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境界
“啪——”细微的灼烧声响起，威廉手中的羽毛燃起黑色的火焰，瞬间化为飞灰。他的脸色一度泛白，气息波动不定，但几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
原本这种凭依在动物身上的魔法需要保持动物与施法者的精神处于一种连接状态，因此一旦一方死亡，另一方就算不会同样死亡，也要被顺着联系追过来的反噬重创，这也是为什么这种魔法几乎没人使用。
但老师仅仅切割了自己极小一部分精神力量寄放在鸽子那里，并最大限度地减弱了两者的联系，使自己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不管有多讨厌这家伙的恶趣味，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大陆能和他媲美的魔法师不会超过三个。相比于他，自己还差的太远。。。。。。
威廉摇头，继续向山顶飞掠而去。就在王都最为核心的精锐被一只鸽子绊住的几十分钟里，他神不知鬼不觉掠出城，前往那个如今地图上并未标明的神秘小湖。如今在这个小小的障眼法被戳破之后，他就必须更加珍惜时间。
数秒之后，空无一人的山顶突兀刮起一道气流，吹散了满地枯叶。枯叶尚未落地，威廉便已经稳稳地站在山头，凝视眼前像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气。
然而，对他来说，眼中的世界骤然完全变化了模样。淡青色的薄膜覆盖了环绕湖面的全部山头，薄膜中难以计数的青绿光点像蝌蚪般游动，他知道那是一团团压缩到极点的风元素。
“这种手段。。。”威廉挑了挑眉毛，有点讶异。这层青色薄膜远非看上去那么脆弱，任何没有防备的人，无论身着多坚硬的铠甲，都会被那狂暴的风元素绞杀成细碎肉块。而若是以力量强行破解，则会造成大量的风元素在极近距离释放，危险性不说，至少偷袭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
（很不错的魔法，可惜——）
威廉沉吟了片刻，随手一握，掌心出生出一个极小的翠绿色法阵，其颜色远比薄膜中的风元素更为浓郁。他小心得将法阵贴在薄膜之前，仅留一分细小的空隙。法阵中心飘出些许光点，渗入薄膜里。
光点刚一进入，就如墨汁滴进白纸，周遭的淡绿色迅速被渲染成同样的颜色，直到足够一人通行的空间都被染上了这种翠绿，这种同化才逐渐停止。
做完这些事后，威廉长出一口气，屈指弹了弹变成翠绿色的薄膜。
一片寂静。风元素温顺得像是绵羊，一弹之间，仅仅晕开一波涟漪，碰触到翠绿与淡青的边界前就悄然消失。这个数十位高阶风元素法师联手设下的屏障就此易主。
威廉安然越过屏障，然后，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当被掩盖的场景毫无保留暴露在他眼前时，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次麻烦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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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屏障为分割线，外侧尚且能保持群山该有的青绿，内部却已悄无声息化为一片死灰。将近四分之三的森林彻底枯死，余下的树也已经气息奄奄，树叶变成毫无生机的暗黄色。难以计数的动物尸体横倒在树林残骸中，令人更为恐惧的是，这些尸体竟然诡异的没有发出一丝腐臭味——因为它们的血肉都被某种诡异的存在抽空了，只剩下干瘪的皮囊。
与周围色调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中心湖面，分明是处在万物凋零的环境中央，湖水却发着透亮的蓝色光芒，反过来照亮了黑夜。自湖面丝丝缕缕的蓝色光芒，化成磷火随风飘散在山林的各处。
离湖边数百米，一层碧绿的光罩倒扣在数百人头顶，每当与一丝光线碰触，就悄无声息得将其震碎。光罩的色泽并不逊色于先前威廉使用的风元素多少。而两者相比，威廉仅仅需要开出一人份的通道，远远难以比拟光罩所覆盖的范围。
“大手笔啊。”威廉轻叹一声，以他的能力要凝聚那般精纯的风元素，或许并非什么特别难的事。然而，对于普通的高级魔法师，仅仅一块手掌大小的光罩，就得花数个小时方才有可能做出来。这样的大手笔，足以看出那位老人对湖中隐藏秘密极端的重视，或者说，敬畏。
他伸手抓向湖面飘散而出的一缕光线。在接触之前手心浮现出极淡的金色符文。光线刚一触手便灵性十足，扭动着尝试钻入手心，却一头撞在金色符文之上，破碎为一个个光点。他预料的果然没错，群山正是被那诡异的中心湖给吃空了，其手段便是通过散布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蓝色光线，将生命蚕食殆尽。
不，不仅仅是山岳。恐怕之前边境的黑蛇之所以极端缺乏水元素，也正是因为同属性的元素更方便这方湖水吸收。这是在以一国之力喂养一池湖水。
随手画出一个法阵，威廉将那蓝色光点抛了进去，半晌，略微有些凝重的声音传来：“果然。。。这个才是他们费尽心机去保护的东西，我们差点被摆了一道啊。”
威廉默然，微微点头。一缕光线对他尚且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若是那湖水凝出成千上万条光线对他一齐攒射，那恐怕就不是损耗点魔力就能对付的了的。加上早有准备的魔法师团在旁边虎视眈眈，恐怕就连他也颇有点焦头烂额。
“境界泉。。。”绅士吐出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随即道：“先撤退吧，现在这个情形，并不适合你动手。恐怕要回来重新制定计划。”
“了解。”威廉结束通话，眼神复杂地看了那湖水一眼，终于收敛气息，缓缓隐入黑暗之中。
。。。。。。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湖究竟是什么了吧。”大钟楼上，威廉凝视着手心的蓝色光粒，瞟了一眼绅士。后者苦笑了一下，斟酌之后，开口道：“你知道什么是‘境界’吗？”
威廉哑然，一时不清楚他想问什么。他并非不清楚“境界”的含义。“境界”作为神话时代的古语，曾经被统治世界的魔兽们用来指代天地之间的这方世界。在魔兽被崛起的新生力量——人类所推翻之后，这个词也就只能沉睡在最为古老的魔导书与历史记录之中。
从未有以“境界”为名的魔法，因为其名头太过响亮。以“境界”为名就意味着这个魔法至少能够完成对部分世界的阐述，其规模远不是现今任何法术得以媲美的。
“本来不想让你这么早接触到这个东西的。”绅士沉吟了半晌，摇头道：“并不是非要等同我们所身处的世界才可以称之为‘境界’。这个词原本指的是不需要力量维持也可以独立存在的结界。而所谓的境界魔法，则是分割世界的部分，以自己编制的规则去填充它。换而言之，境界魔法就是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微小世界。”
“。。。这样的魔法？”威廉脸色严肃起来，这种魔法委实不可小觑。可以想象，一旦踏入他人的境界之中，非但实力发挥不到圆满，还会被其中特殊的规则制约，胜算难免下降不少。
只是，魔法虽然棘手，却也并非不能对付。如今的戒备程度，可有些许不符合绅士的性格。
“至于那个湖，倒不是一个境界。”绅士刚一开口就狠狠得噎了威廉一口气。无视他投来的白眼，绅士继续解释：“那个湖叫做‘境界之泉’，太古时代也有‘地脉灵泉’，‘奇迹之泉’的称呼，只不过随着魔兽的灭绝这种泉水也断绝了踪迹。说起来，你这次找到的泉水恐怕是明面上世界仅有的一脉泉水。”
“这种泉水的成分，出生地以及大部分作用全都不明。或许曾经的魔兽始祖们对这泉水有更深的了解，但这些信息都已经随着他们的时代一起陨落了。”
“如今，灵泉唯一也是最为简单的运用，就是能赋予啜饮下它的人境界魔法。”绅士直视威廉的眼睛，声音低沉。后者立刻浮现出这个克伦威尔帝国诡异的崛起过程——不过数十年，原本土地不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小国就被硬生生扩大了三倍。魔法上的研究屡次取得突破性进展，军力也得以成倍增长。东线上轻易击退十国联军，更是在羽翼丰满之后灭掉其中三国，胁迫剩下七国签订联盟协约。
之前，两人也不是没有对这个国家做出种种猜测，却苦于没有确切证据只能作罢。如今，灵泉已然现世，其外表下涌动的暗流也就无从掩盖了。一旦克伦威尔得到境界泉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瞬间就会陷入被群起攻之的境地。其他两大帝国，甚至是极北之地的教廷都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顺利消化这笔财富。
“不过，”绅士话锋一转，“这种通过泉水获得境界的手段很难有多高成就，恐怕他们所获得的境界顶多也就比高阶结界魔法强的有限，你不用太过在乎。境界泉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启动这个停滞世界的手段。”
“意思是放着不管？”威廉皱眉，那这么多准备都成了无用之举？
“自然不是完全不管。”绅士失笑道：“你有一件‘东西’是一定要从那位老皇帝那里拿来的吧，嗯，还必须是她自愿过来。我想，你需要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吧？”
死寂的沉默。
良久之后，威廉抬起埋在阴影里的头，嘴角勾勒出与绅士如出一辙的，冷漠中带点嘲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