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羽葬花
睁开眼来，眼前又是熟悉的场景，盈盈星河与一轮满月。
“我怎么又做梦了”麒騱望着脚下的云海喃喃道。
“高悲风来，月夜梦生。”有人在背后说道，“可究竟是人梦蝶，还是蝶梦人呢？”
麒騱诧异地回头看去，男人正笑望着他，他身着一件质朴的粗布麻衣，发间束着一巾白色抹额，脸上还有半副罗刹鬼面用以遮住面容，清风起，翼间绒羽拂动。
男人手里抱着那柄冰晶长枪四下眺望云海。
“真是令人怀念啊。”那人轻声道。
羽翼、长枪麒騱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完澡之后换上的黑色卫衣和长裤，他这才意识到这次的梦似乎与前面几次有所不同。
眼前这人，是曾经梦中的自己。
男人看向麒騱说：“那剑客的判断其实很正确，击碎那血丹的确是破局之要。但与此同时，也会身中那血戮的陷阱。那丹中封有一道强大禁制，碎裂时炸出的血雾会让人陷入数秒的幻障，即使是那个天地境圆满的剑客，恐怕三五个呼吸之内也无法醒转过来了。”
“至于你嘛。”那男人唇间盈着笑意，“凡人被那道血雾打中就会死的。”
“什么？我怎么又死了？”麒騱直瞪眼，“话说你到底是”
“真笨啊，这都看不出来？”男人抱着胳膊，身后雪白的双翼刻意地扇动了一下，一阵风卷到了麒騱的脸上，麒騱恍然大悟，“哦，你和那‘青乌’一样，是个长翅膀的鸟人。”
男人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男人才继续说道，“我曾在神行石中封入了部分神力，那血雾触发了封印，我替你挡下了这一击，你也就看到了我。”
“等等。”麒騱这下反应过来了，“你是我翼圣师祖？”
“然也。”男人点点头。
“您说那血雾让大家都陷入幻觉了，那现在的场面岂不是很危险？”麒騱忐忑不安，他看向翼圣手中的长枪道，“我记得师祖您是圣仙境圆满，您能出手打败那个血戮吗？”
翼圣用指尖扫扫下巴，“确实是可以，即使是幻象中的‘不尘天’，一击也足够把那傀儡和躲藏在地下废墟里的血戮一并解决了，只不过这之后我的幻象就会消散。”
翼圣放下怀抱的双手，手中那柄名叫不尘天的璀璨长枪在月光中闪耀。
“那我就出手了。”不尘天在翼圣右手中翻转半周，变为反握。
翼圣右臂后张，如弓满弦，他的嘴角忽然扬起，长枪如龙贯出穿透了麒騱的心脏。麒騱还没来得及惊诧，不尘天就碎裂成亿万片星光，流转汇聚在麒騱胸口处。
“我可是翼圣，残留的神力只用来杀一个血戮，岂不是明珠弹雀？”翼圣放声大笑，伸手摘下了脸上那只罗刹鬼面，露出了和面具下隐藏的面容。
“你？？”麒騱瞠目结舌地看着翼圣的脸，那分明就是镜中的自己，只是多了些许成熟与沧桑，被贯穿的胸口好似灼热起来，麒騱只感到全身萦绕起一阵汹涌的力量。
翼圣脚踏空云，背后双翼挥动，在麒騱侧后落下。
他笑容如不羁的少年，伸手拍覆在麒騱的肩膀上，成束的长发在风中掠动。
“上吧，让那家伙见识见识，神行石的力量。”
//
倒在雨水中的麒騱忽然睁开双眼，胸中的光芒如羽翼盛放。
视野中，黑色巨人的重拳正在朝他狠狠砸下。
一声沉重声响，地面凹陷下一个巨大的坑洞，黑色巨人抬起手时，碎石落下，坑洞之中什么也没有，半空之中，巨大的白色羽翼挥洒开雨水，麒騱的身形停滞在空中。
筠芒和那些修者都中了血雾陷阱，横七竖八地倒在了雨中。
“什么？”黑色巨人抬起头，“你为什么还能动？！”
麒騱没有理他，身影又瞬间消失在了雨幕中。
黑色巨人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被麒騱一拳击中下颚，“神咒·龙象”的威力爆发，黑色巨人上身向后弯折，一个踉跄。可还没稳住身体，又是一记手刀正面击中脖颈，整个身体都仰倒在雨水之中，黑色弯枝从地面射出，飞速捆向麒騱的双脚。
但麒騱又诡异的消失不见了，两根弯枝射了个空。
麒騱从空而落，一招凶狠的坠踢命中黑色巨人头颅，污血从巨人口中喷出。
“这小鬼明明是个凡人，这速度和那羽翼是怎么回事？”
麒騱在空中翻转，轻巧落地，数百条冥蛇从麒騱脚下的地面破土而出。
除了那些修者之外，那道血雾同样击中了灵眸，灵眸也失去意识，封印黑色巨人的诸法却灭的力量随之消失，就被打破了，黑色巨人的幽冥之力再度升腾，冥蛇骤出。
“快躲开！”一道声音在麒騱脑中响起。
羽翼挥动，麒騱身形破开雨幕，直冲高空，那些冥蛇也调转獠牙追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来你只有速度快啊。”黑色巨人厉声笑道，“那剑客的锻钢剑都被我震碎了两把，就凭你的拳脚，还妄想打倒我？自不量力！”
冥蛇的数量多得惊人，朝麒騱围杀过来，没有留下任何可以逃脱的缝隙。
“不会咬人的虫蝇，飞得再快也是没用的！”
巨人拍击手掌，冥蛇一拥而上将麒騱彻底埋没在其中。
忽然，数道浑圆剑气从冥蛇团中射出，将那些冥蛇切碎斩断，燃着黑紫色火焰的断蛇如雨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白色羽翼轻轻振动，麒騱立于高空，黑色古剑握在手中。
“哦？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敢回来？”黑色巨人的颚中缓缓喷出白雾，“怎么，就凭那把破烂的剑，你就能打得赢我了？就算虫蝇长出了牙，也不会是狮子的对手。”
黑雾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魔神之影，一股潮鸣电掣般的力量急速攀升。
麒騱身上不断涌现出星屑光芒，裹挟着浓烈的黑雾一齐包裹焚寂。
废墟之下的血戮隐隐感觉周围的气息有些异常，他微微眯起双眼，黑色巨人浑浊的眼中赤色光芒流转。黑雾散尽之时，血戮脸上长久不变的笑容消失了。
空中的魔神之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那现在呢？”
焚寂剑身上那些伤残断口全都被凝聚的黑雾填满了，锋利的剑尖显现出来。
“圣仙境！？”黑色巨人惊恐地颓坐在雨水里，“为什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麒騱。”魔神之影轻声说道，“抓紧了。”
“好。”麒騱用尽全身力量握紧了手中的魔剑。
城市中的暴雨此时已经达到最盛之时，倾泻而下的雨幕已经完全遮住了视线。
但这场雨渐渐慢了下来，那些细长的银丝渐渐缩短了长度，最后变成了光滑的圆珠停滞在了空中。不仅是雨，云层涡流中的闪电，与麒騱呼出的白雾，一切的一切都变慢了。
天地未变，小小的雨珠中却倒映着异象。
麒騱看见自己头脚倒悬，盛放的彼岸花从地面坠向空中的半弦红月。
“葬花。”
手中焚寂似重千斤，但那些黑紫色的雾托起了麒騱的右臂。轻巧的一剑挥斩落定，麒騱明明和那黑色巨人相隔百米，却看见它的身体自颈至足裂开了一道整齐的长线。
时间重新流转，黑色巨人半个身体缓缓移落，砸进污浊的雨水里去了，剩下的半个身体也倒在地上。它似有不甘，手指慢慢拨动碎石，但伤口中已经抑制不断地流出殷红的血。
在此期间，那些陷入幻障的修者也逐渐醒转了过来。
那半兽修者第一个睁开眼睛，就“噢哟”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开山斧左劈右砍，晕头转向地挥了好几圈，才站定了身体。
那三目剑修也醒了过来，他看着那已经气绝的黑色巨人，似乎无所适从。
“赢了？”那蛇首异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麒騱从空中落地时，头发和衣服已经被这瓢泼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空中的魔神之影已经消失不见了，麒騱手里的焚寂也重新变回了那把残破不堪的古剑。
“它死了吗？”麒騱左顾右盼，地上那些冥蛇全部化成了脓水。
那半兽修者丢下开山斧，蹲在那黑色巨人的尸首边瞧了好几眼，然后他又朝麒騱小跑过来，绕着麒騱上下打量，脸上的猪毛都立了起来，他气哼哼的说道。
“嘿，我说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刚刚咱家挨打的时候你怎么不动手啊？”
“说来话长。”麒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筠芒一挥手，像是拨开了空中的雨流，众人头顶不再落雨。
四面八方的修者都朝麒騱围绕过来。
筠芒抱起灵眸，望向麒騱背后的双翼和手中的焚寂，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
“真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这种时候觉醒了神行石的力量，那魔剑焚寂也当真骇人，借助星辰碎片居然能一剑将这血戮斩杀，剑势之威似乎已经回到了圣仙境界。”
灵眸不语，只是靠在筠芒的肩上，静静地看着麒騱手里的焚寂。
那三目剑修看向麒騱，眉间竖瞳开合，“方才那一剑叫什么名字。”
麒騱回想了一下，“好像叫作‘葬花’？你好像也是用剑的嘛，让猊教你呗。”
那三目剑修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他看着麒騱的眼睛，似乎带着几分踌躇。
“你看不出吗？”
“什么？”
“这把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