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杭州小记（二）
言归正传，有了这么层不摆在明面上的一套说法后，大家就明白清官之流看这些贾商要有多恨了。
为啥啊，尚且不提他们就是腐蚀读书人本心的罪魁祸首，多少贪官因他们而来；就说第二条规则吧，诸位那是有所不知，本还在前朝皇帝在位时，光杭州各行在账本上能缴出去的税收就达到了整个大黎的十之二五，那个时候的杭州城商行那真可谓是百家百业各争鳌头，可自新皇继位，国库税收倒是没掉，可杭州缴税居然锐减至四百万两上下，多能贪？
他娘的居然少了一半！
你以为都进了那群贪官口袋里？
不会的，他们吃不得下是一回事，敢不敢吃还是个问题呢，一经发现——连坐！
诸位可好好想想，如果眼前摆着白花花的万两白银，你拿不拿，相信每个人都会说拿。
但若是加个前置条件——漏财便是死呢？
什么是漏财，可不是真金白银的被人看到才算啊，你今日吃啥喝啥，甭管群英荟萃还是馒头咸菜、山珍海味还是残杯冷炙，购置过哪里的房子、逛过何处的窑子，纳过几房的小妾等等等等，那可都是你财力的显露，更何况，你当皇帝老子的锦衣卫查的只是你？
别闹了！
亲眷，仆从，聘来的长短工诸如此类人的开支都是会被记录在案的。
在大黎，莫说贪来的银子了，就是花你自己的俸禄也得好好斟酌下对错喽！
所以那些钱去哪了，自然是进了贾商的口袋里啊。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啥杭州城的商人都多少沾了点官面上的背景了。
再聊聊这群其实在大伙眼中算不得清官的清官们吧。
什么是清官？
姑且不论为生民立命这种宏大到不超过三个人能做到的志愿，就单单举一个例：
这群小老头们做得明镜高悬不，清白断案？
屁！
李女侠听了都要笑开了花。
四书五经要读，孔孟要义要学。
但说实话吧，大黎境内，真能把这其中精华弄明白了的，除了咱们接受过新时代文化洗涤的李女侠外，掰着指头数都能数的过来，那些老人精可是个个大智若愚，不当个京官老老实实苟着都对不起他们的好脑子。
而在杭州城那群郁郁不得志的大清官们，虽不至八股取士，可终究说句清者多愚也不冤枉。
我为君王忧，只尽君王事。
国库一日比一日“瘦弱”他们可真是比户部大员们还急啊。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不巴结官员、没有官府背景的大财主是多不容易？他们能不喜爱吗？
更何况这个大老爷光是自己一个人的纳税量就补足了那些消失的金银不说，甚至还有盈余，他们不把他当祖宗供着都已经是还要脸皮了。
所以说这蔡老爷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人心当真是玩得透透的，他就永远明白什么人需要的是什么东西，不夸张的说，这般人物啊……就是放在李怜忴来前儿的时代也是能混的风生水起的。
那话说回来，这杭州城究竟多热闹呢？
这么说不严谨，此刻的蔡府有多热闹呢？
群香（杭州第一高楼）望来，弗见一人。
都去哪了呢？
群峰延绵处，远山霞雾有一兀。
这蔡府便是在那了。
可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偏了，那你再听：
干鲜水陆清香十里；
山肴海错芳香四溢。
不谈八珍玉食，三牲五鼎，琼浆玉露。
就光是胡兴淙那手闻名天下，千金难求一片的朝盘鲙红鲤和冰鲤斫银鲙两绝就引来了杭州九成的达官显贵。
或许大家伙不知道，但你要想想……
厨子这一行在大黎可不是什么高贵行业，同为下流和贾商一样可真是大哥不笑二哥。
这么说来大家应该就明白了，这胡兴淙显然就不是简单的人。
倒不如说他可以算得上当今天下唯一一位顶着下流头衔却能被所有老饕以上宾礼相待的第一人——无论尊卑。
这下可能有人要问了，你当皇帝老子摆设不成？
嘿！这话那就真是问到了。
搁平常时日，我少不得为你强调这上面话的重点：“老饕”二字。
但这次嘛，我却能十分肯定的回答你：
是的，就算皇子老子来了……也不中用！
说到这，大家伙就得明白明白胡兴淙这个人了。
要知道，这江湖上啊，什么人不怕官？
是包里抖不出半拉铜板、日常都是有上顿没下顿，三餐都不一定能凑出半碗米的游侠儿？
还是传说中内力深厚，身居高位，武学路数一掌之力能顶数百位一流高手、一人即可成军的绝顶掌门人们？
……
此处可以提上一嘴：
江湖人嘛，大家就可以当做成一个大型的企业集团吧，一个部门两个项目虽然斗得你死我活的（也就是那群‘瘪三’们常自我陶醉如快意恩仇诸如此类的玩意儿）但在对外一事上，总少不得来上一点荣辱与共的感觉，也不举什么例子了，大家也只要记住一点：这绝顶高手啊，数十年光阴出现在江湖的次数基本上超不过三次，莫说普通江湖人了，就算是当今武林盟主想见他们也是千难万难，因此，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些个江湖顶级大佬的武功高低、如何夸张也是同理，能不能一拳崩了数十丈的城门从来不是他们能不能、可不可以，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江湖人士怎么吹、怎么想的问题。
……
要说是嘛，却也不是，此言何解？
古代人嘛，地下平庸的旧制度就算拉出来对比如今万恶的资本主义……那也是不遑多让。
对那时候的百姓来说什么最重要？
是性命吗？
肤浅了！
如果真是的话，诛九族也不至于能在杀头、凌迟罪上稳压它们一手了。
什么是根？
传承就是根啊。
说到这里，大家就看明白了，这江湖上什么人不怕官？
自然就是孤家寡人。
落草为寇者是，占山为王者是，大奸大恶无底线者是，胡兴淙这般飘摇江湖者亦如是。
上无老，下无小，无亲无故孑然一身。
当然，与前者不同，这胡老头除了一生行善走天下外，还得了一个名头算不得小的称号——巧手双绝。
最广为人知的鱼脍一绝暂且不提，还有一绝就是唯有江湖客才知的一手独步武林的上乘掌法！
草（名词），你可千万别问这一个小破厨子凭什么有那么高深武学的废话。
看官老爷们，打铁还需自身硬！
手上没个一招半式傍身你拽什么拽，凭什么拽？
哦……对了。
上一个那么拽的叫钟见霭，大黎开国十年的书圣，死因嘛……被忠亲王的二儿子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