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灭国
时辰日近中天,光芒渐渐炽烈,灼灼刺目。
一轮炙热的艳阳,高高地悬于天际。
远远望去,那一轮骄阳,好像是上万只火把,被无数人群同时举起,汇成了一条庞大的火龙。
那一轮红日艳阳,折射出的耀眼光泽,照亮了中山城内内外外,满地横陈的赵军尸首。
那些数不胜数的尸体,仔细一看,足足可以垒起一座不小的山丘。流淌的血海,与远处那扇紧紧关闭的雕花朱漆的宫殿大门,融为一体。
东赵国都中山城,城内,永宁街的皇家御道上。
此刻,大秦摄政王萧弈,斜提着一把“玄铁飞龙长枪”,腰畔悬佩那柄“大楚天子剑”,骑在那匹雄健、威猛的“踏雪乌骓”之上。
萧弈端坐马背,踏雪乌骓缓缓前行。
“哒哒哒……”,清脆响亮的马蹄声,在空旷宽敞的皇家御道上,来回震荡。
与此同时,在他的四周,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依旧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这个时候,萧弈独自一人,单骑策马前行,铁蹄声不急不缓,甚为紧致有序,整齐划一。他身后的一袭玄色战袍,在习习微风的温柔吹拂下,上下翻卷,猎猎作响。
摄政王全身的玄甲戎装,在空中骄阳的映照下,杀气凛然,寒光熠熠毕现。
数名“玄甲铁骑”的精锐骑士,人马披甲,腰悬长刀,紧紧跟在摄政王萧弈的身后,寸步未离。
定眼一看,萧弈面色沉沉,满目肃杀。他一人一马,长枪长剑,踏过满地猩红的尸山血水。
行至一条宽阔、悠长的甬道之时,萧弈突然猛地一提缰绳,勒马驻立,在长街的尽头处缓缓停步。
当萧弈驻马停立的同一时刻,他身后的数名“玄甲铁骑”,也迅速勒紧缰绳,驻马而立。
然后,萧弈仰头凝视,向着不远处的东赵皇宫的位置,瞭望过去。他距离那个地方,已经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沸腾了一个上午的兴奋,在萧弈的双瞳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反而,这位威震天下,叱咤风云的大秦摄政王,他那沉沉如水的面色中,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风云情怀;他那一对眸子里的熊熊烈焰,更是越烧越旺,愈发得灼热烈烈。
此时此刻,萧弈的心境,静如止水,万物不侵。
他看到了,那座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东赵皇宫,已经近在咫尺了。
大秦荡灭东赵的宏伟夙愿,即将就要实现了。万众瞩目的灭国大战,距离成功,仅剩最后一步。
这场遮天蔽日,盘绕弥漫的冲天血光,马上就要落下帷幕!
忽然,一阵清亮、有序的马蹄声,从远处渐渐传了过来,传到了萧弈的耳中。
而后,只见得,一名“白马轻骑”的骑士,骑乘白马,手执一杆银色长枪,飞马从不远处疾驰飙来,行至甬道。
当这名白马轻骑,来到萧弈面前时,立刻驻马停止步伐。
“大王,四路大军,已全部入城。驻守城楼的一千东赵皇家羽林,也悉数向我军缴械投降。”
“很好。”
萧弈微微点了点头,面容之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水,未见有任何强烈的波动。
随即,片刻过后,萧弈神情坚毅,斩钉截铁,以一种不容任何人质疑、反驳的口吻,熟练地下达了一道又一道的军令。
“传令下去,虎贲营三千将士,占据女墙,把住城楼。另外,从城外调三百骁骑入城,接收降卒,押往三熊山大营,原地待命。”
“靖北军一万铁骑,于外城筑垒结阵,加强戒备,拱卫内城。”
“虎胆营两千精兵,随本王一起,攻入东赵皇宫,生擒东赵君臣。其余各部,继续清剿城中剩余的东赵残兵。”
这一道道的军令,既娴熟而又冷静。
很显然,萧弈并没有被攻克中山的大胜,冲昏头脑。相反,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保持住了一位三军统帅清醒的头脑、睿智的判断。
因为,他清楚,最后的胜利,还没有到来。拿下皇宫,才算真正取得灭赵大战的胜利。
在满城金铁交加,喊杀震天的巨响中,大秦的摄政王殿下,天下第一战神,面容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动容。
“是,大王,属下领命!”
说罢,那名白马轻骑的骑士,手持银枪,拨转马头,策马疾驰而去。
下达完这三道军令后,萧弈缓缓昂首,目视前方。他那一对深邃、明澈的眼眸中,骤然划过了一抹刀光。
紧接着,萧弈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匹踏雪乌骓,再次迈开四蹄,朝着东赵皇宫的方向,踏马行去。
……
此时,朱雀门、宣阳门、云龙门、司马门等东赵皇城四门,均被攻破。
四路秦国大军,全部破城而入,一举攻进中山城内。
当大秦军队的数万主力精兵,攻入中山之后,城内的东赵守军,或被当场剿灭诛杀,或者就地弃械投降。
上千人的守城士兵,几乎所剩无几。
当时,各街各巷的东赵残兵,基本肃清殆尽,大战渐至尾声。
东赵守军的溃败,犹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发不可收拾,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仅凭城内这些寥寥无几的散兵游勇,是根本挡不住大秦锐士的铁血兵锋。秦军占领中山,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这是无法改变的。
从城楼方向败退下来的东赵皇家羽林士兵,成群结队,三三两两,争先恐后,纷纷涌上了长宁大街的官道上。
然后,这帮残兵败将,开始四散奔逃。整条大街上,到处都是卷成一团的赵军旗帜,还有许多被随意丢弃的衣甲。
并且,最最令人不忍直视的是,一些残肢断臂,行动异常困难的东赵伤兵,更是直接被他们的同袍兄弟,无情地零落抛下。
那些沦为弃儿的可怜伤兵,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在那里痛苦地号哭、呻吟。
那种场景,看上去,极其得混乱与不堪。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这是一个王朝大国覆灭之际,社稷沦丧之时的无助与绝望。
自从秦军主力入城之后,除了彻底清剿城内的东赵残兵之外,另一方面,其余几路秦军偏师,也相继展开了各自的行动。
在主力入城的同时,征北大营的两万精锐,以及三千先登死士,也悉数抵近至中山内城以南。
戍守中山城南的一千东府厢兵,打开城门,向两万秦军投降。
迫降东府厢兵之后,两万余人的秦军将士,旋即兵分四路,大举入城。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秦军征北大营的两万将士,与三千先登死士,迅速对东赵皇城禁军的东大营、西大营驻地,四面穿插包抄,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
东、西两大营的千余东赵禁军,群龙无首,人心浮动,根本无力抵抗。
很快,东大营、西大营的千余东赵禁军,便在秦国大军的强悍压力下,悉数放弃抵抗,就地向秦军投降。
因此,秦军征北大营的主将左将军桓欷,命令麾下数万部众,对这放下武器的千余东赵降兵,实施分批缴械,强力弹压了下去。
控制住这些东赵降兵后,桓欷又派遣五百亲兵,将他们解送至征北大营驻地,予以安置。
直至此时,数万大秦将士,凭借其雷霆万钧的铁血军力,已经完全控制了中山城的各个角落。
无论是城楼、街巷,还是禁军大营,此时此刻,这些地方,全部处于大秦军队的掌控之中。
应该说,东赵国都中山,已经彻底被秦军主力攻占。现在,大秦军队的目标,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东赵皇宫”。
为了拿下东赵皇宫,摄政王萧弈此刻,正在亲自率领着两千虎胆营精兵,还有三百“玄武游弩手”、五百“白羽长弓手”,分别从不同的长街、御道方向,向着东赵皇宫,大举进逼而来。
应该说,这个时候,萧弈的内心深处,充满了无穷的自信与豪情。他现在已经不担心,皇宫深处的东赵君臣们,还能掀起什么大浪。
连整个中山城都攻下了,就凭那些深宫之中的昏君佞臣,还想阻挡住大秦雄师的铁蹄,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在萧弈看来,攻破东赵皇宫,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萧弈亲自率领大军,一步步进逼皇宫。
与此同时,东赵皇宫内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甚至是乱成一团。
不等秦军打进宫来,这座东赵朝廷的深宫大内,便已经沦为了一处累累白骨,遍地尸骸的人间炼狱。
当四路秦国大军攻破城门,杀入城中的那一刻,东赵的皇宫之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逐渐濒临失控的边缘。
当时,听闻秦军入城的消息,宫中的众多内侍、宫女、妃嫔、公主、女眷等人,个个大惊失色。
这些宫中之人,为了保全性命,纷纷四处流窜,躲避战祸,搞得宫中一片鸡飞蛋打,遍地狼藉。
不仅如此,在宫中陷入大乱的艰难时刻,偏偏这个时候,负责戍守宫禁防务的五百羽林士兵,竟然在秦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也发生了大规模的火拼、哗变,致使东赵宫廷上下,瞬息变成了一处血腥的修罗场。
根据一些幸存的赵宫宫女、宦官的回忆,那个时候,五百羽林士兵,各自手持兵刃,直接冲入宫闱当中。
他们挥舞钢刀,极其的野蛮暴虐,劈开了皇家府库的大门,然后一拥而上,冲进了皇家府库之中。
闯进皇家府库之后,这五百人的羽林乱兵,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犹如一群嗜血的饿狼似的。
顷刻间,这帮哗变士兵,瞬间暴露出了像看到猎物一样的贪婪。他们在财货如山的府库之中,疯狂地掠夺、争抢各种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掠。
不一会儿,原本还是金银无数,财宝充盈的皇家府库,转眼间,便变得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这里面囤积着的亿万财货,仅仅是在眨眼之间,就被那些五百人的羽林士兵,洗劫一空,抢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在洗劫府库,抢夺财货的过程中,这五百名羽林士兵,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发生了内讧,纷纷手持兵器,互相攻杀了起来。
一时间,皇家府库中,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光滑的地上,到处都是乱兵们血肉模糊的尸体,以及四处飞溅的鲜血,还有一些卷了刃的半截钢刀。
后来,这帮乱兵,不知不觉,从皇家府库一路杀入了后宫之中。
不难想象,这群如同野兽般的羽林乱兵,杀入美女云集,嫔妃众多的后宫。那些妙龄少女的厄运,可想而知。
要么,成为乱兵的刀下鬼;要么,则沦为他们蹂躏的玩物。
果然,杀进后宫后,五百羽林士兵,手执佩刀,逢人便砍,大行屠杀。
但见,乱兵所经之处,肆意滥杀无辜,血溅御阶,彝器倾覆。就连天子御用的金鼓、仪仗之物,也被全部丢弃零落,抛在后宫的甬道上,乱七八糟。
不仅如此,这群乱兵,甚至还冲进了后宫美人居住的寝殿,扑杀皇子,污辱嫔妃,淫乱宫闱,纵兵大肆掳掠。
刹那间,东赵的后宫当中,尽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娉婷少女,被禽兽般的羽林乱兵,强行奸污,而发出的一声声凄凉的惨叫。
更令人感到无比讽刺的是,奸污这些妙龄少女的人,居然不是被他们视作敌人的秦军,而是他们自己宫廷中的羽林士兵。
在这一刻,什么人性、礼义、廉耻,统统丧失得一干二净。到最后,人变成了野兽。
各处宫室,均遭受到了乱兵的血腥洗劫、捕杀。
遍地的累累尸骸之中,一大半的尸首,几乎都是年轻貌美,秀色可餐的宫娥嫔妃。一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宫婢,纷纷四下藏匿躲避,缩在暗处,低声啜泣……
至于那群野蛮、凶残如山贼马匪的羽林乱兵,在后宫进行了一番疯狂的洗劫、杀戮之后,携带着一袋又一袋的金银珠宝,瞬间一哄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国大军还没有攻入皇宫,可是,东赵的皇宫大内,却已然遭受到了空前的血洗。在乱兵哗变的屠戮、劫掠下,变得惨不忍睹,留下的是一片断壁残垣。
而这个时候,羽林哗变的血腥,余波未平。大安殿内,所有的东赵群臣,全部龟缩于殿中。
金碧辉煌,琼楼玉宇的大安殿之中,数十名的东赵宗室诸王、朝廷重臣,个个面色惨白,战战栗栗,纷纷蜷缩在了一块儿。
这些东赵的文武群臣,额角上方,布满了黄豆般大小的滚滚汗珠。他们的嘴角,也在时不时紧张地抽搐着。
身为东赵一国之主的皇帝马顼,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完全瘫坐在了大殿的丹陛边上,枯瘦如柴的手中,紧紧抱着一柄精美无比的宝剑。
这柄宝剑,正是东赵历代天子御用的宝剑,——“龙渊剑”。
虽然,这位东赵皇帝的手中,拿着这柄代表大赵江山世世代代,万年不朽的“龙渊剑”。
但是,赵主马顼那憔悴的病弱脸颊上,却写满了恐惧、迷茫,以及不知所措的神情,映照出了他六神无主的心境。
至于大殿外面,二十余名禁军士兵,手持佩刀,在禁军副统领、直阁郎将高愔的带领下,呈现环状阵形,围绕成了一个半圆弧圈的队列。
高愔与这二十余名禁军士兵,分别护卫在大殿外面的各个角落,双眼中布满血丝,面色发青。
作为东赵禁军的副统领,高愔全身赤红盔甲,手握一柄三尺长的铁刀,站在大殿御阶的第三层上,手心握紧刀柄,抿住双唇,在那里严阵以待。
这二十余名禁军士兵,是东赵皇宫的最后一支抵抗力量。
……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在转瞬之间。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东赵皇宫大安殿,那扇厚重的宫门,被猛地一举撞开。
伴随着一声巨响过后,大安殿的宫门,犹如一个巨型的庞然大物,沉重地平躺在地上。
当大安殿的宫门被轰然撞开的同时,仅仅是须臾之间,夺夺夺夺,数声响起。
但见,十余枝白翎羽箭,犹如倾盆暴雨般,从撞开的宫门方向,向着宫门里头,密集地破空飞去,抛射而出。
一时间,十余枝白翎羽箭,嗖嗖作响,箭如飞蝗。
如此密密麻麻的羽箭击射,转瞬间,衬托得呼啸风声消失无影,显得格外恐怖、揪心。
噗噗噗,一连数声的闷响,乍地响起。
迎面一排的十几名东赵禁军士兵,发出了一声声凄惨的哀嚎,旋即仰面栽倒。
尖利的箭镞,从这些禁军士兵的咽喉、胸口、心窝等部位,狠狠地穿透了过去,一箭射杀。
这些禁军士兵的尸体上,身体的各个部位,分别插满了无数枝白翎羽箭。
非但如此,在十余枝白翎羽箭,离弦飞出的过程中。其中,有一枝羽箭,裹挟着一股暴戾的气势,直接从大安殿的门窗处,破窗而入。
“嗖”的一声,这枝白翎羽箭,死死地钉在了殿内的一根巨柱上。
这根宫殿巨柱,虽然距离大殿中央东赵君臣的方位,还比较偏远。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枝羽箭,穿破门窗,死死钉入柱子中,依旧可以在殿中掀起阵阵恐慌。
在一片低喘与尖叫声中,甚至有一些的宗室百官,在暗地里开始无声地啜泣起来。
这个时候,这群东赵百官,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一国公卿,应有的仪态与风度。
“北秦贼子……,北秦贼子……”
东赵皇帝马顼那凌乱的发丝,随意地散在颊边。满头的冷汗,将这些蓬乱的发丝,浸得粘在了一起。
可是,他依旧瘫坐在丹陛阶上,齿缝间咬得发酸,不自觉间,狠狠地挤出了那么几句咒骂。
“杀!”
一轮箭雨过后,紧接着,潮水般的虎胆营精锐将士,分别手执长枪、大戟、铁戈等锋利兵刃,极其狂放、暴烈,冲破了皇宫宫门,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大举涌了进来。
数百虎胆营将士,以最快的迅猛速度,围向了那残余的十余名东赵禁军。
面对着层层枪刃的逼近眼前,以及气势如虹的虎胆营将士,一步步向殿外御阶围拢而来。
作为东赵禁军副统领的高愔,在这一刻,他微微仰首,深吸了最后一口血腥的空气,眼神中全部是必死的神态。
然后,高愔的双足底下,突然猛地用力,“噌”地跃至半空。同时,他手中的那柄三尺铁刀,刀锋顺势向下一劈。
只见,高愔整个人的身躯,向着虎胆营将士们长枪、大戟的锋刃,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就在此时,跃至半空的高愔,忽然感觉到,耳后疾风破空,骨骼暴厉断裂的声音,清晰响起。
时间,在这一刻,瞬息凝顿。
只见,高愔轻轻地闷哼一声,猝然一仰一滑,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似的,踉踉跄跄,向后连退了两步,以刀拄地。
三枝狼牙雕翎箭,极其地强横霸道,洞穿了这位东赵禁军将领的身体。
而且,这三枝狼牙雕翎箭,射在高愔身体上的位置,也是非常得特殊,与众不同。
仔细一看,迎面飞来的三枝狼牙箭,一箭洞穿左胸,一箭洞穿右膝,一箭钉入了他手握铁刀的右肩。
三箭齐发,力破千钧。
莫说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武将,就算是一名重甲战马,骁勇无双的绝世猛将,面对这无比霸道、强悍的三箭,也会被立刻透骨射穿而死。
高愔身中三箭,双膝齐齐跪倒于地,却依旧拄着铁刀,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汩汩的鲜血,顺着高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箭镞的血槽,不断地向外喷涌流出,脸色几乎是透明的惨白,嘴角还沾上了一丝血迹。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那张染满血污的脸庞,视线逐渐模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英挺、雄伟的身影。
大秦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萧弈,威势赫赫,立马于宫门之外。
只见,萧弈面容清毅,神色狠厉,冷冷地注视着面前双膝跪地,身中三箭的高愔,然后缓缓放下了手中那张“缠龙金丝长弓”。
非常明显,刚才那强横的三箭,不用猜,肯定是萧弈亲手射出的那三枝狼牙雕翎箭。
普天之下,除了大秦摄政王萧弈,又有几人,才能拥有这样惊艳绝伦,傲视天下英雄的无敌箭术。
终于,高愔惨然一笑,“光当”一声,那柄三尺铁刀,脱手坠地。
渐渐的,这名东赵的禁军将领,只觉得身子一软,“扑通”一声闷响,他整个人的躯体,倒趴在了地上。
他的生命,在短短的一瞬间,走到了终点,死在了大秦摄政王惊艳的三箭下。
能够死在萧弈的神箭之下,高愔也算是死的不冤。
“缴械不杀!”
萧弈那张坚毅、冷硬的脸颊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变化。
而后,大秦摄政王那一对明澈的眸子中,闪出了一束冷冽的寒光,扫向了对面残余的十余名东赵禁军士兵,随即淡淡地开口说道。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看上去平平无奇。然而,这寥寥四字,却是萧弈对这些东赵残兵,下达的最后通牒。
他的言外之意是,胆敢抵抗,格杀勿论!与大秦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
可是,面对大秦摄政王霸气侧漏,杀机暗藏的警告,对面的那十余名东赵残兵,好像是根本听不懂的样子,根本没有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的意思,依旧握紧钢刀,与围拢过来的虎胆营精兵,持刀对峙。
见此情形,萧弈明白了,这些东赵残兵,分明是一心求死,不肯向大秦投降,执意要为东赵殉葬。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他们吧。
于是,萧弈端坐马背,缓缓抬起右臂,大手轻轻向前一挥,冷厉地说出了一句决绝的话语。
“全部杀了!”
话音甫落,身处最前排的数名虎胆营精兵,率先抢了上去。
紧接着,跟在那几名精兵的身后,数十名已经杀红了眼的虎胆营将士,也是全部压了上去,一排排的长枪、大戟,雪亮森森,齐刷刷地刺了过去。
一时间,枪戟齐下,寒芒溅射。
不过眨眼之间,守在大殿门口的十余名东赵禁军士兵,便被顷刻间斩杀殆尽,无一不是死于虎胆营将士的长枪、大戟之下,血漫御阶,尽是猩红一片。
大安殿前的台级之上,鲜血横流,尸骸遍地。紫色的廊柱与白色的窗纱上,被那些禁军士兵的血水,溅出了大片大片的殷红。
转瞬间,东赵皇宫的正殿“大安殿”,俨然变成了一处残忍、血腥的屠宰场!
护卫大殿宫门的二十余名东赵禁军士兵,包括禁军副统领高愔在内,在大秦锐士的奋力攻杀下,尽皆殒命,无一幸存。
就这样,大秦荡灭东赵,仅剩半步之遥。
只要萧弈迈入前面的大安殿内,擒获里面的东赵君臣。这场旷日持久,举世瞩目的灭赵大战,也就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于是,但见,萧弈身形轻轻一变,一个简单是鹞子翻身。“噌”的一下,他整个人,犹如一股旋风,便从自己的“踏雪乌骓”上,凌空掠至地面,翻身下马,稳稳地站定。
萧弈神情漠然,傲视着面前的这座赵宫正殿。
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摄政王,全身玄甲黑袍,悬佩天子剑,左手轻轻按着天子剑的剑柄。
然后,萧弈踏着一双银龙战靴,一步一步,步伐雄健有力,登上了大安殿外的一层层玉阶。
登上玉阶后,萧弈驻足而立,手按腰下天子剑,微微昂首凝视。
他的一对眸子中,闪烁着一道厉狠的光芒。他那挺拔的身躯,完全挡住了身后耀眼的阳光,将所有的大秦将士,全部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逆着刺目的阳光,所有的秦军将士,都看不清摄政王的容颜神情,只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了一切的世间生灵……
这种气息,是征尘的气息,是杀伐的气息,亦是铁血的气息。
在萧弈的身后,紧紧跟随着十名手执大戟,黑衣玄甲的虎胆营锐士,杀气腾腾,不离摄政王左右毫厘。
至于玉阶之下,肃立着数百名枪戟森森,甲胄鲜明的秦军将士。
四下兵马,刀剑庄严凌厉。
驻足而立,昂首凝视了片刻之后,萧弈猛地抬起右脚。
“哄”的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大殿宫门,被萧弈那蹬着银龙战靴的右脚,狠狠地一脚踹开。
踹开殿门后,萧弈踏着不紧不慢,不急不缓的步子,迈进了高高的大殿门槛,走入了大安殿中。
随后,萧弈身后的十名秦军锐士,也纷纷涌入大殿之中。
只见,这十名百战精兵,将手中的大戟,向前一挺,死死围住了大殿中的所有东赵君臣。
一时间,大安殿内,甲兵林立,利刃森寒,前方的窗格上,溅满了猩红的血污。
走进大殿后,萧弈面无表情,用锐利、阴森的视线,扫视着殿中的一干东赵群臣。
看到眼前这位纵横四海,威震群雄的天下第一战神,这位被九州诸国视为人屠、恶魔的大秦摄政王,以及对上了他那凛冽、狠绝的目光。
所有的东赵群臣,几乎是同样的反应,纷纷掩面后退,立时挤得更紧了。
可是,萧弈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对于自己的恐惧。只见,他大步迈开双足,径直走到了大殿中央的丹陛跟前。
在距离丹陛仅有三十步时,萧弈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步伐,笔挺地驻立于中庭之上,左手依旧按着那柄“大楚天子剑”的剑柄。
一种气吞万里的气势,犹如泰山压顶一样,将殿中的所有东赵君臣,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萧弈以一种极其冷峻、轻傲的眼神,凝视着面前那个瘫坐在御阶上的东赵皇帝,缓缓开口说道。
“没想到吧,本王会这么快,就站到你的大殿上吧!”
此时此刻的东赵皇帝马顼,面色如土,茫然而又昏乱,紧紧咬着牙根,恶狠狠地说道。
“萧弈,你这是在故意嘲笑朕吗?别高兴得太早!”
不料,一听这话,萧弈两道英挺的断剑眉,不由得骤然弹跳了一下。
而后,大秦的摄政王,踏前一步,冷笑一声,说道。
“马顼,你有何面目在此大呼小叫!偌大的一个东赵,在你的手上,短短数年不到,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你给你们东赵的列祖列宗,丢尽了人。今天的这一切,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随着这句冷冽的话语,马顼怒目圆睁,爆发般地站了起来,厉声咆哮道。
“萧弈,如果可以重新再来,朕未必会输给你。”
谁曾想,此言一出,萧弈忽然仰头昂首,无比狂放、孤傲地大笑起来。
在这笑声当中,充满了对面前之人的深深不屑。
“再来一次?别逗了。马顼,本王告诉你,如果再来一次,你们东赵,依旧不是我大秦的对手。倘若再来一次,本王照样可以灭了你们的东赵!我大秦可以灭你东赵一次,就可以灭你们第二次,第三次。”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们东赵,早已被天下万民所抛弃。在你的治下,万千百姓民不聊生,妻离子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马顼,你连自己的子民都不懂得爱护,又有什么资格,去做这一国之主!”
转瞬间,萧弈的语气,变得格外漠然起来。他那坚毅的脸庞,愈发冷峻、凝重,有如一场凄清的鹅毛大雪。
“投降吧。只要你现在放下手中的剑,我向你保证,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饶你不死。”
然而,直至此刻,这位穷途末路,濒临绝境的东赵皇帝,依旧不肯放下骨子里的那份偏执与倔强,癫狂地歇斯底里道。
“想要朕投降,不可能!朕是大赵天子,马氏子孙。朕就是死,也不会向你们北秦的那个黄口小儿,俯首称臣!”
说罢,只听见,“仓啷”一声脆响,马顼手中的那柄“龙渊剑”,立刻抽剑出鞘。
然后,马顼的双手,死死地握着手中“龙渊剑”的剑柄,疾步上前,猛地扑了过去。
龙渊宝剑自上而下,斜斜地劈向了萧弈的脖颈之处!
看到马顼挥动“龙渊剑”,极其狠厉地劈向自己,萧弈似乎早有准备,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稳如泰山。
这位大秦的摄政王殿下,立于当场,眸中一抹雪亮的刀光,瞬息划过,暗沉似铁,轻蔑地盯着不自量力,迎面扑来的赵主马顼。
当龙渊剑的凌厉剑锋,距离萧弈脖颈仅有三寸之时,萧弈微微抬起眼帘,右手轻轻一扬,一束白芒迅即划过,天子剑铿锵出鞘。
电光火石间,萧弈长剑一挥,同时抖腕运力,锋利的剑尖,以一种奇诡的角度,轻轻一挑,贴住击下的龙渊剑,顺滑而上。
天子剑凌空刺出,于半空中疾速旋转开来,化为数道剑影,罩向了那柄迎面斩来的“龙渊剑”。
“当啷”一声,萧弈手中的一柄天子剑,向上一个暴烈的横斩,不偏不倚,极其霸道地斩在龙渊剑的锋刃上。
随即,萧弈的右手手掌,轻轻往下一压,天子剑顺势向上猛地一弹。
只听见,“哄”的一声闷响,那柄龙渊宝剑,直接从赵主马顼的手中,脱手击飞出去,光当一声,掉落在一旁的御阶底下。
击飞了那柄龙渊剑后,萧弈右手手腕一翻,天子剑纳入身后,反手握住剑柄。
然后,萧弈将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用力向前一推。“咯噔”一声脆响,天子剑的剑柄,正好击中了马顼的前心心口。
赵主马顼遭受了这致命的一击,整个人的身躯,猝然向后一仰,被一剑击飞了出去。
在马顼向后栽倒的同时,萧弈反手一掠,重新握好了自己的“大楚天子剑”。但见,萧弈握紧剑柄,天子剑直刺向前。
忽然,萧弈右臂一振,直袭赵主马顼的天子剑剑尖,向右微微转了数寸。
“喀”的一声,剑刃入体,瞬间刺穿了马顼的左肩肩窝。
数缕鲜血,顺着天子剑的剑槽,一点一点,垂滑滴落下来。
片刻间,萧弈用力抽出了天子剑。拔出剑刃的同时,萧弈手腕猛地一挣,其劲力之强横,竟生生地将马顼整个人,甩到了前方的金阶之下。
而此刻,东赵皇帝马顼,早已是口吐鲜血,身受重伤,无助地蜷坐在金阶下方。大片的鲜红血水,染红了他的红色龙袍。
猩红的鲜血,与龙袍上的殷红,几乎融为一体。
傲然挺立,英武伟岸的大秦摄政王萧弈,面色一沉,眸带寒霜,随之举起了手中的天子剑。
雪色森亮的长剑剑尖,冷冷地指向了瘫坐于地上的东赵皇帝马顼。
紧接着,萧弈暴喝一声,犹如一道惊雷,骤然坠落至人间。
“拿下!”
随着摄政王的一声令下,两名体格雄壮,手持大戟的虎胆营精兵,迅速大步上前,将重伤的赵主马顼,团团围住。
只见,两把如碗口粗细的长钩大戟,直直地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在两把大戟的压制下,东赵皇帝马顼瞬间动弹不得,极难站起身来,无法挣脱两把大戟的强烈束缚。
同时,又有两名玄甲亲兵,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不过眨眼的工夫,这两名玄甲亲兵,一左一右,将马顼的两条胳膊,死死地向下摁住,彻底制服住了他。
就这样,东赵的皇帝陛下,轻而易举,当场被秦军锐士一举擒住。
眼看着皇帝被擒,在场的东赵群臣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坐视着陛下被秦军俘获。
“将他押往帝都,听候发落。”萧弈冷冷地说道。
这时,马顼突然奋力地挣扎开来,即使被压在地上,依旧是大声咆哮,骂声不绝。
“萧弈,有本事,你就杀了朕,杀了朕!”
“马顼,如何处置你,自有我大秦国法在,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断了所有的后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萧弈用一种极度鄙夷的目光,瞥着面前这个已经沦为亡国之君,却依旧偏狭固执的东赵皇帝。
一语言毕,萧弈手腕轻轻一转,天子剑跃入鞘中。
而后,萧弈眉锋似刀,目光如炬,缓缓转过身去,岿然屹立,左手轻轻按着“大楚天子剑”,右手斜斜叉于腰畔。
大秦摄政王萧弈,面向身后的秦军将士们,神情中洋溢着一股万丈豪情,沉声说道。
“传信帝都,向陛下、太后报捷,中山已破,赵主被擒!”
“是,大王!”身后的大秦将士们,齐齐高声呐喊。
在这一刻,萧弈那张冷峻、生硬许久的脸庞,终于展露出了一种久违的、欣然的笑意。
这种笑意中,充满了一种如释重负,巨石落地的轻松,以及一种俯瞰天下,傲视九州的豪情快意。
他明白,从大秦军队马踏东赵皇宫,生擒东赵皇帝马顼开始,这场天下瞩目的灭赵大战,便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场筹谋良久的旷世国战,已然有了最终的结果。
这一战,东赵亡了,大秦胜了!
……
中山城头之上,象征着东赵皇室至高无上威严的“大赵龙旗”,黯然落下,凄惨地从城头坠落至城下,卷起了阵阵尘沙。
与此同时,那面代表着大秦摄政王萧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银龙王旗”,猎猎飞动,赫然高高擎起,立于东赵国都中山的城楼之上。
当银龙王旗高高升起于中山城头的一瞬间,城外的十数万大秦将士,在这一刻,顿时欢声如雷,喜气云腾。
十余万大军的欢呼之声,刺破云霄,直冲天际,在空旷的天地之间,来回地震荡盘旋。
“大秦万岁,大王威武——”
自此刻起,立国近百年的东赵政权,正式宣告覆灭。
最终,灭赵大战,以大秦王朝的绝对完胜,圆满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