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还恨吗
年三十的夜晚，今上丘让阿婆早点睡，她则跟杨天他们一起守夜。
张阳看他妈妈睡了，也过来一起。
几人守夜也没有多的活动，就一起坐今上丘床上，多拿出了一床之前买回来的新被子披着，点着油灯围着打起了牌。
怕吵到王春花睡，门关得紧紧的。
被子两个人披还好，三个人披就有点短了，这头的人忍不住扯扯，那头的人也忍不住扯扯，笑着闹着边打着牌。
王春花在客厅另一边的卧室睡着，听着这边偶尔传来的笑声，笑得很安心，慢慢就睡沉了。
第二天醒来，王春花开门的时候，今上丘几个已经把昨晚的菜热上，看她出来，赶紧备上碗筷一起打着哈欠吃着早餐。
张阳刚刚已经回家，这会只有今上丘5个在。
吃完哈欠打更重了，杨天几个正要回去，今上丘发了话：“别一会路上睡着，你们睡我房间吧，我睡我阿婆房间，阿婆你一会要睡就躺一起。”
“行。”王春花笑眯眯应道。
杨天几个开心点点头，又扑回了打牌的床。
今上丘的床当年找村里做木工的叔叔打的，特意打大了些，这会4人睡着也没有很挤。
王春花则端着凳子跑大门坐着，等着太阳照过来，浑身暖洋洋的。
等今上丘睡醒，几个崽子已经睡饱，正坐门口陪王春花聊天。
她抽出耳棉，听听看他们聊了啥，下一秒一脸黑线。
“阿婆真的吗，姐姐真的5岁还尿床吗？”杨天在王春花这里装乖，本身看着又乖，非常招阿婆喜欢，哄得阿婆把今上丘小时候的糗事都说了出来。
下一秒头上一巴掌过来，杨天“啊”一声捂住脑袋。
“阿婆你记错了，我2岁都不会尿床了！”今上丘说是说阿婆，却是对着杨天咬牙切齿，这个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杨天顿时不敢吭声了，凳子挪啊挪，凑近王春花一些，脸上可怜巴巴的。
王春花都不忍心了，不赞同地看着今上丘，“阿丘啊，跟弟弟们相处要温柔一些。”
今上丘瞪大眼，她再也不是最受宠的了！
打打闹闹一阵子，又到晚饭时间。
这次还是陈年掌勺，他的厨艺已经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可！
吃完饭，又打了一会牌，今上丘喊他们睡觉，她也跑到王春花房间睡。
祖孙两个好多年没有睡一起，今上丘觉得怪怪的，很不习惯。
“阿丘啊，你还怪你妈妈吗？”黑暗中，王春花问道。
今上丘睁着眼，看着窗口透过来的光，“我有什么资格怪她，是我托住了她，不然她早就走了，何必受这么多委屈。”
今上丘的妈妈是当年最后一批下乡的知青，刚来的时候就因为出众的外貌被全村知道，村里未婚男青年每次故意绕着知青点过，一看到她就脸红，蠢蠢欲动想找她回家做媳妇。
她那会还小，才16岁，不愿意结婚这么早，拒绝了所有人。
然而总有那么些男的心思淫坏，有一次趁她下工晚，抱着她就要拖到玉米地里，她被捂住嘴挣扎着，恐惧害怕泪流不止，后面还是今上丘她爸爸路过救了她。
她爸爸虽然也是个二流子，但这方面纯情着呢，救了她后发现她上衣被扯坏了，脸红得不敢看她。
她虽然在哭着，也在观察着，害怕这又是个坏分子要欺负她，毕竟她也认得他，是个混混来着，哪想这人内里这么纯情，她顿时不害怕了。
之后一阵子，今上丘爸爸每次在她下工晚的时候护送她，一来二去的，她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脸上爆红，说不出话，她噗嗤一声笑了。
后面两人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刚结婚没多久，就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她自然想去考，今上丘爸爸却死活不同意，他怕她考了就走了，大家都这么说的。
在这方面，今上丘爸爸就是个没文化的二流子，不自信极了。
结果那会她怀上了今上丘，她拼命保证不会走，才勉强同意了她去高考。
后面分数出来，她考上了，喜极而泣。
之后她去上学，10月的时候生下的今上丘。
那会带娃上学的不少，她也不突兀，但孩子还小她照顾不来，还是她爸爸来帮忙带的。
但没有收入也是个问题，只能她放学后去给人补习赚点钱了。
就这样，她上了3年半的学，她是第一批，上半年那半学期也算过了大一年级，3年半大四就结束了。
那会今上丘2岁半，她爸爸带娃带得抑郁了，死活不再同意她在城里上班。
她在城里上班的话，他又找不到工作，还得负责带娃，全靠她养活，他的自尊心再也受不了，死活闹着要回家，不然就离婚。
她舍不得女儿，后面只能回村做了个小学教师。
那两年，知青大多都离开了，只有她上了大学还回来，别人是抛夫弃子也要走。有些讽刺，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找了文化水平相差太远的男人，是很可悲的事。
但是她看着女儿一点点长大，她不后悔，而且有王春花帮忙照顾女儿，她和丈夫都轻松得多。
就是她上大学耽误几年，想再生二胎的时候就计划生育了，她又是教师，只能遵守着。好在她也没有觉得只生一个就多遗憾，每天回到家看到乖巧的女儿幸福极了。
本来以为会一直幸福下去，结果一次下班回来听到噩耗，她丈夫跟人打架被打死了，她甚至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真的死了，她浑身血液顿时冻结，天直接塌了，但为了家里的女儿，她也要撑住。
好在，她的工资也足够养活女儿和婆婆，但是孤儿寡母再加个身体不好的婆婆，被人盯上了。
一次夜晚，有人爬围墙进来，欲对她不轨。
她反抗无效马上要被侵犯，就在这时王春花听到声音，跑过来阻止，直接被那人踹倒，撞到了头上，血流不止，王春花就是那次之后身体更差了。
看到那么多血贼人怕了，但看看身前的女人，还是兽性战胜了理智。
这时今上丘醒了来，看到妈妈被压着，害怕得哭着凑上来打，那人看是个小女娃没什么力气，懒得管，自顾做自己的。
当着女儿的面，婆婆还倒在地上，她绝望了。
虽然最后还是被路过听到了声音跑来救人的村里人阻止，她还是崩溃了。
后面把婆婆送到医院，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她浑浑噩噩，交代今上丘把地卖了救婆婆，而后在一天凌晨走了。
今上丘察觉到，追了上来，她以为是贼人掳走的她妈妈，拿着刀追的。
追了好久好久终于追上，却发现是她妈妈自己要离开，她哭着问道：“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她也哭了：“不是我不要，是我不能，我继续待着，以后同样的情况还会发生多次，我不想你们再因为我受伤。”
在那次之前，她其实放学路上也被拦住过，每次都险险逃脱，这次竟然进到家里来，还伤了人，她不敢再留了。
她想带走女儿，可是留下孤寡老人她又不忍，只能独自离去。
今上丘哭着留她，她还是狠心走了。
后来，今上丘恨过她，但是亲眼见过她那晚的绝望，又不愿意恨她，她就这样矛盾着长大了。
“你，想不想去找你妈妈？”王春花迟疑着问道。
“阿婆，你知道她在哪里？”今上丘惊喜问道。
“她当年是从沪市那边过来下乡的，我不知道沪市在哪里，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回了沪市，你若想找，就去那边试试吧。”王春花道。
“阿婆，谢谢你阿婆。”今上丘感激道。
王春花摇摇头，自顾睡去了。
今上丘想了很多，一整夜都没有闭上眼，她想着和妈妈重逢的场景，问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她，不，她只要见到她好好的就好，她不问了。又想着她会不会已经重新嫁人有了一个新家庭，那她该怎么办？她昊叔怎么办？她昊叔一直没结婚，应该也是盼着她哪一天回来吧？
她想了很多，迷迷糊糊天亮才睡着。
王春花醒来，叹了口气，轻轻起了身没有吵醒她。
她以前不告诉她，既有自己的私心，不想孙女丢下自己走，但也是不想她出什么意外，沪市，她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也知道很远很远，她还小，路上被拐走了怎么办？唉，现在她长大了，给她自己选吧。
杨天几人醒来没看见老大，却也没去吵她，吃了早餐就陪王春花聊天。
多是王春花说，他们听着，说着以前的生活有多苦，买东西有多难，那会不叫买，叫换，可不能摆摊卖东西的那会。
又说到下地干活挣工分，又说到上扫盲班，哪里像他们现在，还有九年义务教育，那会上扫盲班很多人就算读完了。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杨天几人也耐心听着。
平常今上丘忙着，没有空。再以前，她因为妈妈的事性子沉闷，又一直想着报仇，把害她爸爸的所有人报复回来，把伤害她妈妈的人都通通干掉，脑子里满是仇恨的今上丘，完全没有了儿时的活泼开朗，更不会有心思听她闲聊这些。
这会看这几个孩子这么捧场，王春花很是感慨，当年若多生那么一个，今上丘也不至于一个人扛这么多，不至于这么孤单。不过现在好了，有这么多人陪着，孙女应该不会孤独了。
今上丘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肚子饥肠辘辘，她是闻到了饭香醒的。
出房间门，果然已经摆好一桌子菜，他们现在长身体，吃得越来越多了，别看一桌子菜，也才刚够吃个饱。好在现在有钱了，不然非得吃到穷不可。
吃完饭，今上丘继续写她的教学资料去了。
杨天几人看她忙，也不敢吵她，其实是怕她发现他们闲着压着他们回去写作业。
他们无所事事又不敢在屋子里吵，只好出门闲逛去了，然后发现村子里风景真好啊。
他们沿着上山的路走着，跑山上去玩，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做饭。
就这样一连在今上丘家住了几天，初五的时候今上丘带着几人回去了，王春花一脸不舍，反复喊着下次再来啊。
今上丘看得一阵无语，她出门都没见阿婆有这么不舍过。
到了镇上，今上丘把整套资料整理，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了。
初七的时候她去了市里，这个时候还有很多店没开门，不过牌子都在呢，知道有什么店什么店，她找啊找，把惠市整个市区都逛一遍，发现惠市没有刻录光盘的店铺厂子。
无奈只能跑一趟羊城。
这次她还是带上杨天几个，让他们见识见识。
怕上次那批人不怕死又来，她又找了周虎他们几个一起。
一行人再次出发，到了羊城，这里的火车站总是很热闹，那批人果然还在。
于是她使了个眼色，又把他们召集到了无人之地，再次搜刮一通。
周虎他们收获满满脸上都是笑。
今上丘拿着钱也笑眯眯地，而后又跑到警察局，说完这些都是被偷抢来的钱就再次跑走了。
还是上次那个警察，他追过来，又只看见跑上车的身影。
他无奈摇头，不过也好奇这姑娘到底揍了谁拿回来这么多钱，这姑娘身手有这么好？他总怀疑这姑娘是家里有钱拿家里的钱来救济被偷的人的。
结果当他走着走着，走到一个角落时，听到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他凑过去看，那些车站里他眼熟的惯偷一个个互相扶着站起身，不少人脸都破相了，手脚看起来也伤了不少，他沉默了，他平时找不到证据抓的这些人，就这么轻松被以暴制暴啦？
他笑眯眯地走了。
那姑娘肯定是个富二代，专门找了打手把这些人揍了，这些人真是揍死了活该，报警他都要拖着不来，哼！
今上丘带着一批人，一路走走问问，总算让她找到能刻录光盘并生产光盘的厂子。
她出了钱，试着刻录一份，怪麻烦的，得有不少流程，刻字的刻字，录声音的录声音，还要保证字跟音对上，大标题小标题字体也要区分。总之一套流程下来，没有几天搞不完，好在如果做好了一张光盘，之后的全都复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