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逆天亦是顺天
月还悬挂于天上。
血剑城的废墟上。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都在试图用自己的道，去说服另一个人。
亦或是，更坚定自己的信念。
月魔的神色很平静，他的眼里有一丝明悟之意:
“天不仁，万物则可不仁。”
在他看来，众生之苦，皆因天而起。
卫玉听了他的话，神情恭谨回击道:
“非也，天不仁，众生何来？天地之气何来？万物之源何来？”
没有了天，就没有一切，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万物的存在与延续，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即便这种恩赐是有意为之，是别有用心。
卫玉很早就想清了这一点，没有了天，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他接着说道:
“天不爱世人，世人却不可以不爱天，你我之争，是没有意义的。
我侍奉天道，便是在侍奉世人，侍奉自我。”
月魔轻蔑一下:“歪理邪说，天不仁，便换了天，世人未必要一直仰望同一片天！
我等在天的眼里，不就如同猪猡在我等的眼里一般轻贱吗？
养在猪圈里的猪，竟然不想反抗，反而还对屠夫感激涕零。
真是笑话！”
卫玉听了月魔的话，依然不为所动，笑道:
“可我等不是猪猡，天地不是猪圈。”
“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呢？”月魔反问道，他的神色不再平静，隐隐有一股怒火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怒而骂道:“你这道是白修了。”
卫玉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平静道:“老夫的道，便是天，守护这方天地，便是老夫道，天还在，老夫的道又怎会白修？”
“你没救了。”
月魔已经忘记，他有多少年不曾这么气急败坏了，他已经失去耐心。
“本帝好言相劝，偏偏冥顽不灵，万月生死诀。”
耀眼的月光再次凝聚，飞落直下，落在了卫玉的身上。
与此同时，卫玉的身上同样散发出了一团光芒。
那光芒和月光相比，就像是萤火之辉，很快便散了。
在神光散去的那一刻，他这一生，如同一幅幅画一般，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
他出生时，有神光落下，有五彩神鸟衔玉而来，他因而得名卫玉。
3岁时，张书山找到了他，将他带回了南池神殿，封他为圣子。
从那时候起，他的人生便只剩下侍奉天道。
何为天道？
天道是这方天地，天道是创造一切的存在，天道亦是众生。
卫玉守候着天道，亦是守候着众生。
翻来他的一生，满纸都是天道，都是众生。
他这一生极其平凡，又极其不凡。
他生于光明中，亦死在光明里。
……
五彩神鸟之上。
石远和夜秋水沉默背对，祂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夜秋水主动打破了沉默:
“师傅，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不是对你所创造的众生很失望？”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最后却只有一个老人为守护你而死，其余人，却都在想着如何逆天而行。”
石远沉默片刻，祂洁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许久后，祂平静地说道:
“顺为凡，逆为仙。”
当初祂选择修真文明，本就看中修真里的“逆”。
何为真？
真最后直指的就是天，所谓修真，是一个成仙的过程，也是一个成为“天”的过程。
修真，本来就是一个逆天的过程。
这本就是一个逆天的文明，也是其潜力和强大所在。
如不逆天，那还是修真者吗？
顺天而行的修真者，最后能够修到真吗？
修真者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
不信天者，就是天然的逆天者。
与其说他们逆天，不如说是祂让他们逆天。
所谓逆天，不过是顺天而为罢了。
夜秋水转过身，静静看着石远的背影，心里想的却不是什么逆天顺天，而是其他事情:
‘祂没说祂对我感到失望，所以祂其实没有生我的气？’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石远也转过了身，两人四目相对，祂看到了她满眼都是浓烈的爱，浓烈得快要溢出来了。
石远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片刻后，祂还是说出了祂一直想要说的话:
“秋水，难道你就不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来得太突然了吗？”
就像是深藏心底多年的黑暗被人发现一样，夜秋水紧张得口干舌燥，想要糊弄几句。
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
“我当然能感觉到，我也能猜到，某个存在，用了某种手段，让我对你产生了感情，至死不渝的感情。”
夜秋水是玄仙境的修士，是无事不知的天机楼楼主，她自然能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她以前对于石远或许抱有某种特殊的情绪，但那种情绪更多的是凡人对于至高者的向往和崇拜。
而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为了爱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可我不后悔，也不在乎。”
夜秋水突然贴近石远，贴着祂的耳朵接着说道:
“真好看啊，天道的耳朵。”
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随时随刻都会心动的感觉。
如果说爱让人欢愉的话，那现在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欢愉中。
这就是至死不渝的爱，让人发疯，也让人感受到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在这种东西面前，就连曾经最理智的修真者，也失去了理智。
石远见此，不再言语。
祂曾试图用感情去同化魔界，也确实取得不错的效果。
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利用感情来进行反击。
感情能救人，也能杀人。
而祂此次坠入凡间，就是为此而来。
“师傅，接下来，我们去哪？”片刻之后，夜秋水抽离了身体，恢复了正常。
“去太初岛，避世。”石远也转过了身，两人再次背对而坐。
五彩神鸟全程不敢言语，它已经通灵，自然能听懂石远他们在说什么。
它对此的评价是:妈耶，这都什么啊！
……
五彩神鸟飞了很久，飞过了天元大陆，飞进了鲛人海。
它要在天亮之前，飞到太初岛。
至于为何要在天亮之前，它不知道。
鲛人海之上，一身白衣的月魔自月光中走出。
哪里有月光，哪里就有他。
他和神，再次相遇。