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岸酒廊

    电梯直达四十九层，出电梯时，一个女孩正等在门口迎接我们。正是刚才在一楼看到的那个女孩。

    女孩见到我们立刻露出甜美的微笑，轻声问候道：“各位老师好，我是吴总的新助理，我叫陈妍，叫我小陈就好。”

    走在前面的王斌回应道：“陈助理你好，我们和吴总预约了下午两点的会议。吴总现在方便吗？”

    “吴总正在会客，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我先带你们去会议室吧。”说完，陈研引领我们去到最里面的大会议室。

    这个会议室至少可以容纳五十人，我们这次只来了十二个人，偌大的房间显得有点大材小用。

    说不定特意安排这间靠里的会议室，就是为了防止一会儿吴总从电梯上来被我们看到。不过好像也不至于，我觉得应该是我想多了。

    我们各自找位置坐下后一边等待一边闲聊，陈研一个人忙前忙后为我们端茶倒水。女孩长得清纯漂亮，全身都散发着活力，不过看来她应该才上岗不久，来回走动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最开始两次到这来时，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叫佐伊的混血女孩。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无论男女全都被那个女孩的美丽惊艳到了。

    那是在津海市难得一见的容貌，自然的金色头发带着些微弧度披散在肩头，菱角分明的脸颊上却是具有显著东方人特征的柔美五官。明媚的眼睛里是一双映着水蓝色的瞳孔，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般荡漾着。加上那异常高挑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无一不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我记得初次见到佐伊时，她穿着一条露肩的连衣裙，暴露在外的皮肤泛着牛奶一样温润的光。当时仅见到她第一眼，就让我有了一种“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孩”的惊艳感觉。其震撼程度仅次于两年前在婚礼上见到身披白纱的若雪。

    相比之下，这次的陈妍虽然也挺漂亮，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陈研端茶水到我身边时，我轻声问她之前的助理怎么了，是不是升迁了。她却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小声回答说她不知道前任的情况，并表示她没见过之前的助理。

    这让我有些奇怪，吴总的助理换了新人，如果前任还在集团，新助理没理由没见过她。如果已经辞职离开了，难道不需要交接一些日常工作吗？

    不过看到陈妍一脸不安的样子，我也就没再多问。

    陈妍应该没注意到我就是之前在茶餐厅坐在她身后侧面不远处的人，她看我完全是看陌生人的样子。为我放好茶杯和果盘后，见我没再继续说话便匆匆忙忙地去照顾其他人了。

    在会议室里等待的功夫，王斌的一个下属突然靠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我：“程老师，我听说之前您有和集团一把手的肖总当面交谈过，是真的吗？”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委托人找咨询顾问交谈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我回答说：“是啊，我们见过两次面，只是闲聊，没聊多少和项目有关的话题。”

    “这样啊，那您可真幸运。我听说我们公司和云天集团合作快二十年了，公司里也只有大老板和肖总见过一面。”

    “哦。”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觉得我身份特殊？还是怎样？

    看样子对方也不打算多谈，只是说了这么两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猜应该是王斌让他来问我的，感觉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想着之后找机会直接询问王斌。今天的任务很重要，务必少生枝节。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吴总带着两个熟悉的办事员来到了会议室。商谈的过程正如所料非常无聊，王斌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往咨询费上引，结果却被频频打断。

    期间吴总中途离场接了好几次电话，从两点半左右一直东拉西扯了三个多小时，差不多要把之前已经讨论过好几遍的事项全部重新再说一遍之后，话题终于进展到了费用上。

    不知道在座的其他人怎么想，反正谈妥这个问题的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吴总非常干脆的表示：“延期确实不是你们的原因。这个月是不行了，无论能否解决问题，最晚七月底我们将全额支付大家的款项。请放心。”

    有了这个保证，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轻松起来。坐在主位上的吴总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再后面就逐渐从严肃的业务话题转到了相对轻松的闲聊。

    快到六点半的时候，吴总相当刻意地看了看手腕的名贵腕表，然后大手一挥安排起晚饭来。

    对方刚刚痛快地敲定付款，这时的应酬没人能拒绝。

    在座的大家很快就从会议室转移到了附近的高档饭店，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氛围非常愉快。饭后，吴总又自顾自地安排要带大家一起去酒吧玩。

    眼看躲不掉，这阵势看起来很难早点回家了。我便给若雪发个短信，让她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若雪很快发来回复：“少喝点酒，到了地方给我发个定位，晚上我过去接你。”

    我知道她是怕我喝多没人照顾。不过我坚持地说：“不用，完事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若雪没再回复。

    离开饭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坐上吴总安排的商务车，一路向北而去。车子开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周围的场景完全变了样子。上车的时候还是在城市中心商务区，这会儿便进入了喧闹的娱乐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绚丽的霓虹灯闪烁着的各色光亮填满，伴随着不同风格的音乐竞相钻进耳膜，本来优美的曲调混合在一起也成了刺耳的声响。

    我知道这里是北边的娱乐区，俗称酒吧街。但这是我第一次到这边来。以往最多是去北边的津海机场，乘车从附近路过。

    津海市的北边区域靠近西侧的一半遍布各种娱乐场所，靠东的一侧则是大量的廉价出租屋。本来应该是为了给外来打工者一个价格实惠的住处，可最近这两三年里附近的治安越来越差，警方也没办法完全取缔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地下组织。

    不过这种事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是没什么实感的，我会知道都是因为有雷羽说给我听。

    车子快速从街区中驶过，熟练地转了两个弯。周围嘈杂的声音迅速安静了许多。车子停下时，出现在眼前是一座装修偏古典风格的独栋小洋楼。墙体上窗户的分布并不规则，我觉得应该是五层，或者说是差不多五层楼高度。周边设置有大量的绿植，如果不是正门上有“归岸酒廊”四个大字，我可能会把这当成展览馆之类的建筑。

    很快，另外两辆商务车也相继抵达，将项目组的成员们全部送到。吴总乘坐的是第二辆到达的商务车。从饭店出来时他和王斌几个人上了同一辆车，我那会在给若雪发信息所以落在了后面，没想到最后出发的车却最先到达。

    吴总肯定是这里的常客，搞不好还是这酒吧最大的客户。我们几个先到的人站在门口完全没有动静，他刚一下车，酒吧里就有人出来迎接了。

    “这不是咱们吴总嘛，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一个靓丽的女子从酒吧的欢迎队伍里排众而出。女子头上披散着酒红色的长发，脸上的妆容稍显浓重，尽显性感的成熟气质。当她刻意扭动着身子婀娜地走上前时，我才惊讶地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何菲。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却每次都能给我留下截然不同的印象。

    第一次像是个温和的邻家女孩，第二次则是迷茫的落魄少女，这一次却是艳丽的性感女郎，不得不说这样的变化令我着实有些难以适应。

    何菲用那种娇声娇气的做作语气和吴总攀谈了几句，不一会她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差不多的惊异，我们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见面。

    吴恩贵注意到了我们的状态，略带疑问地说：“呦，你们认识？”

    “嗯……”何菲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是忘记了我的名字，还是在思考说辞。“是程先生嘛，好久不见呀。”她的语气没变，看来是准备把我当成一般顾客了。

    一旁的吴恩贵饶有兴致地说：“没想到程老师也是这里的常客啊。能让我们菲美女关照的，应该不是一般的客人了吧。”

    他特意在“一般的”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意有所指，但我并没有接他的话。何菲先我一步调整状态，简单几句话岔开了话题，并同酒吧的服务员们一起引着众人往里走。

    这时，另外一辆在饭店出来时没见过的商务车开了过来。车里下来的是几个女孩，我只认识其中的陈研，她已经换掉了下午穿的纯色套装，改换成一套清凉的靓色短裙，重新化了妆，一改下午那种青涩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可爱。

    其他女孩好像也是集团的职员，有些似乎有点面熟，但我叫不出名字。看她们的装束应该是吴总专门叫来陪酒的，想不到他还挺重视我们。

    本来我还以为他把我们送过来，然后就该借口离开了呢。可转念一想，他今天这番安排似乎大可不必，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进门后，我们直接被领进了电梯，并没有在大厅多停留。随后一行人便进入了准备好的大包厢。房间里已经布置了各种酒水和小食，何菲在房间里张罗了好一会儿，与另外几个在酒廊工作的女孩子一起陪我们喝酒聊天，还专门为吴总唱了首歌以表欢迎。等到房间里情绪逐渐热络起来，她才悄声离开。

    吴总带过来的人，无论男女都非常热情地招呼起我们来。作为主角的王斌似乎也不习惯这种场合，本想坐到角落却被拉回了中间。项目组里的几个主要人员都得到了重点照顾，吴总一一指派随行的女孩陪到男士们身边，并亲自与项目组里的女士们喝起酒来。畅爽的美酒加上动感的音乐，不过几杯酒的功夫，房间里的氛围开始快速升温。

    项目组的人大多年轻好动，很快就欢乐地打成了一片，游戏的游戏，唱歌的唱歌，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表演了一大段激情四射的舞蹈。

    这会我也分辨不出那些女孩是吴总叫来的还是开始时何菲领进来的了，反正几乎全是陌生的面孔，就连项目组里那些一起工作了两个月的人也都纷纷显露出陌生的一面。

    这种热闹的场合实在不适合我，而且我也不是今天的主角。心知如此，我随意应付了一会儿便借口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便趁机坐到了角落的单人沙发里。

    室内的灯光被调成了昏暗的状态，只有中心的小舞台处在明亮的位置，我这边差不多完全隐没在阴影里。大概是音响位置的原因，这边的音乐声也比中心区域小一些。除了一个站在附近的酒吧服务生往我这边看了几眼之外，再没有什么人将注意力投放到这边。

    这样刚好，正合我心意。

    这顿酒局看起来一时半会都结束不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到十点了。

    也不知道我能在这边清静多久，趁着这会儿身边没人，我一边静静地观察房间里的众人一边慢慢地自斟自饮起来。

    吴总的电话非常多，只是一会儿工夫，他就出去接了三次电话。都这个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其他人就没什么可观察的了，人在喝醉之前各有各的有趣，喝醉之后大多都是相同的无聊。

    不一会儿，手边的酒瓶引起了我的注意，主要是我突然意识到明明已经放慢了速度，却还是不自觉地喝下了好几杯，这样顺滑的酒并不多见，我却连喝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旦意识到这点，好奇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饮酒，我只是稍有兴趣的程度。我没有多少酒量，只是热衷于品尝不同种类的酒，当然，品酒的水平还上不了台面就是了。就和遇到好喝的咖啡想知道用的是什么原料一个道理，喝到美味的酒也想知道其背后的故事。

    这瓶酒看上去像是进口的原装酒，但瓶身却找不到海关的标签。上面所有的文字都不是日常可以接触到的语言，无论品牌还是产地等等信息我一概看不懂。如果这是仿进口的国产酒，只能说这包装做得是真用心。

    我品酒的唯一原则就是，好酒不一定好喝，但好喝的肯定是好酒。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从口感上我就认定今天喝到的不是普通品种。

    纯粹出于好奇，我用手机拍了几张酒瓶的照片，想着以后有机会可以找来买一些放在家里。确实很美味，有机会得找雷羽和岳烬一起尝尝看。

    近处的服务生似乎有想要阻止我拍照的举动，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成行。

    本来是想到一旁躲酒的，结果却被美酒吸引喝了不少。怀着内心的惭愧，我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