了，姑姑她一路回来也很累，等太奶奶醒了，我们再过来看她。”
安凡略讶异地看了凌云一眼，凌云撒谎了，她们没在高铁上吃。
虽然不懂凌云撒谎的理由是什么，但她能看出来凌云想走，她也跟着起身，凌染跟着她。辞别了过分热情的邵姨，走出好远，凌云才长舒一口气。
眼下这路该是通向凌染的小院，安凡不紧不慢走着，突然听凌云说：“安姐姐你是不是在好奇我刚刚为什么要撒谎？”
安凡想说不好奇，小辈不想在长辈家吃饭她理解，因为她从小也不爱在爷爷奶奶家吃。
但此时的凌云明显很有倾诉欲，于是她选择顺着说，点了头：“好奇。”
凌云一脸严肃地说：“因为如果我们留下吃饭，那姑姑就不能上桌。”
这原因她实在没想过，安凡连眼都睁大了几分，一时间很是诧异：“为什么？”
凌云小声说：“在我太奶奶那儿有条规矩，无功者饭菜不留，”凌云抬下巴指一旁沉思的凌染，“姑姑目前就属于这种情况。”
安凡仍旧觉得荒诞：“那我们为什么能留下？”
“你是客嘛，不一样，而我把姑姑带回来了，”凌云说：“那俩黑衣小哥就是太奶奶安排的人。”
安凡忍了忍，还是没把谁稀罕她这一顿饭说出口，只干笑说：“你们家，挺特别。”
凌云苦笑：“我知道你在心里吐槽，我也槽这规矩呢，但我几个爷爷还有我爸他们都挺守这规矩的。”
安凡想说代沟，又想起凌染和凌云爸爸同辈，她纳闷指了指凌染：“她也守？”
“我什么？”被安凡点到的凌染显然很开心，脸上一下有了神采。
“没什么。”安凡回她。
“她不，我之所以这么槽这规矩还是受她影响，”凌云说完，眼尖瞥见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指着说：“就是那了！”
安凡看她手指的方向，刚要点头，就听凌云说：“不同的人住的院子都不一样，姑姑这栋算特别好的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外，门拉开也有一个阿姨，冷不丁看见她们三人还有些局促，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搓了搓，说：“回来了啊？”
凌云自发黏上去撒娇：“回来了，林妈，我饿了，我想吃青椒牛柳，还有蒜蓉花甲。”
林妈没搓围裙了，继续局促的笑：“没买花甲，大厨房那儿估计有，我……”
“不，我可以不吃了，”凌云立马倒戈，连身子都站直了：“有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
林妈笑了笑，看了眼呆呆的凌染，拘谨一点头，又看向安凡，笑着说：“那你们坐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好。”安凡应声。
在这儿的凌云和在刚才那栋楼的凌云有天壤之别，若要形容，那简直是沙滩搁浅鱼和水中遨游鱼的区别。
“姑姑她除了过年不常回来，过去那德行又很唬人，所以林妈看到她还有点怵。”凌云看到林妈拘谨的模样，在解释：“林妈其实人很好，每次我来她都乐呵呵的，她就在姑姑面前还有点放不开，也不知道紧张什么。”
安凡莫名想起松桥区别墅的于阿姨。
当初因为乡下的儿子出事，她辞工作回去了一段时间，重新回到凌家已经有新人替代，无处可去的她被凌染安排在松桥区。
想必眼前的这位林妈就是取代于阿姨的新人。
而那位于阿姨带过凌染长大，和那边关系亲近，自然就和这林妈不怎么亲。
凌云从果盘里挑了个苹果啃，边啃边说：“我就乐意来这儿。纵观整座老宅，姑姑这儿是唯一没被那些规矩腐朽的净土了。”
安凡接茬：“我觉得她以前就挺腐朽的。”
即使‘无功者饭菜不留’这话题凌云后来没提了，但还是给安凡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功利”二字。
虽然凌云说凌染不守这规矩，但安凡觉得那应该是字面意思上，凌染其他方面挺守这规矩。
她挺功利的。
就好比无用的人不结交，这难道不是变相的无功者饭菜不留？
完全是凌染一贯作风，或者说，凌家一贯作风。
凌云张了张嘴，连苹果也不啃了，问出一个傻问题：“那安姐姐你觉得我腐朽吗？”
安凡对凌云印象其实不错，她犹豫半瞬：“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
“我觉得在你卖惨并故意把凌染丢给我后，你问不出这个问题。”
凌云显然受打击很大，一个躺倒，说：“我完蛋了！我被同化了！”
安凡索性说全：“你把我带来这儿，应该也不只因为凌染没我就不回吧？”毕竟连黑衣小哥都准备了。
安凡隐隐觉得，凌云在试图让她理解凌染的过去。
凌云抱着苹果从沙发上坐起来，深吸口气，抛下一枚更重型的炸/弹：“是，我确实还想你们在一起。”
安凡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凌染却在这时候出现，说：“我也想！”
气氛顿时被她搅得一塌糊涂，安凡不禁问：“我们这么说话，她能听懂多少？”
凌云说：“不知道，医生那边说智商没问题，但既然失忆，没前情没后果，我估计听不懂。”
安凡看了眼凌染，试图支开人：“去厨房帮厨。”
“我想在这儿。”凌染说，似乎还为了证明，她说：“我能听懂，我很腐朽。”
这一听就是没懂，但凌染在场始终不方便，安凡支使：“去厨房，我不想再说一遍。”
她声音显得格外冷酷，凌染不再犟了，说：“好吧。”她起身，一顾三回头地往厨房走，还在期盼安凡叫住她。
可安凡没叫，她在等凌染消失。
待凌染消失在门后，安凡才继续她们刚才的话题，说：“你们凌家人都这么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
凌云愣了下，随即自嘲：“大概是吧，毕竟连院子都要论功行赏，不自私点大概都活不下去。”
安凡沉默，没发表意见。这也和她无关。
凌云说：“还没和你说姑姑出车祸的事吧？”
安凡一听这话就觉得她不该听，可凌云还是在讲：“那天晚上，她本来都睡下了，突然有人给她打电话说那儿有你的一本日记，问她收不收，那段时间公司事也挺多的，她忙得晕头转向，但还是半夜爬起来开车过去，路上出的事。”
安凡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我没写日记……”
“是，那人是骗子，骗钱的，”凌云说：“那段时间她在你们学校到处打听你的东西，价钱给的特别高，大概走漏了风声，就有人来招摇撞骗。”
安凡想说这和她无关，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本来也不想你们在一起，可我越接触这整件事，我就越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凌云很认真地问了一声：“是真的没可能了吗？”
安凡沉默许久，说：“除了在一起呢。”
她抬头对上凌云的视线，问：“除了在一起，还能做什么？”
凌云苦笑一声：“要么让她变回过去那样吧，起码不用受人欺负，也只有你有这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