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回生二回熟
大女儿金宝宝已经被他们宠坏了，他们什么都管不了，现在小女儿也这么任性……
金家与其说是开明，更不如说是忠厚老实人家。
他们不但对外人一直是“老好人”，对女儿更是没什么要求。
相比自由叛逆的大女儿，果果一直很上进，让他们省心，但现在听说上海房子卖了，王桂芳忍不了了。
“果果，你跟你姐……感情婚姻我们都管不了，”王桂芳对两个女儿至今不带个男朋友回来耿耿于怀，但和房子相比，男朋友一点也不重要，她拔高了声音，“但是，你怎么能把上海的房子卖了！”
“是啊，你那房子当时买的不容易，你姐还资助了点，你……你跟你姐商量了吗？”金大群想找个理由来责备女儿，但他这个忠厚人实在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去阻止女儿的决定。
“姐当然全力支持，妈，你就别想这事了，我已经卖掉了，钱都投到公司里了。”金果果笑了，姐姐当时确实资助了首付，不过她后面还清了。
而且以金宝宝的性格，妹妹哪怕捐了房子去做尼姑，她也是拍手支持。
“上海的房子啊！你……你气死我算了。”
王桂芳气的声音都发抖，她平时爱唠叨老金，但对两个女儿很宠爱。
宝宝和果果也确实挺优秀，宝宝从小学什么都能拿第一，多才多艺，当时上海来了一个大剧院的负责人，还想带宝宝去深造，大家都以为宝宝能成个大明星。而果果在学习上也不遑多让，虽然没有姐姐那么能歌善舞，但喜欢读书钻研。
每当别人夸她两闺女时，王桂芳心里总是想这大概是好人有好报，她和老金还有上一辈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尤其金爷爷，老党员了，一辈子都在报效国家，两个孩子优秀，是他们家积攒的福报。
可是后面的发展就让他们有些失望了，宝宝性格懒散随意，对自己未来似乎毫无规划，而果果本来靠自己在上海买了房，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事，连黄玉霞都酸溜溜的夸，现在卖掉了房子回乡里……
王桂芳越想越生气，气呼呼甩上房门，她吵不过女儿，只能欺负金大群，骂孩子爹没用，管不住孩子。
金果果听着父母隔着门吵，无奈的耸耸肩，换了双鞋准备出门透透气。对老人家来说，没有男朋友可以忍，但没有房子不能忍。
上海那套小公寓，是她工作没多久的时候借钱贷款买下的，其中姐姐就慷慨解囊，从投资角度来说赚得盆满钵满，毕竟黄浦江边正对外滩，虽然面积不大，但有个能看见东方明珠的露台。
晚上坐在自己房子的露台上喝着咖啡，欣赏上海滩的繁华夜景，不知道是多少沪漂人的梦想。
为了创业的启动资金，她二话不说地把房子挂牌卖了——卖房创业在业界一直被嘲讽的最凶。
金果果无视那些声音，趁着自己年轻，为梦想而努力更重要。
把人生寄托在不会动的房产上，过着一成不变、一眼看到头的生活，活着不断为而升职努力，虽然安稳，但总有一天会后悔。
她知道自己看似冷静，其实内心还是残留着浪漫的理想主义者，还想着拼搏和冒险，还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好奇心和期待。
妈妈虽然在生气，不过卖都卖了，顶多也就冷战几天。
王桂芳关着门，在楼下愤怒的对老金撒气：“你说你这两个女儿，性格和你一样，都不把钱当回事。原本觉得果果比宝宝懂事，好歹在上海有个高薪工作，买了房也站稳了脚跟，没想到一不留神，她把房子卖了。还说要什么创业，看看杨家那弟弟，创业多少次了？亏了多少钱？你也不知道管管她？”
“年轻人的事，我们现在哪儿懂？哪儿插得上嘴？她做事又不是没有脑子，咱们也只能支持了。毕竟千金散尽还复来嘛。”金大群赔着笑哄着老婆，生怕她又提起“贴钱”的事生气。
“别给我拽文，你一念诗我就知道没好事。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还要给女儿说话？你给人家垫的钱收回来了吗？”
金大群就怕引火烧身，赶紧缩头，低声嘟囔：“我又有什么账？这不过的好好的……”
王桂芳瞪他一眼，继续骂他：“好好的？你知道要是果果创业失败，这老宅子卖了都抵不上债，你还有钱给别人花？！”
这几天陆家死了儿子，只听到黄玉霞整天哭闹媳妇，想起老金鸡零狗碎贴给那老妖婆那么多出去，王桂芳就想把他扫地出门。
王桂芳正在痛批老金，隔壁突然爆发哐啷啷什么东西砸粉碎的声音，嘶吼和尖声叫骂随即跟上，听上去隐隐约约是在骂陆老头。
一看时间，九点。
“又开始了。”王桂芳撇嘴，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问金大群，“你刚才去拿东西，看见周舟的车没？”
“没有，她应该走了。”金大群觉得那孩子走了就别回来了，他都受不了黄玉霞最近这疯劲。
“我警告你，周舟不在家，你可别没事找事去劝架，又叫人贴上来！”王桂芳想到什么，翻起陈年旧账。
金大群一脸尴尬的笑，搓着手说道：“这话说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吃一堑还不长一智？他们家夫妻吵架，我可十几年没去拉过了！”
要是黄玉霞再给周舟找茬，于情于理他们都得过去劝一劝。但只是这两老头老太自个儿没事找事，那金大群连看戏的心情都没有，避之唯恐不及。
金果果已经出门溜达了，她原本想看看周舟情况，但见她的车不在，知道她又去加班了。
——也可能是逃避家里的琐事。
头顶星空灿烂，小岛上的治安好得很，又都是乡里乡亲，即使深夜一个女孩子出门也不必有任何担忧。
金果果刚洗完澡，卸了妆，里面穿着一套时下很流行的可以传出去走秀的睡衣睡裤，外面套了件保暖防风的长风衣，在月光的清辉下散步，不经意间又来到了自家的茶园。
小时候她最爱在这儿玩了。
爷爷戴着老花镜侍弄茶树，她在树丛中像蝴蝶一样穿梭，那时候的姐姐，虽然特立独行，但也喜欢在爷爷身边，缠着他说一些老红军的故事。有时候邻居小伙伴也会来这里找她玩捉迷藏，陆亚东就经常带着杨海他们找过来，从远处就开始大喊她和姐姐的名字。
那时候的她，和这低矮的茶树差不多高，总觉得茶山好大好大，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间好长好长。
回忆中的画面总被夕阳染成暖色，爷爷的白胡子都变成了金色，他的皱纹里都带着笑，空气中充满了果香味，那是牧歌似的童年。
茶树旁忽然有个黑影动了一下，正在回忆童年的金果果心里一跳，她倒不怕是有坏人，只是这几年生态越发好了，怕是什么野兽。
“金小姐，是我。”
黑暗中那人影举手，站起身，体态修长笔直，语声平静。
——但平静的声音里怎么都觉得透着那么一丁点儿尴尬和不高兴。
不高兴这时候还遇到了其他人。
“是我”这两个字的语调太熟悉了，金果果定睛一看，果然那身影就是叶茗。
“叶大牛？”
没想到这么晚这位年轻的学术权威还在这荒废的茶园搞研究，难道爷爷种的茶种真的是什么金贵宝贝不成？
不应该啊？虽然是老树种，但多年没人管理，早就杂了，也不算是碧螺春的核心产区，不值什么关注。
“叶茗，你记错名字了。”
叶茗认真地纠正她的称呼。
“我知道您的名字。这只是一个网络上流行的称呼，表示您在学术界很牛……”
都怪窦豆，没事老在背后叫人叶大牛，金果果听习惯了才会当面这么唐突地喊出来。
说起来叶博士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心只读圣贤书，居然不知道“大牛”的意思。
“我是开玩笑的。”
在昏暗的光线里，叶茗似乎看到金果果有一瞬间的吃惊表情，他心里有些好笑，面对陌生人的那股尴尬似乎也消散不少。
也可能是金果果身上没有过于攻击的气场，尤其素面朝天时，像个邻家小姐姐，让人没那么紧张。
“您……也会开玩笑？”金果果是有点震撼到，虽然交道打的不多，但这位一直是不苟言笑，连话都没多几句。无论什么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像是附加了数据论证的学术报告一样可信，谁也想象不到他开玩笑的样子。
“另外，不用敬称，对长辈再用‘您’好了。”
今晚他的话比平时多那么一点。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金果果刚才只是被黑影吓到了，现在镇定下来，笑了。
对方确实是学术大牛，年纪虽轻但成就斐然，很多人站在他面前会自惭形秽。可对金果果来说，这位牛人是自己的平等合作伙伴，他又是茶饮这个项目的科研负责人，本来就想多交流的，看他晚上的状态似乎比早上放松一点，至少愿意多说话了。
果然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