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博弈
环保公益组织的小伙伴们也给江明川提供了很多新资料，是关于太湖水环境与百行集团开发的冲突可能性分析。
江明川始终相信自己这些日子坚持实地考察和记录，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肯定不会白费功夫。
但在这时间点上，他还没有找到能够阻止项目推进，或者加以限制的切入点。
而他的父亲就要来了。
周舟依然第一时间告知了江明川：“明川，江叔叔小年那天可能会来参加项目的奠基仪式，同时会整修祖坟和老宅。”
江明川并不意外，之前蔡秘书已经对他透露过，明年清明之前，老爷子要风风光光的回来扫墓。
“他如果过来，是不是意味着项目的正式启动？”江明川只是没想到他年前就要回来。
“协议都已经签了，前期准备工作也做了很多，已经不可能停止，早已经是启动状态。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如果还有什么意外，我们可以进行修改。”周舟觉得他真是不懂世情的艺术家，他回来这大半年，她一直在给他汇报进度好不好！
当然，现在各级政府有自己的坚持，不会像以前一样光以短期的经济效益单一指标为目标，会考虑综合可持续化发展，如果在规划建设过程中发现了生态问题，也必须优先解决，找出方案，然后再稳步推进。
“我会和他见面谈一次，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父子俩上次大吵一架后，没再见面。
江明川也不愿意面对父亲，他这次是被逼急了，想要当面质问。
周舟有些担心：“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她很清楚江明川的那些过往，仿佛被单亲母亲养大的江明川，对父亲的渴望和仰慕，在少年时期就再明显不过。对他而言，父亲是个非常重要的符号。
可惜，等再见到父亲时候，所有的仰慕都变成了恨。
“不用。”江明川摇头，“我本来也有许多私人问题想要问他。”
在那个新“家”里，他总问不出口，但是在这座岛上，在母亲的坟前，他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父亲的内心。
小年夜的前一天，百行集团董事长江华宇抵达苏州，当日下午就到了岛上，接受地方政府的宴请，在晚饭前，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老宅前。
江明川在那儿等他。
江华宇年纪与老金和黄玉霞他们都差不多，可是看上去不过才四十多岁，有私人教练和营养师，身材保持的很好，更像是年富力强的中年人，留着髭须，头发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西服，完全是成功商人的模板，谁能记得三十年前他在这里落魄的穷书生模样？
“明川，你回来得挺早。”江华宇看到了江明川，只微微点头，神色不变，好像是自然而然地打个招呼，之前几次措辞严厉的最后通牒，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你不是最清楚，我大半年前就回来了。”
今年农历春节来得晚，现在已经阳历二月，陆亚东快一周年了祭奠了，时光前行如奔流，不可回转。
“我听蔡秘书说，你有话要对我说。”江华宇背着手，在老宅前走动，看着那青砖上长出的枯草，似有些唏嘘。
“我确实有话要问你。”江明川的声音像是被深冬的风冻僵了，一点儿都不客气。
旁边的蔡秘书愠怒，带着长辈教育的口吻：“明川，你就是这样和董事长讲话的嘛？”
江华宇摆了摆手，阻止了蔡秘书：“没事，他是我的儿子，而且，这里是他的地方，他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总该要找机会发泄出来，否则的话，这口气永远都不会顺。我来这里，本来就是做好了打算。”
他神情坦然，但也同时，江明川找不到他目光里任何愧疚和懊悔，这让做儿子的更加愤怒。
江明川用力压抑着情绪，试图像金果果那样理性，他决定先问公事。
“百行集团的度假村计划，在生态调研和控制方面，缺失很多重要的证据，从现有方案来看，完全有可能对太湖水域的深层生态造成影响，你们在此之前，难道都没有注意到吗？”江明川获取了公益组织的资料，甩出来质问。
江华宇看着儿子：“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
江明川脖子上的汗毛都气的竖了起来，他最恨的就是江华宇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如果明知道有问题，还要推进项目建设，那就是明知故犯，这是一种犯罪！”
“你们不是还不能确定吗？”江华宇笑着一挥手。
类似这样的大项目，不可能事先就实现完全，遇到的情况千变万化，谁能预料？
江华宇赌的是一切顺利，能够以低成本完成这个项目；其次，即使有问题，但以百行集团的能力，完全可以巧妙的隐瞒掩饰，最后以还能保本的成本完成就足够了。
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项目的成本能够达到最低，集团自然能够获取最丰厚的利润。如果有事，但又能压得住盖子，增加的成本是四处打点与压下这件事的费用，这样必然要被其他人狠狠地咬一口，虽然项目还是能够运行，但利润就会变得微波。
“你就从来不考虑最糟糕的情况？”江明川想到了金果果，她总是习惯预设最坏的状况出现，这让小伙伴们还一度嘲笑她是悲观主义者。
后来呢，生于忧患的悲观主义者，现在走的最远。
江华宇压低了声音，目光炯炯，似乎穿透了江明川望向远方，以至于他更像是在看着湖水自言自语：“最糟糕？遇到的问题已经大到压不住，我们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来进行整改，整个项目会面临亏损甚至烂尾的风险，那即使是对于集团总部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我当然想过。”
对于商人而言，这就是一场刺激的赌博。
江明川被毫无隐晦的表达震惊了：“如果有问题还想压下来，到时候爆出来可就是巨大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