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归乡
东方的鱼肚白微现，无忧张龙七人漫步在路上，原本想骑马直接回镇，可寨中的马匹早已在睡梦中被大火灼烧殆尽。
冰儿小江则是先一步跑向孙家镇。
“休息一会儿吧。”
无忧看着身心俱疲的张龙几人开口道。仅仅一个时辰奋斗多年的事业毁于一旦，基本所有的兄弟死于非命，张龙内心所受的伤害远不是身体伤害可以相比的。
又长途跋涉数个时辰，此刻已经有些难以坚持，微亮的天空下，苍白的脸色令人心痛。
无忧扶着张龙坐到一棵大树下。
身侧的花瓣上，滴滴晨露顺着瓣叶落下，顺着草尖渗入泥土之中，阵阵芳香扑鼻而来。
花香、草香、泥土香。
不少奇形怪状的昆虫扑棱着翅膀飞到花草上，吮吸着清澈透明的晨露。
颇为茂密的树冠上，已经传出了各种各样的鸟鸣声，清脆的啼叫声有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铁蛋儿望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知道又是哪些早起的虫儿被吃了。”
在场的众人，不是老师就是学生，或者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大自然的清爽。本都惬意的靠着树木享受这一切，却被铁蛋儿这话打破了心境。
是啊，早起的鸟和早起的虫，都很勤劳，可一个是吃虫的，一个是被吃的。
自己这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日日夜夜勤勤恳恳，可谁又知道自己的未来是虫还是鸟？
铁蛋儿丝毫不知道自己这话对众人产生了多少不好的影响，站着身子面向树林，深吸一口气，双目微眯神色陶醉：“真香。”
“哥，等我们老了，就搬到林中养老吧，我感觉住在这些地方，还能多活两年。”
“咳咳。”
萎靡颓废的张龙听到这声音，不禁咳嗽起来，看着那充满活力的脸不由笑道：“好小子，你现在才十四岁，就想的养老？我们这群老骨头都还不敢想。”
铁蛋儿眨巴眨巴了眼：“书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什么未雨绸缪，意思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考虑未来，不可什么安一隅。”
“呦，不错啊铁蛋儿，还会这些？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个大老粗。”
赵虎走到他身边很是欣慰的竖起了大拇指，随后略带疑惑：“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喂鱼绸缪，这和喂鱼有什么关系？”
“这喂鱼啊不是”
两个最为粗糙的汉子开始研究文字，从各个方面剖析、思索、交谈。
“哈哈，同吃同住这么多年，没想到这赵虎竟对文字感兴趣，大开眼界啊。”
或许因为清晨万物苏醒的时刻，亦或许是看到赵无这从未展现过的一面，张龙的心境没那么悲伤。
同样站起身来，望向山寨的方向：“若是这么多年我们可以不终日打打杀杀，而能感受身边的美，再抢一些书，多读读。”
眼神陷入回忆，神色带着不舍：“或许不会有昨夜之事发生。”
“张龙大哥。”
张龙闻声转身看向无忧，淡淡笑道：“没事，无忧，只是略有感慨而已。”
张不念背对着几人，阴厉的神色彻底消失不见，惬意的望着成片的树木，回忆着过往。
嘴角微翘，似笑非笑。
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感受到世间的美好，这样子也挺不错，不用终日想这想那，为了提升实力费尽心思。
其实做一个普通人也挺好。
脑海中，曼妙的女人身影出现，若是还能活着，就带着她归隐山林吧。
“咔嚓。”
思绪到这，灵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一股精神力从中喷涌而出。紧接着，哪怕在这树木花草充沛的林中，方圆五十米、方圆百米，缕缕火行灵气朝其汇集。
意念动，一团比昨夜大了近一倍的火球蓦然出现，随着左手的挥动，落在距他百米处的土丘上。
“突破第五重了？”
张不念惊诧的望着百米外呢喃道，内心开始蠢蠢欲动，某个念头死灰复燃。
这一幕，将众人飞散的思绪唤回，迅速站到他身后，除了无忧外，所有人都做着战斗准备。
无忧望着远处冒起的青烟瞳孔一缩，此人的实力竟然突破了？感受着体内充沛不少的混沌之力，放下心来。
不过，朴素大字若隐若现的在脑海中上下浮沉，有什么异常，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将其制服。
若是此人真敢出手，制服后直接送他上西天，至于《火纳》已经不重要了。
当众人准备动手时，张不念紧握的双拳松了下来，虽然自己是被动走回正道，可这种感觉很好，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被黑传威胁，不用做违心之事，不用让自己大哥难过。
而且，自己看开后，心灵通透直接突破第五重；可随着邪念升起时，貌似有种退回第四重的感觉；况且就算自己突破，现在出手也未必能将几人拿下，无忧的能力太过诡异了。
最重要的是，脑海中浮现出年迈的自己带着摇摇，在山林中耕作；屹立着的小木屋内，不断的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
这才是自己内心所向往的生活，虽然不可能实现了，但
双手呈掌立于两侧，转过身神色恬淡的笑了笑：“抱歉，让大家受惊了。若不是与大家领略如此风光，将自己看了个明白，也不会这么快达到五重天。”
深深的鞠了一躬：“我不会伤害你们，反而谢谢你们。”
古人有云朝闻道夕可死，对于张不念来说或许就是这般感受吧。
张龙等人诧异的相互对视，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无忧摆摆手，示意众人放下戒备，对着张不念点点头：“这是你自己的感悟，不用客气，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咚咚。”
张不念郑重的捶捶胸口：“放心。”
看着那似乎是大彻大悟的清澈眼眸，无忧点点头。
“继续出发吧，无忧。”
“你的身体？”
张龙笑笑：“堂堂山寨寨主，怎会弱不禁风，事情还很多，不用耽误时间了。”
“好。”
“对了，赵虎。”
“怎么了大哥？”
“若是路遇村庄，看是否可以买上几匹马。”
“得嘞。”
孙家镇。
二十多人骑着骏马浩浩荡荡的从东门进入。
外围之人清一色蓝色服饰，手持大环刀，凶神恶煞的面孔带着喜悦与些许的温柔。
紧紧围绕着四人。孙悟天、孙冰儿、百凤、李小江。
对于孙冰儿这个时而精灵古怪，时而可爱非常、时而又冷若冰霜的漂亮小姐，众人算的上是从小看到大；虽是大小姐，可却从未有过大小姐脾气。
据传闻，冰儿貌似是孙悟天在外的夫人所生，直到六岁时才被送来，来时还有一名仆从，冷面的白衣男子——百凤。
而向来在家中称王称霸的孙家夫人，一反常态的没有将其撵出去，反而欣喜异常，比见着自己亲闺女还亲，就差供到桌子上再点燃三炷香。
可能女人城府比较浅，不少仆人都能看到孙家母老虎在看着孙冰儿时，眼神中隐约闪过惧怕的神色。
马背上，孙悟天身上的彪子肉随着前进上下起伏，比起数月前，又是肥胖了不少，那双人畜无害的双眸几乎被眼皮全部挡住。
“冰儿，这次回来住几天？”
满脸的肥肉颤抖着，极为不容易的构成月牙形状，这个表情从见到冰儿后一直没有变。
嘴角的月牙已经僵硬，不过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冰儿性命无虞就是最大的幸事，自己家族还能继续延绵下去，若是真出事，就算把自己，不，甚至将整个孙家镇全都剁成肉泥也难以平息远在万里外的主人的怒火。
每每想到这，笑容总得抽搐几番。
至于那半头白发，年近中旬的孙悟天只当是孩子们流行的发型，毕竟史书中记载，杀马特造型曾经风靡一时，而历史总是轮回转动，或许今年就流行。
“不了，等将事情忙完我还要赶去柱间镇。”
冰儿寒冷的面孔露出牵强的笑容，这并非是她无情；随着实力的增长，性格将愈加无情，尤其是透支生命后，实力大涨，自己更难控制，除非在无忧身边。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寒气涌向四周，一层冰质铠甲赫然跃入眼帘。
乙等巅峰！
昨夜短短十几分钟，整整提升了一个大境界，几乎能与无忧媲美，唯一不足的是，消耗了半生的寿命。
身边众人打了个冷颤。
短暂的一秒时间，铠甲散去，空气恢复原有的温度。
“怎么刚才突然有点寒冷？”
“你也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错觉。”
“是百凤，昨夜你们没有看到，原来他是传承者，似乎还很强。”
“是了，昨夜全身出现白色铠甲，温度也是骤然降低，还有跑起来的速度，连马都追不上。”
“真的假的？”
老蓝瞅了眼面无表情的百凤轻咳一声：“看着点路，别撞着人。”
众多蓝衣人闭嘴不言，眼前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只有零星几只好狗和好猫追逐“嬉闹”着。
坐落在南方的孙府，大门敞开，孙家母老虎在门外翘头盼望，身侧身后站着一排排仆人。
当眼前出现蓝衣人的身影，母老虎爆发出了与其体型完全不匹配的速度。
“冰儿，冰儿。”
粗狂的声音从那满是横肉的脖颈间发出。刹那间，整个镇子南方，鸡犬相鸣与其声音共舞。
蓝衣人纷纷勒马停止前行，想笑不能笑，憋的肺疼。
眼前丰满异常的妇人泪眼婆娑，豆大的眼泪带着沉重的力道砸向地面，奢华的蚕丝服饰被沾满了鼻涕。
“冰儿，你吓死我了，若不是这些马一被我骑上就跑不动，我也随着家主去寻你了，担心死我了你。”
再次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各种液体，心痛的说道。
只见冰儿从马上跃下，走到妇人身边，从身上掏出白色手帕轻轻擦拭着妇人的脸颊。
“没事，我回来了。”
孙悟天欣慰的看着冰儿与家中的母老虎。
这夫人，胆子贼大，脾气也暴躁。
别说是外面有人，在家中甚至连小妾都不给娶，忆往昔，多少与自己惺惺相惜，貌美如花的妹子被其棒打鸳鸯狠心拆散。
当时若不是事先将冰儿的身份告知，两人的结局可能就是化为一座冰雕。
刚开始，因为惧怕冰儿的身份处处小心相待，可这母老虎的胆子不是盖的，寻常人等定是躲得远远不见，她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其道而行。
厚脸绽放着高温贴着冰儿，终日嘘寒问暖，老虎属性转为了暖狗，从早到晚
在她的教育下，连自己的亲生闺女儿子一改往日嚣张模样，对冰儿是极为尊敬。
不过也好，两人的关系很是融洽。对于冰儿的安危这母老虎也确实是真着急。
没有过多的寒暄，稍稍母慈女孝之后，冰儿随着百凤进入孙家祠堂中。
一座直径只有两米的圆形法阵，沿着边缘摆放着数十颗散发着各色光芒的灵晶，尤其是中间，个头相当大的透明灵晶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当祠堂内被灵晶的光芒充斥时，一道略显焦急却不失冰冷的声音传来：“百凤？小姐情况如何？”
“凤二叔，我是冰儿，无恙。”
“好，小姐请稍等，我去向族长汇报。”
明显能感到声音中带着喜悦。
少倾，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哪怕是在此处也能感到阵阵寒意与杀气：“冰儿，是谁逼的你使出了《舍身诀》？”
“父亲，是黑传。”
“嗯，你损失了多少寿命？”
冰儿犹豫不知是否该如实回答。
“风百，你说。”
“这。”男子看了眼冰儿稍稍犹豫还是实话实说：“回禀首领，头发白了近半。”
数十秒的时间，对方没有任何声音。
凤百所站地面已经是一滩水渍，额头处的汗水随着低垂的头颅不断的掉落在地面。
“滴答、滴答。”
他知道，首领这是真的动怒了，而且极为严重。
“父亲，无碍，此事不怨凤百。”
又过了数秒，才从阵法中传来声音，较之先前多了些温柔：“冰儿，受苦了，满十八岁父亲会接你回来，到时候你损失的寿命，为父会帮你补回来；还有，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明白，谢谢父亲。”
“凤百！”声音语调骤然变的严肃冷酷起来。
“属下在。”
男子战战兢兢的朝着阵法拱手回应。
“你要用生命来保护冰儿，若是再次受伤，吾将撤除你凤字名号。”
“是。”凤百闻声不顾地面的湿润，当即单膝跪地。
凤字名号对于他们一族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千年来，还从未有人被撤除；自己要是做了第一人，无颜苟活于世。
咬牙发誓：“哪怕是死，我也定会护小姐周全。”
“好，冰儿，父亲还有事要处理，记住要注意安全。”
话音落，冰儿还未曾说话，灵晶的光芒渐渐熄灭，整个大阵再无声音传来。
凤百这才敢站起身来擦擦额头的汗水。
首领威严依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