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者奇人
“那混乱的六千余年中，三界处处战火连天。战事初起时，仙魔二派分庭礼抗，双方并未倾巢而出，只由一位大能率领数万修者，在荒墟对峙，鏖战数月，互有死伤。”
“那仙阁为首之人与那魔修统领都是萧神境圆满境界，此等强者神力滔天，翻手便能崩山裂海，将那天地都撕开，二人交手几回合，那荒墟瞬息间就毁去大半，但二人实力相当，连战七日也未能分出胜负，就暂时偃旗息鼓，第二日却双双横尸在他们所辟的洞府中。”
麒騱几乎一瞬间就感到毛骨悚然。
“两位大能死的悄无声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两派修者皆是认为对派两面三刀，暗中派人刺杀。群龙无首的修者们杀的杀，逃的逃，乱作一团，其中甚至不乏有为了抢夺己方那位萧神境圆满的遗宝而对自己人痛下杀手的。”
“这是绝对是阴谋。”安希骇然。
“没错，那两位萧神境强者其实皆是死于同一人之手，但经此一役仙魔两派关系崩坏，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件事，那些修者彻底杀红了眼，生灵涂炭，人人自危。仙魔二派为了互相打击报复，就连那些凡人不放过，六千年间，三界要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麒騱的师祖就是为了庇护故土的子民，与魔修相抗而死。”筠芒平静地说着，“我的师父是圣仙境圆满，是‘仙阁’七十二圣中的翼圣，那一战的最后师父自碎道心，释放了名为‘终羽’的一击，那萧神境初期的魔修重创隐退，至今未再出世。”
“师父击碎了道心的同时也毁坏了神行石，这件至宝被‘终羽’的力量击碎成了七块，散落进了三界，我来这里是为了收集师父的遗物。”筠芒从袖中取出一块宝石，这块形同双翼翩飞的剔透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能，只是缺少了一角。
“七百年间我已经找到了六块，最后一块碎片便是在你们这里。”
“是不是和七龙珠一样找齐了就能复活？”麒騱张口就来，被安希一顿死掐。
“不能。”筠芒垂眸笑道，“找齐神行石，只不过是为师一厢情愿罢了。”
风大了一些，竹林间簌簌声响，落在地上的桃花滚动起来。
“走吧徒儿，和为师一起去把最后一块碎片取来。”筠芒忽然说道。
“已经找到了吗？”麒騱一愣。
“最后一块碎片掉进人界后，被一只青乌捡去了，那老家伙倒也认得出这是个值钱的宝贝，如果他开口要些灵石我们给他便是。”筠芒把神行石收回袖中。
“哦”麒騱似懂非懂。
一旁的安希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不出所料已经泡水开不开了。
“筠芒前辈，我之前感觉墓里的时间好像比外面快上一些，现在外面过去多久了？”
“按你们的时间来算，大概过去15个小时。”
“完了。”安希哭丧着脸，偷偷下墓还失踪这么久，回去之后肯定要被舅舅给骂死了。
“不必担心，为师替你们摆平便是。”筠芒大手一挥。
蓝海市·清风古玩市场。
时间已近黄昏，麒騱和筠芒并肩走在古玩市场中，望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再看看身边这个丝毫不加掩饰，穿着流云长袍大摇大摆的神仙，麒騱实在感觉有些幻梦。
仙人墓一事已经被筠芒用神力隐去，那座墓葬现在成了一座先秦时代的贵族墓，虽然有欺骗之嫌，但里面的那些古物确实是些货真价实的玩意，安希留在了舅舅郑杰的考古营地，而麒騱便跟着筠芒来到了这个蓝海市最知名的古玩市场。
什么仙界至宝是能在人类的古玩市场买到的？麒騱匪夷所思。
不久后， 两人驻足在了古玩市场最角落里的一家店。
这个铜门老院旁长着一棵蔽日的梧桐，枯黄的叶子铺满门口无人打扫，若不是那张崭新的牌匾上写着“出售古玩”，全然看不出有人在内，院前无人走过，门可罗雀。
麒騱踢踢脚边的落叶，筠芒抬头看着那块牌匾，若有所思。
筠芒推开铜门，麒騱跟着他进了里院，院内也尽是萧秋。
两人踩着枯叶走进黑漆漆的正堂，整个正堂的两侧是高大的木架，上面林列着各种麒騱前所未见的稀奇古物，但似乎无人在堂。
“有人吗？”麒騱喊了一声，声音在正堂中回响。
筠芒从袖中拿出一块碧绿色的灵石，抛进更里的黑暗里。
不时，正堂尽头的黑暗中，有谁接住了它，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嘿嘿，七品灵石。”浑浊的嗓音响起，一个老人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身着破旧的布袍，脸上满是沟壑般的皱纹，佝偻着背，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灵石，又转头上下打量了筠芒一番，“‘仙阁七十二圣’翼圣弟子，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麒騱震惊了，尚未谋面，自己一方就被摸透了底细。
筠芒抬了抬眼，面无表情：“休要再玩你那‘透世眼’的把戏。”
“嘿嘿嘿。”老人笑了几声，从衣服里摸出一个鎏金衬锦的紫金宝盒，“‘神行’碎片，确实在老朽这里，四千块六品灵石或两千块百煅魔晶，你就拿去。”
筠芒微笑着，“你要的太多了，舍去一半。”
嗯？你们神仙砍价也是对半砍的？
“那可不成。”那青乌的凸出的眼球滴溜溜地转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地上，看得麒騱一阵恶心，“这‘星辰三石’乃是三界无上至宝，光是残片价值就不可估量，若不是老朽没有办法将它炼化，你出多少钱都不会给你。”
“嘿嘿嘿”说着说着，那青乌干瘪的胸腔里又发出笑声，“当年翼圣吞下了‘神行’之后，境界大涨，从天地境圆满一步跨越铸圣飞仙，三界上下无不眼红。只可惜堂堂仙阁七十二圣最后竟为了些凡人和萧神境的陲云天魔拼了个身死道消，愚不可及。”
“放肆。”筠芒低喝一声，瞳中金光盛放。
但这青乌依旧面不改色，“若你出不起此价，便以翼圣炼化的那枚‘寒煞珠’相易”。
“你一只刚入天地境的青乌就妄想驱使混沌神火？”
“何须多言？”那青乌的面色阴沉了下来，“送客！”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展翅，一阵强烈的妖风贯面而来。筠芒后退一步，金眸闪烁，按住麒騱的肩膀，化成浅影，消失在视线里。
筠芒和麒騱重新出现在那个落满梧桐的院门前，那扇铜门紧锁，就像他们不曾走进过。
麒騱抬眼看了看面色凝重的筠芒，正考虑如何安慰他时。
筠芒缓缓吐出三个字来，“他娘的。”
你这神仙说脏话怎么这么熟练？
“师父不如我们再冲进去，直接把东西抢了来。”麒騱露出歹徒的扭曲嘴脸。
“如果只有那只老鸟，确实可以这么干，青乌的命格是‘透世寻玉眼’，不善争斗。”筠芒抬起长袖，袖上有几道被割开的裂口，附着了些暗紫色的液体。
“刚刚迎面而来的‘阴枭’的妖气，‘阴枭’是一种生活在黑暗中魔兽，命格是‘瘟血’，被它的羽爪划伤，三日之内无法解毒，便会全身腐化，道行尽散，不太好解决。”
“不试试怎么知道，师父，弟子我很强的耶。”麒騱握拳道。
“那好，你去跟那只‘阴枭’打，我一掌把那青乌拍翻在地，取完盒子我们就撤。”筠芒一边走去推门一边面带和善微笑。
“三天后为师会在你的葬礼上多烧一点纸钱，再用碑刻下你的丰功伟绩。你到时候也用不上棺材了，小罐子就行了，反正都是一坨，毕竟骨头都会腐烂成水。”
麒騱一个飞扑过去抱住了筠芒的腿，在地上拖行了两米。
“师父，不要打架，要做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啊啊——”
筠芒望向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沉默了片刻道：“徒儿，你有多少钱？”
“什么？师父你不会指望我去给你买下来吧？”趴在地上的麒騱瞪大了眼，虽然自己家是很富有，但一个连神仙都出不起的价，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非也，神行石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议。”筠芒笑道，“为师是饿了。”
蓝海市中心的步行街以南，便是与湛江隔望的夜市。
漆黑的江面微波荡漾，夜市的小吃街上烟雾缭绕，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麒騱穿行在摩肩擦踵的人群里，左手拎了一大碗泼了辣椒油、撒了葱花香菜的臭豆腐，右手的袋子里则装了热腾腾的牛肉焦饼和酥皮烤鸭，此时又站在了烧烤摊前。
“您好，烤一点儿羊肉串带走，谢谢。”麒騱说道。
“好嘞，要多少？”带点新疆口音的烧烤摊老板一边抖着手里的烤串一边问道，然后就看见面前的少年眼神飘向一旁，沉默了好几秒，才对着老板缓缓开口。
“全部。”麒騱的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灯光照不到的江畔，师徒二人坐在草地上。
远离了夜市的嘈杂，世俗便像是远去了，秋风习习，寂静舒适。
筠芒拿着串肉的长签熟练地在嘴里划着，一根又一根签子丢进纸袋。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神仙会喝可乐吃薯片，还能狂炫羊肉串。”麒騱忍俊不禁。
“那是因为徒儿你不够见多识广。”筠芒笑道。
麒騱耸耸肩无法反驳，和筠芒相比自己的眼界确实太小了。
筠芒的心情似乎已经好了许多，眉目舒展地哼着曲调，轻轻晃着手里的肉串，这高深莫测的大神仙，偶尔又表现得像个幼稚的孩子，让麒騱捉摸不透。
除此之外，这家伙明明穿着一身白，吃相还这么粗犷怎么一滴油沾不到身上呢？
麒騱低头看着自己白色衬衫上的油点，更捉摸不透了。
夜空无云，群星绚烂如海。
吃饱喝足的筠芒仰躺在柔软的草坪上舒展身体，一旁的麒騱把垃圾都清理干净。
清冷的江风徐来，筠芒抬眼看了看那片星河，群星倒映在他金色的眸中，亮闪闪的。
这位神仙闭上眼，许久不再说话，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