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兔妖视角
阿丑的娘是一只兔子精。
修炼多年，幻化成一个娇小的女子，与他父亲相恋，生下了阿丑。
可人妖相恋本就不该，何况非要逆天命，生下一个半人半妖的孩子。
降生那一日，天降雷劫，生生把他娘劈死在了产床上。等他爹跑进屋里，看着已如焦炭的兔子精，立时就疯了。
兔子精临死用了全部妖力护住婴儿，阿丑才得以保全性命。
可他生的太丑，半人半妖的长相让他受尽非议与折辱。
直到有一次被全村的孩子围起来打时，他无意之中咬掉了其中一个孩子的鼻子，彻底激怒了众人。
他们骂他是妖怪，把他和一块大石头捆在了一起，把他沉了湖。
待到再睁开眼时，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叫雪姑。
是她救了漂到岸上的他。
雪姑生的漂亮，心眼也好，只是是个盲的。
不过也幸好，她是个盲的。
就看不到自己这般丑陋的面容了。
阿丑时常这样想。
雪姑每天都会来这条河边洗衣服，她要帮很多人洗衣服，因为她要挣钱。
她的爹娘说，家里没有闲饭给闲人吃。
阿丑一直羡慕别人有爹娘，可是听到雪姑说的她的爹娘，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
雪姑这么好看，她的爹娘都不喜欢她。何况是这么丑的他。
若是真有了爹娘，怕是也不愿意要他的。
雪姑总是会在某个早早洗完衣物的午后，呆呆的坐在河边，一愣就是一下午也不回家。
可阿丑从来不问她，就像雪姑也不问他。
他们心照不宣，只是彼此陪伴。
阿丑给她捉鱼吃，作为报答，雪姑替他洗衣服。
就这样，他们成为彼此糟糕生活中的一点光亮。
在某一年的初雪，阿丑对雪姑说：“雪姑，你真漂亮！”
雪姑羞红了脸。
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里，那一抹嫣红如雪中梅花，悄无声息的就飘进了阿丑的心底。
一呆好些年。
“可我是个瞎的。”
阿丑心里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应该为雪姑做些什么。
“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阿丑想，总会有一种宝贝是能让人重见光明的吧。
某一天，他跑进了皇城。
皇宫进不去，便挑了个看上去最有钱的府邸钻了进去。
六皇子是个少年，好像还没有他大，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他被关进铁笼子里，被六皇子当做豢养的畜牲一般，供人欣赏、玩乐。
六皇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丑奴”。
他曾告诉雪姑，就叫他阿丑吧。
阿丑两个字从雪姑嘴里叫出来是那么温柔而美好。
可六皇子叫他丑奴。
丑陋的奴隶。
六皇子长的倒是好看，却心如蛇蝎。
折磨阿丑，根本没有任何缘由。
心情好时、心情不好时、心情时好时不好时……
阿丑想，人们都说他丑陋如恶鬼，可他猜，他们并未真正见过恶鬼。
而他此时却是见识了。
他在六皇子的笼中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无时无刻他不在想着如何逃出去，他要去见雪姑。
温柔而美好的雪姑。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个机会逃了出去。
可当他逃出那大房子的一瞬，就听城里已经传开了的消息。
三十里堡有个盲女，被夫家活活打死。
阿丑只觉晴天霹雳。
他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这句话。
三十里堡、盲女、夫家、活活打死。
他除了长了一副兔妖的模样外，还有一样他十分得意的本事，那就是跑的快，和兔子一样。
当晚，他就到了三十里堡，却只看到了雪姑的坟。
那天的雨很大，他躲在那里不住声的哭。
短短一月有余，他生命的那缕光就灭了。
生生被人掐灭。
而那些活着的凶手，却并没有遗忘雪姑，她活在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他们骂她是小荡妇。
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听说，妖是没有心的。可有心又如何？
人心的恶火，连救苦救难的菩萨都灭不尽。
那便由他这个无心的妖来吧。
他穿上白衣，扮成恶鬼的模样。
把害死雪姑的凶手一一处理掉……
大仇未报，如毒蛇的六皇子又找上了门来，竟又把他捉住。
六皇子说，只要帮他杀个人，便放阿丑自由身。
他乖乖听话，直到看到那场宴席上的目标。
一个绝顶好看的公子。
他们叫他二皇子。
他若没猜错，二皇子也是妖。
天道不公，为何他生的这般貌美！
刺杀失败，他知道六皇子不会放过他。可他必须要走，雪姑她娘还活着！
趁乱，他咬死两名宫卫，逃了出去。
终于，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躯体再一次回到三十里堡。
他听到那疯女人的叫骂声，心中一阵作呕。
疯女人居然还在怨他的雪姑。
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娘亲。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为何会把那么乖巧的一个她视作仇人一般？
阿丑想不通。
他跑到她身前，想要如之前一般，扮成雪姑魂归复仇。
可那疯女人真奇怪，她看到他的时候，竟然哭了。
她上前拥住了他。
“雪姑……我的孩子……”
阿丑有一瞬间是懵住的。
她不怕么？她现在知道雪姑是她的孩子了？
可也只是一瞬，他腹中的巨痛提醒着，自己已时日无多。
不管了，只要疯女人死了，仇便报了。他便也有颜面去地下见雪姑了。
只是，盼着她能不嫌弃自己。
他张开丑陋的大嘴，一口咬在了女人的脖颈上。
那女人却没有挣脱，还依旧拥着他。
如拥抱着自己的挚爱珍宝。
而这一刻，阿丑才真真正正的承认了，他是妖。
血液流进口腔，他抑制不住的喜悦如一束烟花直冲脑海。
从未想过，血竟对妖而言如此香甜。
有对爷孙突然出现，令他不能好好享用这饕餮盛宴。
这个爷爷身上竟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捂住嘴巴偷看的老翁。
阿丑逃掉了。
他还不能死，那些冷眼旁观的人还未死尽。
凌晨，他跑去了村子里唯一的那口井，手指为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
妖血有毒，他要他们生不如死。
可就当他刚要走时，昨夜偷看的老翁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老翁四处张望的，拿出一个纸包，不管不顾的全部倒了下去。
阿丑闻着像是老鼠药。
他有些不明白了，这老翁也要杀人么？
倒是便宜他们那群人了，本想用妖血多折磨他们一段时间，怕是不能了。
自雪姑走后，他便一直宿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儿，他不禁暗嘲。
那群愚昧无知的人，真是好笑。
人活着时不好好对待，死后出了事，他们又凑钱去买了棺材。
以为这点子就可以买下自己的命？
雪姑的命在他们眼里难道如此轻贱？
不过倒也是好事。
他与雪姑，生未同眠，死却能是能同寝了。
可他回到雪姑坟，看到的竟是那美绝人寰的二皇子在掘坟。
雪姑都死了，他也什么都不要了，为何就是不能放过他们呢？
铻卫统领林恕意很厉害，一柄玄铁长刀能斩妖魔。
他逃，却发现二皇子更加厉害！
也是，他是妖啊，总归不会像人一般这么弱小的。
正如世人所说，妖是无心的，二皇子便是！
二皇子冷眼睥睨，看他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阿丑便笑，高高在上又如何，这辈子连爱人都不会，就算得了天下，也是枉自来这世上一遭。
他竟突然开始同情那冷血的二皇子了。
罢了，罢了，反正也活不多时，不如自己提早上路。
活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