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梅瑾仪：“……”
梅瑾仪僵在原地, 一动不动。
络姝晨：“……”
络姝晨也因为排斥这样的接触而浑身都有点僵硬，一动不动。
两人之间的空气这一次不是凝滞了，而是彻底被冻住了。
广播里传来对刚才飞机遇到颠簸的事情安抚和科普的声音, 分外清晰。
梅瑾仪终于意识完全回笼，她把自己的脑袋从络姝晨的手心里抽出来, 绷着一张惯常的面无表情的脸, 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抱歉。”梅瑾仪大大方方地靠在靠背上, 声音听起来要多平静有多平静, “昨晚没睡好, 有点犯癔症。”
说完，梅瑾仪从自己的挎包里面拿出来了以防万一的墨镜，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戴上。
然后, 眼睛一闭, 假装自己睡着了。
管他的, 反正只要她自己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络姝晨！
梅瑾仪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 自己在变成猫的时候会专门注意少说话, 不然要是刚才她蹭络姝晨手的时候顺便“喵”那么一声……那画面该有多美？
络姝晨看完了梅瑾仪的这全套动作，嘴角抽了抽。
……行吧, 就当你是犯癔症了。
络姝晨把自己举得都有点酸的手臂放下来, 也扭过头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络姝晨也懒得追究梅瑾仪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横竖都是见不了几面就可以再也不见的人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接下来一路的旅程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梅瑾仪装着装着倒是真的睡着了, 她随便扯借口的时候跟络姝晨说昨天晚上没睡好是真的, 每年来扫墓的时候，梅瑾仪都很容易失眠。
然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躺在络姝晨身边, 本来应该更难入眠的，梅瑾仪却在飞机上好好补了一次觉。
甚至飞机快要着陆的时候，广播都没叫醒她。
还是络姝晨用手肘碰了碰她，说了一声“已经到了”，梅瑾仪这才睁开了双眼。
跟在络姝晨背后慢慢下飞机的时候，梅瑾仪看着络姝晨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睑。
络姝晨这个人……确实挺好的。
出了飞机场，梅瑾仪叫了一辆网约车。那个男孩子的坟墓在殷省一处很偏僻的小山村里，想要赶到那里去，梅瑾仪得先坐半个小时的车去客运站，然后再坐四五个小时的客车，最后还得步行一个小时左右的山路。
梅瑾仪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她还是按照以前的老方案，坐完四五个小时的客车后在附近镇子上找一家旅馆休息一晚，明天九月四号早上再去步行扫墓。
坐在客运站的候车厅角落里，梅瑾仪随便刷了一下手机，发现报道了最近有几起男性公众场合持|刀|伤人事件，都是恶意|报|复|社|会。
“自己生活不如意就滥伤无辜的都是渣滓。”梅瑾仪低声骂了一句。
将手机收起来，梅瑾仪望着检票口的方向，思绪飘远。
她跟那个男孩子认识……就是在那个小山村里。
那是整整十年前的事情了，梅瑾仪才十五岁。梅瑾仪是跟着剧组来到那个叫做红磷的小山村的，影视圈大名鼎鼎的宁雍宁导演那时候准备拍摄一部叫做《落花时节又逢君》的古装电视剧，挑中了梅瑾仪当女主角。
从七岁开始第一次出现在荧幕上，梅瑾仪已经是拥有八年拍摄经验的“老演员”了。虽然这一次拍摄场地的条件比较艰苦，但梅瑾仪还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连个照顾的助理都没有。
宁雍看着梅瑾仪默不作声一个人打理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满眼心疼：“……你妈妈还在怪你？”
梅瑾仪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乖巧回答道：“嗯。母亲说要我好好反思自己。”
宁雍也不是第一次跟梅瑾仪合作了，他对这个小姑娘一向很看好也很怜惜，私下里相处的时候，梅瑾仪是叫宁雍“宁爷爷”的。
宁雍摇着头连连叹息：“真是造孽……”
梅瑾仪家里
什么情况，宁雍差不多都清楚。梅瑾仪是帝都梅家的独女，本来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才对，可梅瑾仪的母亲一直有个明星梦，自己做不到就要求自己的女儿一定得做到，梅瑾仪的第一部作品，就是梅母强塞给梅瑾仪的。
梅瑾仪的荧幕首秀非常成功，她似乎是个天生的演员胚子，小小年纪却不需要过多的提点，站在聚光灯中央就知道该怎么做，又自然又灵动。
梅母自然是高兴极了，从此之后，梅瑾仪就被迫进入了整整七年的高强度工作，作品一部接着一部，红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谁不知道童星梅瑾仪？
但是这样连续超负荷的工作，对大人来说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梅瑾仪这样的小女孩？最忙的时候，梅瑾仪一年到头几乎都住在了剧组里面，连新年都只能远离家乡。
也不是没有人看不过去，包括宁雍在内的好几个老艺术家都劝说过梅母，梅母身边不少梅瑾仪的长辈也劝说过，可梅母死活不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的孩子当然是我说了算！”
宁雍这样真心疼爱梅瑾仪的长辈还找过梅瑾仪的父亲，希望梅父能让孩子减轻点负担。然而梅父和梅母当年就是因为家族利益联姻的，彼此之间相看两厌，生下梅瑾仪之后，基本上就各玩各的了。
硬要说的话，梅母好歹还会关心一下孩子，梅父就好像忘了有这个女儿似的，整天陷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乐不思蜀。
梅瑾仪是最清楚自己家里什么情况的人，她对这些长辈的善意都表达了真心的感谢，同时表示：“我没事的，我可以继续拍戏。”
懂事得令人心疼。
大概是梅母这样拔苗助长的养育方式终于起到了反作用，在一年前，梅瑾仪的表演渐渐开始呈现出刻板化、套路化的痕迹，并且越来越严重。当时的媒体都说，梅瑾仪是“灵气用尽”了。
因为女儿而风光了这么多年梅母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情况？在她看来，都是梅瑾仪的错
，是梅瑾仪自己的问题。她将照顾女儿的人手全都撤掉，自己也不管女儿了，让女儿“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反思反思”。
唯一稍微让宁雍宽心一点的是，因为表演质量下滑，梅母也暂时不给女儿强塞剧本，找梅瑾仪的剧组要比原来少了很多，梅瑾仪总算能休息一下了。
可现在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受苦，宁雍还是于心不忍。
《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拍摄场地不远处就有个挺热闹的村子，经常有村里的小孩因为好奇跑到剧组这边来玩。宁雍见到梅瑾仪跟其中一个小孩玩得很不错，就故意宽限梅瑾仪的拍摄时间，让梅瑾仪能跟那个小孩好好玩。
毕竟，梅瑾仪在那个小孩身边的时候，会露出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的笑。
那个小孩就是梅瑾仪的初恋。
他比梅瑾仪小三四岁，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整个人看上去又瘦又小，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的声音很沙哑，有一头蓬乱的短发，眼睛很大。
梅瑾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拿剧组的什么东西。因为对方浑身脏兮兮的，梅瑾仪以为他是个来偷窃的乞丐，直接追了上去：“把东西交出来！”
小孩被吓了一跳，傻愣愣地看着她，等到梅瑾仪又超前逼近一步，他才终于把自己拿的东西展示了出来。
——是几个已经空了的塑料瓶和易拉罐。
这完全出乎了梅瑾仪的预料，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孩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这些……你们还要吗？”
梅瑾仪马上摇头：“这些都是垃圾，我们都扔了。”
小孩总算松了一口气，最后征询了一下意见：“那我就拿走啦？”
梅瑾仪点了点头。
小孩把塑料瓶和易拉罐重新放回自己随身背着的一个蛇皮袋里，动作又快又准，显然是个熟练工。
见他要走，梅瑾仪把人叫住了：“你要这些垃圾干什么啊？”
小孩说：“我就是捡垃圾
的啊。捡了可以卖钱。”
梅瑾仪虽然生在豪门世家，但是从小跟着剧组走南闯北，并非完全不识人间疾苦的少女。可是捡垃圾卖钱这件事她也只在剧本里面见过，如今还是第一次看见真实的。
“那、那你等等！”梅瑾仪脸有点红，“我那里还有一瓶快喝完的，我去喝完了给你！”
她一开始把他错当小偷了，总有点不好意思，想补偿一下他。
然后，她就看见了小孩露出了一个特别开心的笑容，眉眼弯弯地冲她道：“真的吗？谢谢你！”
梅瑾仪被这个笑容搞得脸更红了。
她想，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好白啊。
“请xx开往xx方向列车的旅客前来检票口检票，请xx开往xx方向列车的旅客前来检票口检票——”
广播声让梅瑾仪回过神来，她定定一听，是自己的那班车，于是从座位上起来，去了检票口。
梅瑾仪走到已经开始排队的队伍最后，低头刷了下手机，再抬头的时候冷不防和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对上了目光。
熟悉的帽子，熟悉的墨镜，熟悉的口罩。
熟悉的……络姝晨。
梅瑾仪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又是你？”
络姝晨回以一声冷笑：“……呵。”
梅瑾仪正准备再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候车区传来惊恐的尖叫。
一个手持|匕|首的中年男性从人群里面冲了出来，毫无目的地捅|人，那|匕|首|上面正在滴血，已经有人被伤到了！
梅瑾仪：“……？！”
她居然也遇上公共场合持|刀|伤|人|事件了？！
看那中年男性的下一个方向，正是……络姝晨？！
梅瑾仪的瞳孔猛地紧缩。
——不行！
电光火石之间，梅瑾仪没有任何犹豫，豁出力气一把将络姝晨拉到了自己身后侧方的安全地带，而自己也拼命朝着侧边躲了过去。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中年男性手里的|匕|首穿透梅瑾
仪没有任何遮挡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
站在梅瑾仪身后的络姝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梅瑾仪手臂上的血液全都冒了出来。
络姝晨：“……？！”
络姝晨简直难以想象在刚才那短短的瞬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瑾仪……梅瑾仪为了救她，自己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要论身世的话，确实是一个比一个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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